“你回来了”。
从她身后抱住她,深深嗅着她的发。
抬眼发现窗台上摆了整整齐齐一排碗,惊讶道:“一下午就画了这么多?”
“嗯,太久没画,好像生疏了。”
“看什么书?”
“李义山的诗。”她被我压得有些气喘,由趴着的姿势转了个向,仰面朝着我,“睡吗?”
我点点头,看着她迷蒙的眼睛,不自禁吻下去。
刚刚吻到她的唇边,她捶了我一下,埋怨道:“不是要睡吗?”
“嗯,睡。”我笑得不好意思,将她抱上床。
她真的累了,一沾枕头就睡得很死。
我在她耳边窃窃道:“以后不用等我。”其实这不是真话,我喜欢她等我。可是又心疼她为了等我熬到睁不开眼了。
她不知是在回答我的话还是在做梦,低声念道:“一定要回来啊……”
美人与瓷器都是赏心悦目的东西。
在畅春园无拘无束,我闲时最大的消遣便是看丝绦画瓷。
什么笔在她手里都很灵巧、细致。一到我手里便不受控制。
所以我只能在她做胚的时候帮忙拉一拉泥盘。
盘子转起来难免吱吱嘎嘎地响,可是不影响她的认真。那样的全神贯注,她只在对待瓷器时才会有。有时候我恨不得变成她手里的泥巴,以求她也会全神贯注地对待我。不过我终究不是泥,她只会在无聊的时候看我一眼。
夜深人静时想一想,我竟然不如一坨泥巴。
我又失眠了,明明身边就躺着我喜欢的人,心情却比较晦暗。
早知如此,刚来的那天我就顺着侍女的话把她丢进我的浴池里,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没有存在感。谁叫我胆怯呢?明明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一种无限悲凉之感化作叹息从唇角溢出。
丝绦睡得好好的突然弹了起来,哽咽唤了声:“姐姐……”
看她的样子惊慌而悲痛,想来是做噩梦了,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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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将她揽住,“做梦吧?”
她瞪着我,豆大一滴的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我不想乘人之危的,可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就像那天的那场雨。
有些事情不用预谋,顺其自然就好。
不过这回她还是在哭,我揪着自己的头发问她很疼么?她拼命点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委屈地说:“难道是我故意的?”
翌日我郁卒的样子被丽妃瞧见了,她便关切地问我有什么烦心事想不开。
我沉思了半晌,委婉地表达出了我的意思。
丽妃掩口笑道:“皇上怎么会为这样的事烦恼?”
我急切问:“你告诉朕,第二回还会疼么?”
丽妃究竟是脸皮薄的,涨红了脸小声说:“皇上,她是中原女子,与我们不同。”
我缓过神来想了想,虽然不是同族,但总归都是人吧?能有天差地别么?莫非要去找个老嬷嬷来问?
丽妃见我还一知半解的,于是凑到我耳边说了句话。
我觉得丽妃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稀奇,不过她倒是平静了许多,好心提醒道:“皇上耐心点对她,看情况还得备上一些药。”
她说的药是宫中秘药,我心领神会。丽妃的神情很快恢复了正常,显然床事没有什么可耻的,我自己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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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政事回到寝殿,总能看见丝绦悠闲地坐在一架绿油油的藤蔓下面画瓷。
皓腕如玉,纤指细长。一手托着素胚,一手执笔在胚上随心所欲地勾勒出她喜欢的景物。
前几日我请医女来为丝绦请脉,她的身子比我预想的还差些。我命医女留下来照顾她,务必将她调养好来。
丝绦不愿意喝药,拧眉斜了我一眼:“我一直都这样好,不需要调养。”
“当然要的,你这样瘦弱,将来怎么给我生孩子?”
“谁要生孩子?”她忽然怒目相向,脸都涨红了。
我笑她终于知道害羞脸红了,原来她也有害怕的东西。
一日下了朝,呼延将军求见。
他其实是为皇后来求情了,可是丝毫没有求情的样子。尽管这两年他对我恭敬了许多,但是难免端出功臣的架子对我指手画脚。
此刻他站在我面前声如洪钟道:“老臣知道皇上是要对皇后小惩大诫,只不过这回惩的时日太久了些。骨肉分离之苦实在让皇后寝食难安。”
我耐着性子说:“皇后的性子需要收敛,从前是掌上明珠,娇纵难免。如今贵为一国之母就该懂得包容和谦让,朕不会像大将军一样宠她惯她。玲珑跟着皇后,朕和太后都不放心,于是与贤越放在一处养着了。”
“皇上不如早日立储,由太傅来教导太子,这样大家都放心了。”
我抬眼盯了他一会,慢悠悠说:“大将军,朕龙体安康,不着急立储。”话音一落,只见他的脸色急转直下,原本就黝黑的脸面绷得铁紧。
待他走后,我修书给母后将实情相告,希望母后能在我们之中周旋一下。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在丝绦的指点下做好了一个碗胚。
想叫她用这个碗胚雕米孔做玲珑瓷,她却嫌我手艺不精,挑剔了一堆毛病。
我两手尽是稀泥,巴巴望着她说:“做了十几个,这个算最好的。”
“底盘都歪了,放不稳。”她看也不看我,骄傲得像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喜欢她如此张扬的模样,仿佛骨子里天生有些不安分的东西。
我也一样,习惯将表象维持得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从不安分。
趁她看碗胚看得分神,我如饿狼一般扑过去吻着她的下巴和脖颈,手上的泥蹭得她两袖上皆是。她使劲推我,也给我身上蹭满了泥。
两个人摔跤似的在藤架下滚来滚去,在门外守着的太监统统转过身去避嫌了。
我本来只想亲近她一下,不过那些恰到好处的避嫌让我不安分了。打横抱起她来,奸诈笑道:“脏兮兮的,带你去洗洗。”
“去哪儿?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没答话,一直抱着她跑到寝殿后面的沿溪池,直接将她放进了水里。
原本在午休的侍女闻声而来,忙着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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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沐浴用的物件。
丝绦坐在池子里仰头望着我小声说:“我自己洗就好,不要人伺候。叫她们都出去好了。”
我点点头,转身吩咐她们备置妥帖了就退下去。接着自己也跳下去,一身的衣裳都湿透了。
丝绦避开我几步,怒道:“你要干什么?”
我伸手抚着池边镶金的龙头,叹道:“多么金贵的浴池,可不能浪费。”
“那就请皇上尽情享受,我不奉陪了。”她仓惶逃跑。
我倾着身子一把就将她捞了回来,“哪儿跑?”
“我……”她着急地在我怀里转来转去,带着哭腔央道,“你饶了我吧?”
“只是共浴而已,我不碰你。”我认真地、几乎是发誓一般地向她保证。当然这是诱饵而已,大鱼都落网了,渔夫会放生么?
我们都泡在浴池里,各占一边。我心怀鬼胎,琢磨怎么才能像上回一样自然而然。可是哪儿有那么多自然呢?只好直勾勾地盯着大鱼垂涎三尺。
侍女呈上茶水和糕点之后又退下了。
温水从龙头的嘴里淌出来,淅淅沥沥。
四周垂着帘幔,静止不动。这酷暑热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抬手抹了一把,发现额头上尽是汗。撩了几捧水往身上浇,可是越洗越热。不自禁朝丝绦看去,她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角闭着眼睛。
这样都能睡着,她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站起来,水只没到了腰间,慢慢地朝她那边挪过去,尽量不弄出声音来惊醒她。
走近了发现,她裹了一条白裙半躺在一张玉床上。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有些沾上了她的肩膀。
—奇—如此场面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是折磨。我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书—忽而听见隐秘的水声,接着,发烫的掌心贴上我胸膛。
—网—我惊讶地睁开眼,正对上丝绦那双云遮雾掩的眸子。那么近,我便顺势将她揽住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她的气息压得极沉,死死盯着我问:“你在我茶里放了什么?”
我一懵,脑子稀里糊涂的,摇头说:“不是我,不知道。”
“小人!”她咬牙切齿骂我。
可是转眼间又软绵绵地倒在了我身上,女人真善变。
上朝的时候腰酸得厉害,回去便找丽妃替我揉了揉。
昨夜里我百般解释说这事不是我吩咐让人干的,因为我也遭了暗算。可是丝绦不信,指天起誓说今后再也不喝我的茶,然后气鼓鼓地卷铺盖睡到偏殿里去了。
我愁眉苦脸和丽妃说:“那秘药的确是好东西,不过朕似乎不需要。”虽然我平日里不喜床第之欢,敬事房隔三差五就献药来,但却从未用过。
丽妃抱歉道:“谁知道哪杯茶会给她呢?为万全,臣妾只好都放了药。皇上放心,那药是无害的。”说着,她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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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低声问,“这回如何?皇上觉得她喜欢么?”
我挠了挠满是吻痕的脖颈,谦虚道:“尚可。”
岂止尚可,简直妙不可言。想及此,脸颊又烧了起来。
盛夏时光在畅春园一晃而过,我只觉得这日子欢快到了顶点,担心将来会每况日下。至少回宫以后我不能与她夜夜同眠,不能想见就见她,也不能看着她画瓷发呆。
就好像失去了自由,一颗心都被禁锢了。
不过皇宫历来就是个禁锢人的地方,我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年,没道理直到现在才觉得不习惯。或许有些习惯的养成不需要积年累月。
母后早已知晓我在畅春园干了什么好事,虽然很不高兴,但她也没说我什么,还在考虑怎么样才能让丝绦名正言顺。毕竟察德才被软禁半年,母后仍然希望我谨慎些,反正人已经得到了,再迟个两三年册封也不打紧。
我不情愿地摇头:“莫非要等两三年后朕才可以堂而皇之与她在一起?万一她有了身孕呢?”
母后冷笑道:“如若怀了龙嗣,当然可以册封,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暗自想,这不是看她的本事,而是看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