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画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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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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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布挡住了一切,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几乎能听见姐姐的呼吸,她仅离我一丈远,听着她的呼吸被白绫一点点地绞灭。

王嗣紧紧箍着我,一手捂住我的嘴。

“公主……皇上,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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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饶命!”芳姑姑哭天抢地也无用,她被禁军挡在一旁。

父皇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他哽咽道:“长兴,莫要怪为父狠心,只怨你生在帝王家!”

濒死的挣扎,我在王嗣胳膊上抓下了三条血痕。

那种锥心之痛,经那一次之后便麻木了。此后无论发生什么,遭受什么,我都不会再痛成那样生不如死。

那么漂亮的阳光从天窗洒下来,长兴穿着惨白的素服躺在祠堂中央,颈上绕着白绫。

她躺在那里肯定很冷,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跑出去温暖她。

我只能偷偷将桌布掀开一条缝,看着我父亲在杀了我姐姐之后蹒跚而去的背影。

芳姑姑跪在长兴身边磕了三个头,待外面空无一人,飞快地朝我跑过来,“快走!王嗣带公主快走!”

王嗣掀开砖板,先钻了进去,回头来拉我的手。

芳姑姑也钻进了桌底,将包袱先扔了下去。

我看着她红肿而憔悴的眼睛,低声说:“姑姑,不要难过。姐姐去天上当仙女了,她会比我们都好的。”

芳姑姑惊愕地看着我:“公主……”

“我们走吧,一定要逃出去。”我兀自低喃着,迈开发软的双腿走下深不见底的石阶。

我们走过暗无天日的密道,出口在护城河的一座桥洞下。

等了几日,看着河水一点点变红,腥臭,干涸。

看着一车一车的尸首被拖出城,扔在远郊的荒野里。

等到夏军进城的进城,剩下的扎了营,我们趁着夜色过了护城河,往琉璃厂逃去,在那里找到了姐姐安排好的禁卫军。他们原是我母后家族的旧部下,化装成贩卖瓷器的商队潜伏在御窑厂附近。

以商队作掩护,出了京城一路向南,路途中尸殍遍野,瘟疫肆虐。

我们尽量绕偏僻的小路,因攀山越岭弃了马车,徒步而行。

常常碰到夏军,便在山林里躲上好多天,有时候碰上大部队,一躲便是半个月。

冬天的雨雪冰寒彻骨,我的手脚都冻坏了。王嗣会用草药给我搓手搓脚,然后背着我继续往前走。

碰到城镇,他们会冒险进去弄点吃的,可是大多数被蛮夷杀掠过的地方,活人都只能吃死人,哪里还有食物。冬天,连野果子也吃不着,林子里的动物也都躲了起来。运气好的时候,能吃上一锅鱼汤,或者烤田鼠。

就在这样辛苦地一直往南行,到了长江边,已经开春了。

过江的大桥被夏军把守,而江水湍急,我们无法涉水,只得在江北的一座尚未沦陷的城池歇下。

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如何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一支从京城逃亡的御林军恰巧也要过江,与我们躲在了同一座城。

紧接着,夏军追击而来,一夜之间将城池包围。

城中二十万百姓,眼巴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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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皇家的军队,期盼他们能抵御强敌,保护他们的家园。

那支御林军,加上我母后家族的禁卫军,还有城中的守军,统共不过二百人。

以二百人敌两万人,这场战役,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夜里下着细雨,杏花开满了枝头。

我站在窗边伸手接着雨水,看地上的落花随水流逝。

身后是几方人马在商议对策。

禁卫军的职责是保护我,守军的职责是保护百姓,而御林军却是逃亡而来的。

他们是逃兵,自觉背负耻辱。

可我告诉他们,想要活着并不可耻,况且他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而他们带给我的,的确是令我喜出望外的消息。我父皇和长兴都没有死,他们还活着,只不过一个被囚禁在宫中,一个被养在公主府里。

我忽然觉得天都亮了,仿佛有暖暖的阳光在我眉间流淌而过。我握住姑姑的手,高兴地说:“姑姑听见了吗?我父皇和姐姐没死!”

禁卫军的领队过来拉着我,对所有人宣布:“这位我等拼死从宫中救出来的长安公主。既然皇上还在,我辈应不遗余力保护公主,留下皇室这一线血脉,以图后举。”

有人问:“若我们投降为俘,可否换得城中百姓和公主平安?”

御林军统领冷笑:“不能,夏族蛮夷残忍至极,一旦投降,恐怕百姓们连全尸都留不下!否则,我们又为何千里迢迢逃至南方?”

有禁卫军提议:“不如……动员城中百姓挖地道,我们尽量拖延时间,三日够不够?从城里挖一条地道通往西边的山林,让公主混在百姓当中一起逃出去。”

几人同时拍案道:“唯有此法可行!”

我无法了解那些殷殷期盼获救的百姓得知真相后会不会失望,他们要日夜不休地挖地道,只为了保我周全。

晚上城里静悄悄的,可是密道已经在挖了。

我辗转反侧睡不着,太久没睡床了,不习惯。过去的一百多天里,每天都有一只手握着我安慰我入睡;我累了乏了,便有削瘦的肩膀递给我让我依靠;我想哭的时候,他会教我抬起头来看星星,跟哥哥和母后说会话。

我想去看他,出了门发现他就睡在外间的椅子上。

他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警觉地瞪着眼睛。当他发现是我,面色又柔和下来,挠着头问:“怎么起来了?”

“你这样睡不行,睡都睡不好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呢?”

“军士们都去做应战的准备了,百姓们在挖地道,我没什么可以做的,只能保护你。”

“这里冷,你进来。”我拽着他进了房,拍拍床铺说,“你上去睡。”

他愣了一下,松开我的手,“那是你的床。”

我跳上床去,转身拽他,“快上来。”

他忸怩地撇开了头,任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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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拽他也不肯。

“本公主命令你,上床!”

他支支吾吾说:“你、你想轻薄我么?我们尚未、尚未成亲啊!”

我乐不可支笑了会,小声对他说:“看不到你我就害怕,睡不着。”

他终于脱掉外衣上来了,与我蜷在一起,握着我冰冷的手说:“别怕,我有皇上谕旨,要保护你一生一世的。”

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只是不知道,各人的一生有不同的长短。他的太短,而我的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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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之苦,非言语所能形容。

除了死守南北两座城门别无他法,要坚持抵御直到地道挖通,疏散所有百姓,军士们方能撤下来。不知道到那时候,护送我的禁卫军还能剩下几人。

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为我而死,可是我亦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一个人。

第二日夜里,面对几排被稻草掩盖的尸身残骸,我没出息地跪在军士面前哭求:“你们别打了,就把我交出去吧,或许能换得所有人的平安。”

“公主,对方不是普通夏军,而是夏国的皇族军队,赫连勃宁愿亲自带兵追我们千里也不放过我们,可见他们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要以为屈服便能换得生存,在他们眼里,征战多年无非为了侵占、掠夺和杀戮,那些蛮夷根本毫无人性,倘若我们任何一个落到他们手里,都会立即拔剑自刎,否则便是生不如死!”

“赫连勃……”我念着这个名字,怔怔地抬手擦去了热泪。他杀了我哥哥,是我日日夜夜诅咒的人,没想到有这样一日,我与他不过隔着一道城墙。

“有没有办法杀掉赫连勃?”我问道。

底下无人出声,纷纷垂眸。

那是一个怎样残暴的人,令我们汉室的将军闻风丧胆。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打蛇打七寸。”

“赫连勃此番带了两个少年在身边,似乎很亲密,莫非是他的……亲人?”

“是吗?”我郑重地下达作为公主的第一道旨令,“想方法诱杀那两个少年。要赫连勃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我知道,一辈子所有生老病死的折磨,都不及丧子之痛来得那么惨烈。

贤妃娘娘跪在地上垂泪的模样,母后倒映在镜中虚弱的笑容,父皇亲手绞死长兴后离去的背影,那些痛苦的每一瞬间都在我脑海里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缝死了,就算转世也不可能忘掉。

后半夜即将天明的时分,一小队人潜行出城,在敌营开外的山林里设下陷阱。

夏族的少年都有晨猎的习俗,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锻炼出机敏的反应,直到成年之后此项训练才会取消。

这是个美丽的时节,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一名少年落入陷阱被活捉了回来,他亲口承认了自己是赫连勃的儿子赫连鹄。他说:“你们若敢伤我,我父王定会将这座城踏平。”

可见赫连勃是极宠爱儿子的。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可就在这时,希望又在顷刻间崩塌。

大概是褚国列位皇帝中大有昏庸无道之君,连老天都不肯放过我们。还差一日便能挖通的地道那边传来了噩耗,往西挖掘的途中竟挖到了一条暗河,将整条地道都淹没了,死伤无数。

城中百姓纷纷去挖救亲人的遗体,哭声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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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始终沉默着无言以对,天叫我们亡,我们可还有办法活下去。

被捆在廊柱上的赫连鹄猖狂地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喊道:“天助大夏!天助父王!”

或许他说得没错,天助他们,凡人怎可与天相抗。

地道通不了,我们只能死等,等到夏族蛮夷破城而入,烧杀抢掠。

可是我不甘心。

像是所有埋在心底的仇恨都被激发了,我从身边的禁军手里抽出长剑,咆哮着朝赫连鹄的腹部刺了进去。

他震惊了,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敢杀我……我父王会踏平中原!”

“我就要杀你!蛮夷、蛮夷!”我看着鲜血沿着剑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袍子。血就像包裹在素胚上的红釉,流淌着、化开来,可以填充掉所有干净的角落。我闭着眼抽出长剑,再一次狠狠地刺了进去,他惨叫一声,嘴里不停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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