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是不是太宠着她了?”
宇文玄桓声音依旧轻和,然而那语气全然不是对下人的责备,倒多了几分宠溺。
可是苏锦翎完全没有觉察,她的心底正纠结些许歉意:“只不过郡主要等些时日了……”
抬眸对上宇文玄桓的温和:“伞骨做起来倒是快的,那些纸鹤和幸运星折起来很费时间……”
宇文玄桓目光柔亮,已是将她的憔悴打量个仔细,微微一笑:“若是锦翎姑娘不嫌弃本王手拙,本王倒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堂堂的文定王竟要帮她做手工吗?她怎么承受得起?
方要拒绝,却见他眉峰微挑,敞袖轻抬,拂向她的鬓间……
一片绿叶停在他指间,再看向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思及此前她似是有些惊慌的奔进殿中,眉心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笑意却愈深:“倒是本王错了,原是姑娘在助我才是……”
清亮的目光骤然转作深沉,就那么看着她,仿佛在征询她的意见,又仿佛别有深意。
那片绿叶重新勾起方才的惊险,然而未及回忆,宇文婉儿已是牵住了她的手:“婉儿也来帮姐姐。不,婉儿要亲自动手给自己做把星鹤平安长命百岁伞,才不像某些人只会坐享其成……”
果真是个记仇的小家伙。
不去看气歪了鼻子的宇文玄徵,宇文婉儿拉着她的手来到院中石桌边。
文定王已是潇洒的撩了袍子坐下,笑意轻浅的对她。
如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当宇文玄铮奔进璟瑄殿时只见到这样一幕……
碧玉如盖的玉兰树下,有三人围桌而坐。云白的淡泊清雅,湖绿的柔婉妩媚,粉红的活泼可爱,皆携着笑意,仿佛是一幅极优美极和谐的画。其间飞出小女孩银铃般的娇声,不时有个紫衣的小男孩冲进画面,抓起桌上的纸鹤转身就跑,那小女孩便叫笑着追打……
这般平静,这般安宁……
许久以来,在他心中,金戈铁马,浴血疆场才是此生所求,然而此刻,他忽然开始向往这样一种平凡与安定。粗衣淡饭,寒窑敝舍,皆不足惧,只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只要有家……对了,这分明是一种家的感觉。
宫中十六载,因为贤妃的疼爱,他与宇文玄朗一直没有外出开衙建府,按理,他是幸福的,他亦是如此觉得,可是今日,他忽然发现他的幸福里缺少了很重要的几味,譬如此刻的温馨,此刻的祥和……
140我监视你
于是他定定的看着那画面,过了好久方发觉他并非画中的主角,而是游离其外的旁观者。
心底蓦地涩苦,不甘,不禁要打破这令人艳羡的一幕。
“咳咳,苏锦翎……”
他干咳数声,方见苏锦翎回过头来。
夕阳在她脸上涂上淡淡绯红,让一向不沾脂粉的她更显娇媚。且唇角翘得是那般好看,盛满探寻的眸子水润晶莹,动人心魄。
宇文婉儿却不满他的打扰,两只小手捧住苏锦翎的脸,偏要她转过去。
苏锦翎笑着捏了捏小女孩的小鼻子,那般温柔,那般体贴。
如果她是他的……
心下愈加苦涩,却见宇文玄桓对女儿说:“婉儿不许胡闹,皇叔找姐姐有事的……”
这种语气,这种大度,倒像她是他的……他的心里怎就那般笃定?
苦涩骤然转为愤怒,大吼一声:“苏锦翎!”
苏锦翎吓了一跳,立即看向他,却见他大踏步走来,横眉怒目道:“你要的东西我都找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个皇叔生得好凶恶。
宇文婉儿吓得躲到父王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看他。
苏锦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屈膝向文定王暂时告辞,未及站稳便被宇文玄铮拉着进了偏殿。
二人刚一离开,就见一边观战的宇文玄徵负起小手,长叹一口气,又大人模样的摇了摇头:“我这些皇兄啊……”
随后转了身,迈着方步走了。
宇文玄桓便唇角勾笑,重新拈了张彩纸,慢慢的折起了纸鹤。
隔着红棱长窗,宇文玄铮看着宇文婉儿搂了文定王的颈子,也不知说了什么,眼睛不停的往这边溜着。文定王却不动声色,笑意依旧。
心底愈怒,又有些不安,却不好发作。
回头对上苏锦翎的嗔怒,咽下即将出口的讽刺,自袖内取出一只锦盒:“你看看是不是这两样,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锦翎早已习惯了他的火爆脾气,也不想和他斗气,只随手接了过来,打开瞧了一眼,点头:“明日来取吧……”
宇文玄铮终于要爆发了:“这么急着让我走,是为了……”
怪不得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宝贝她都不感兴趣,该不会是……
然而见她眉心紧蹙,正警惕的盯着自己,似已知他心中所想,正抖起毛刺准备反击。
他心下一抖,忙换了语气:“要去折那纸鹤吗?刚刚见你们玩得挺有趣的,能不能加我一个?”
我也不惹你,我监视你!
苏锦翎怀疑的看了看他,他立即展现满脸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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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铮的加入不仅没有令气氛紧张,倒充满乐趣,关键是……他实在太笨了。
人家文定王只看苏锦翎折了一次,便能轻轻松松的独立操作,十根手指优美修长,于纸间轻松穿梭。若是彩纸亦有心情,定会觉得自己能够在这样美好的手指下脱胎换骨是种极大的幸福与享受。而他唇边始终萦着不变的淡笑,于枝叶筛下的光斑摇曳中,愈发显得温润如玉。
可你再看宇文玄铮……苏锦翎已是教过他多次,却始终折一步忘一步,就连最简单的只需缠绕的幸运星亦是弄得很不像样子,形状极为抽象,却又不似故意找麻烦,否则那突兀的额头也不会密布颗颗晶莹。
宇文婉儿本是怕他,安安静静的窝在文定王身边折纸鹤,却不时溜着他,而后来见那十根本也修长的手指却异常笨拙……星星拧得皱巴巴,纸鹤折得像瘸腿鸭子,实在忍不住了:“皇叔可真笨!”
宇文玄铮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抹了下额上的汗,一把搂过她:“那你教教皇叔好不好?”
他已是不敢去请教苏锦翎了,因为耽误了他们的进度又浪费了不少已裁好的纸张,还为了不打扰她而私自拆了几只成品研究套路,后来不仅复原不成,还给弄坏了,结果那小人儿便将脸绷得紧紧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宇文婉儿初时还有些战战兢兢,力争诲人不倦,可是孩子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最后将手中彩纸往桌上一拍,嘟起嘴,翘着细细的手指点着宇文玄铮的亮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道:“笨啊笨!”
宇文玄铮倒很有不耻下问的态度,陪着笑,继续缠磨小侄女。他就不信了,刀枪棍棒骑马射箭他是手到擒来,怎么会摆弄不明白这两张纸?可是越急越出错,再看看文定王的气定神闲,更是火大,那眼睛死死盯着小纸片,几乎就要把它烤着了。
宇文玄徵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大人模样的接过了宇文婉儿手中的重担,将八皇兄劝离石桌,对其进行单独辅导。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他那位八皇兄哪将心思全部放在折纸上?宇文玄铮一会看看苏锦翎,一会看看文定王,人家哪怕是一根头发丝被风吹动他都怀疑其中暗藏玄机,如此还怎能集中精力速学速成?
宇文玄徵的确教导有方,不过更应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宇文玄铮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感动了上苍,大手间诞生了第一只振翅欲飞的纸鹤。
他小心翼翼却又不无得意的拈着那只纸鹤口中做“咻”声蹦到苏锦翎跟前显摆,全忘了脚下铺的一片纸团全是被他摧残的成果。
宇文玄铮迫不及待的转正,重新坐在文定王和苏锦翎之间,再次成功几番之后,居然提出要同他们比赛,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文定王比下去的。
文定王笑意微微,抬眸望向天边:“天色不早,本王和婉儿也该回去了……”
宇文玄铮拈着纸片目瞪口呆,怎么还未等出师便偃旗息鼓了?是怕了我不成?虽小有得意,可是文定王的不肯应战仿佛视他于无物却也让他窝火。
宇文婉儿嘟着小嘴:“婉儿还没有玩够呢。父王,婉儿今天留在璟瑄殿好不好?”
说着,人还往苏锦翎身边偎了偎。
这个小姑娘虽然只有六岁,却已看出父王对这位锦翎姐姐的态度非同一般,以前她亦对此有所抗拒,可是现在……小孩子的心是多么容易被打动啊。而且她亦瞧准了,只要表现出对这位姐姐的喜欢,是不是父王就可以允她一切呢?
可是文定王只笑意微微的看她,一句未言。
她便心虚了,溜溜的下了石凳站在他身边,却是摇着他的袍摆:“那婉儿要拿些彩纸回去,婉儿要帮锦翎姐姐折纸鹤……”
文定王府岂会缺了这些彩纸?然而她是如此乖巧,借此既表达了对苏锦翎的关心,又可讨得父王喜爱。
“不必急于一时……”
此语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是话里有话,譬如宇文玄铮……
“改日父王再带婉儿来,锦翎姐姐累了这许多日,婉儿这样关心姐姐,是不是也该让姐姐好好歇一歇呢?”
不让婉儿留在璟瑄殿亦是作此考虑。
自随皇上南巡至宇文玄徵病愈,今日他是初次看到苏锦翎。除了带婉儿前来探病,亦是想见见她。虽不是时时入梦,然而每每望住什么东西,都会看到她立在一旁。风起了,是她的身影在飘舞的帷幔后若隐若现;月明了,是她的裙摆在将离丛间拂过花枝颤颤;水面上,是她的笑靥在涟漪淡开间盈盈浮动;流岚中,是她的清香一路迤逦而来……
于是唇边便不觉现出笑意,淡淡的却是绵绵的思念起那个只要待在她身边便心静如水让人如沐薰风的女子。只是以往水灵可人的她略显憔悴,波光流转的眼下竟挂着那么大的黑眼圈,端端的令人心痛。
整个下午,她虽是专心的折着纸鹤,对着两个孩子的胡闹温柔又耐心,却时不时的打着呵欠,眼底汪泪,愈发楚楚可怜。
他已是几次忍不住的想要让她去休息,可是却不忍放下这难得的与她相处的时光。这般宁静,这般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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