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大笑:“这里出了个大肚汉呢”说着指指朱桃,“眼见饭不够,怕要吃人了,烦你就再跑一趟,将那灶上锅里的现成热饭,满满再盛上一大碗来,看这丫头还够不够”
杜鹃一听就笑了,又看看正吃得脸红出汗的朱桃,开口说道:“姐姐新来的?倒好个模样,只没看出来,这瘦削身子,倒吃得这许多下去。”
朱桃满塞了一嘴的饭菜,只是说不出话来,只好跟杜鹃哼哼地笑上二声。杜鹃也笑,便一转身出了屋子门,边向外跑去边道:“姐姐只管吃个饱,那里饭还多呢”
朱桃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地用筷子挟起一块爆鳝肉放进嘴时,顿时就是一面满足到上天的表情,子规一旁见了,只是笑得饭也吃不下一口,又指对面碟子里的乳蒸羔羊肉道:“这菜也好,你也试试。”
朱桃上来就是一大口,但吃下去就皱起眉毛来,子规见了便奇了:“怎么不好?”
朱桃叹了口气道:“实在太好,我心里只愁,若以后再吃不到这样,怎么得行?若一直吃不到也就罢了,今儿又让我开了眼界,肚里满装了美味,我只求皇天菩萨,让我天天这般享用便罢,别的都算了。”
子规听了点头,也作一脸正经道:“这样也好,你才得的这件衣服我正看上了,你就脱下来吧,左右你只求吃是上方,其余你都顾不得了。”
朱桃一愣,过会见子规眼里全是笑意,这才缓缓笑了:“姐姐逗我呢,我心里明白,姐姐好东西多了去,只怕那边箱子里也存不下了,还能看上我的?”
子规心里一冽,见对方手指自己的箱子,倒是有些不妨,这丫头,刚进来就看出自己的东西存哪儿了?她的眼睛倒厉害得很,且是很找地方,那边柜子里不看,这边床头不瞧,上来就找箱子。
朱桃见对方眼色有些不好,知道自己一时造次了,忙开口道:“姐姐别怪,我们这起跟着人牙子长大的人,是不知道好歹的,若一时不当心说错了话,姐姐别当真。姐姐只当我一眼就看到姐姐的箱子,恕不知,我们那里,都是这样,因是自己身上一无所有,所以才看重别人有的东西。赵妈妈也有一只跟姐姐一样的箱子,不过她存在自己屋里,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别说打开来瞧一眼,就是摸也摸不到一下,知道里头是有好东西的,只是自己没份罢了,见了姐姐的,就想起赵妈妈那只来。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自己的箱子,不过就有了也用不上,我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子规听这话听得可怜,再看对方,倒是一点不自艾,只是手里不停,口中不住,将那盘子里的好菜,吃了大半,看看子规饭还没动,这才没好意思全部消灭。
子规便问道:“你是一直跟着赵妈妈长大的?她是你什么人?”
朱桃边吃边回道:“她不是我什么人,我妈把我卖于她,她便到处找有钱人家,又是娼寮或小戏馆子,哪里出钱高,便送我去哪里。先是娼寮,那里自然价钱高些,只是人家说我不会说话,见人就两眼直愣愣地盯住看,有好客人也吓跑了,再来吃得也多,死活不收,小戏馆子,我哪是那块料呢?嗓子也不行,最后 ,只得卖出来做丫头,好在这地方不错,赵妈妈想也得了好价钱,也算没白养活我一场。”
子规听了,心里只觉戚戚,朱桃说得倒是轻松得很,像在说别人的事,跟自己是无关的一般。
“你母亲为什么要卖你?家里没了活路吗?”子规又问。
这下朱桃总算也有了答不上来的时候了,她像是被嘴里的饭噎了一下,要说,又说不出来,一双大眼睛硬撑着大开,子规赶紧将那汤碗里还热着的茉莉竹笙汤舀了一碗出来,递到朱桃面前。
朱桃慢慢喝了下去,说来也怪,那汤早就不烫了,朱桃却喝得眼泪汪汪。
第百十八章 最是小鬟娇嗔惯
第百十八章 最是小鬟娇嗔惯
却说朱桃正与子规闲聊,提起自己的母亲,一时断了话头,子规知道各人都有伤心事,也不勉强,低下头来扒拉几口饭,也就混了过去。那朱桃更不开口,只将面前的汤水小心喝开,待杜鹃送了饭来,又足撑了三碗下去,方才罢手。
书桐这里带了丹杏过来,见二人埋头苦吃,一时忍不住,竟哈哈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赶是那饥年跑来两个花子不成?”再一瞧,两大碗白饭,只剩下一小半来,又看看子规,又看看朱桃,最后,眼尖地发现了朱桃那件新上身的葱黄色滚蓝边软绸比甲下,圆滚滚地一个肚子,突兀地显了出来,便用手指着,笑得失了态,身子抖得,只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子规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也禁不住笑了,又用手拍拍道:“好啊,也算容易得的,多少饭菜汤下去才造出这个来?”
听见这话,书桐自不必说,丹杏本不好意思笑出声来,这下也憋不住了,哈哈地大笑出来,朱桃也不在乎,见众人取笑自己,反正自己业已吃饱,再无别的所谓,也跟着嘻嘻闹闹地笑着。
宁娥屋里听见,赶着让萼儿过来问问,萼儿一来,见了那肚子也笑了个动不得,宁娥好奇,到底自己过来瞧见,也笑了一阵,又对台阶下杜鹃道:“以后专为朱桃一人盛一碗子饭来,只给她一人用就是了。”
当下众人痛快笑了一场,这二个新来的丫头,倒叫久已沉郁闷结的拢香院热闹了一回。
也不过三二日之后,这日清晨,宁娥起身用过早饭之后,正在屋里等管家婆子来回事,就见吴申家的打发人来说,大小姐回来了。
宁娥一见赶紧起身,问那来人:“大小姐在哪儿呢?”
那婆子便道:“回大*奶,在元平院见老爷呢姑爷也来了,正陪着一块说话。”
宁娥心里一动:“哦,祁家大少爷也来了?”
那人再回:“是。只是没让准备下处,说是送咱家大姐来后就回去。”
宁娥点头,笑对那人道:“行了,你下去吧,我马上就去元平院,见过老爷,也顺带着见见大小姐。”
子规身后站着,待那婆子走后,不经意地问了宁娥一句:“大小姐一向来,都是祁家大少爷送来吗?”
宁娥摇摇头,书桐正在里间掸尘,听见子规的话便出来,对其说道:“我记得前两回大小姐回来,姑爷可都没来。”→文·冇·人·冇·书·冇·屋←
宁娥便道:“这有什么,上回是因为姑爷不在家,有事出门去了,自然来不得,再上一回,也是有事出不得门子,这回想是有了空期,过来一趟,也是自当人情。”
子规听了笑道:“果然都说大小姐嫁得好,家底壮实,伉俪情深。”
宁娥好笑:“你一个没出门子的丫头,知道什么叫伉俪情深?说句好笑的话,男人什么样,只怕你还不知道呢”
子规闹了个面红耳赤,书桐便取笑道:“是了,敢是这蹄子想男人了,才说出这话来,明儿大*奶赶紧就二门外寻个好小厮,将她嫁出去得了。”
子规上来就打,嘴里急道:“姐姐敢是头昏了,什么二门外的小厮,我不知道,姐姐怎么就知道有好的,难不成自己看上了不成?”
宁娥笑着对二人道:“看这两个不知羞的蹄子,男人小厮地不歇嘴地说也不怕人听了笑话实告诉你们,你二人我还要留下使呢,想要嫁人,再等二年吧”
子规听了,正合心意,遂对书桐吐吐舌头,书桐对她挥挥手中掸子,又朝里间走去。
宁娥便对子规道:“你也不用这里瞎忙了,跟我去元平院吧,省得你们俩闲得打牙”说完又叫:“朱桃,去里面取我的帕子来,拿上跟着去吧”又对书桐道:“你这里看着屋子,若有人回事,不要紧地就让等着,若很要紧,只去元平院寻我就是。”
书桐哎了一声,便带着丹杏继续打扫屋子。
这里书桐与朱桃跟着宁娥,就朝元平院走去,正走到一半,见右手岔道上也过来几个人,宁娥细看,原来是乾娘带着金徽来了。
宁娥满面堆笑,上来就问好:“二奶奶,早啊有日子没见你了,今儿精神倒好,怎么通不过去跟我用饭?”
乾娘自上次与宁娥闹过一场,虽面上已然解开,心里却再难回转,本就是对其嫉妒不满,经过此事,更难好转,便再不去拢香院与其一起用饭,嘴上只说精神不好,又或是身子不自在,不料这日见了面,倒叫宁娥用这话来揶揄自己,心里难免恼怒,嘴上便不阴不阳地道:“大*奶起得早啊?我是不惯的,也不知怎么的,二爷昨儿回来得迟,我为了等他,半宿没睡,早上就睡过头了。”
子规一听这话就知伤到宁娥了,果然宁娥的手轻轻一抖,旁人看不出来,子规却因是扶住她手的,便感觉得一清二楚。
宁娥面上一丝不露,还是依旧笑道:“这话说得好,叫人再看不出来,你二人前些日子还斗得不可开交呢这会子好得蜜里调油了,那日怎么都成了乌眼鸡了呢?”
乾娘脸上的笑这时便有些挂不住起来,想了想后又道:“二口子过日子,总是好一天吵一天的,你上回不是也说,有的吵总比你说不上话强。”
宁娥点头,丝毫不见尴尬:“看来乾丫头你是真悟出道理来了,我说呢,怎么总也不见你,敢情在屋里闭关琢磨呢。”
乾娘见对方涵养如此好,倒也佩服了,宁娥又走上前来,亲亲热热挽住臂膀道:“说你气色好呢,原来也胖了,这衣服穿着,只是紧紧的。”
金徽也道:“大*奶眼睛倒尖,我伺候我们奶奶穿衣服时也是这样觉得呢?说起来,怕不是?”
乾娘一把捂住其嘴道:“什么好话都说出来了还不快走呢,忘了咱们是去看大小姐的了?一会儿大小姐出来倒好了。”
宁娥心尖上都抖起来了,她完全听懂了金徽的话,针刺一样的痛感,遍布了全身。好在她是耐得住的, 她能走到今儿,靠得也就是这个耐字。她只作没听见金徽的话,转身对朱桃道:“拿我帕子来,这风吹得,灰得迷进眼睛里了。”
乾娘好奇看看走上前的朱桃,开口问道:“这就是你院里新来的?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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