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夜色中,是清宁王澄澈的眼,再无清冷,再无春意,再无魅惑,只是紧张的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它不好看?”
怎会觉得不好看?
这个木雕雕刻得极是细致精心,鸭子少了呆气而像雄鹰一般展翅翱翔,背上的女子神态肃穆却不失天真,衣裙飘展,衣褶清晰,连发丝亦细密可见。绾的是她惯常的发式,连落梅银簪都没有落下。
虽是木质,可是握在手中却好像玉一般的光滑*润泽,温凉舒适。
这花了许多心思的物件,她怎可轻易丢弃?
几番挣扎后,终于收进她的宝贝箱中,顶多再不拿出来摆弄便是了。
因为宇文玄逸而导致二人之间闹别扭也不是头一回了,宇文玄苍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为什么还要纠结这种小事呢?
那日之后,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皇子们于清心殿请安或议事也没有他的踪影。是不想见她还是真如宫人所说是眼疾发作?她不愿细想,虽然也难免担心,也曾意图向宇文玄朗打听消息,然而宇文玄朗对于她的转弯抹角只笑得明朗,仿佛毫不知情。
她也便明白了。
她向来不是个积极主动的人,而今更是只会发呆了。
宇文玄桓似是对她长时间的失神毫不以为意,永远用轻和好听的声音讲解着《诗经》里的美妙与深奥,布置每日的功课,即便她是草草了事,也一笑置之。
初秋的阳光是织着金丝的纱,然而在她眼中,再明媚的阳光也不过是涂着灿烂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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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和明苑,骑射大赛。
一大早,清心殿便忙起来。
太监宫女往来穿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相比下,苏锦翎安静许多,梳洗完毕就坐在书案边描红。
宇文容昼趁着闲余之际批阅奏折,时不时的瞄她一眼。
她最近情绪低落,不知是何原因,细想去,好像自淋了雨后就变成这个样子。略染风寒,吃了两服药后,已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一直恹恹的。那日是玄铮找了她出去……关于他那双宝贝儿子与她之间的纠葛,他亦是有所耳闻,却不甚在意。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又与玄朗玄铮同龄,可是若任由继续下去难保遭人诟病,不利她今后的发展,且女孩子的心思……看来得找机会得提点一下那对双生子了。
“锦翎姑娘,还不准备一下吗?皇上已经要去和明苑了。”
吴柳齐见众人皆兴致勃勃,还有几个宫女央着他要一同跟去,只有苏锦翎若无其事的坐在案边,对一切热闹置若罔闻。
苏锦翎抬了头,目光并无落点,只淡淡道:“奴婢还要完成王爷布置的功课。”
这丫头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她若是不去,皇上怕是就少了大半的兴致。
下意识的看向皇上,却见皇上放了折子:“难得锦翎这么用功,你就不要打扰她了。”
语毕,起身走出门外,众人忙前呼后拥的跟了上去。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锦翎停了手中的象管,目光无意识的看向门外。
仿若是一幅极明媚的画嵌在镶金打铆的框架中,又有鲛绡的帷幔时而拂过,浮出亦真亦幻的灵动,仿佛走进去,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对着那幅画,脑中一片空白,时间也好像就此停滞,只有屋角的铜漏间断的发出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稀疏的吵杂和零星的请安声。
未及回过神,一个身影霎时插入那幅画,起初只像是有火点燃了画的一角,紧接着蓬勃燃烧起来,进而吞噬了整个画面。
一身软甲英武装扮的宇文玄铮简直是凶神恶煞的冲进殿中。
他为了这骑射大赛准备了多日,就等着在苏锦翎面前展现风采,可是今日到了赛场,眼睛扫了三圈,亦不见她的身影,问了吴柳齐才知她竟然留在清心殿习字。
可笑,她什么时候这般用功起来?可真是会挑日子啊。
他本已抽取了第一组,趁禁卫军尚在场上演习,急忙奔到清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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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简直是被宇文玄铮捉去了和明苑。
和明苑占地辽阔,虽然观赛者众多,然而却只像是给这宽敞的场地镶了个彩色的边。
披红挂彩旌旗招展中,宫扇华盖的一角最为显眼。
她刚一进门宇文容昼便看到她了,微微一笑,实是早已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吴柳齐自然也发现了她,忙遣了人带她过去。
和明苑三面均设置观赛台,有全副武装的禁军执枪持盾严密护卫。靶子竖在西侧,地面设障碍物,半空则悬着各色物件,轻轻小小,密密麻麻,于风中飘摆,煞是好看。
苏锦翎在宫人的引领下向着正东方最为雄伟高大的观赛台——飞龙台走去。
她一直低着头,然而终忍不住抬起眸子迅速一扫……
果真,飞龙台的右侧下首的第二个位子便是那个雪衣之人。
他轻袍缓带,黑发如墨,眉心蓝宝折光耀目,神色更显冷峻。
周围吵杂,他却像冰山般静默,然而即便静默,亦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彩。
若想踏上飞龙台,必须经过他的身边。
她一步步的走近他,心跳一点点的加快加重。
然而他始终没有看向她,她留意他的目光望着远处轻摆的柳枝,神思端凝,不知在想什么。
是真的眼疾发作吧?但愿……
初次,初次这般狠心,只为了让自己的心得到些许安慰。
长睫一颤,缓缓垂下,余光瞟见周围遍是锦绣罗绮的宇文玄逸看过来,目光似裹着一丝担忧。
“不是在清心殿用功吗?怎么又想着来了?”
一听这语气便知是太子,然而戏谑中又似带着点开心。
四围喧闹异常,苏锦翎便假装没有听见。宇文玄晟也不恼,丹凤眼乜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
给皇上和贤妃、如妃等人请安后,便立在皇上身后稍远的地方,望向场中。
是有意还是无心?那坐姿笔直如枪的雪色身影时不时的就扎进眼底,不深不浅的刺着她的心。
鼓声骤响。
欢呼中,南北两侧角门大开。
宇文玄铮一身绛红软甲,策马奔出。
那匹火龙宝驹果然厉害,通体火红,只四蹄雪白。身姿轻盈矫健,奔腾间仿若踏雪烈焰。
与之对垒的是兵部尚书长子洪志轩,是去岁武举第一名。一身银装软甲,配黑色良驹。奔跑间长鬃飞扬,如云翻卷。
一个是器宇轩昂,一个是英姿飒爽,可谓不分轩轾,旗鼓相当,只单单往场中一站,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徐沐然一反往日的娇怯之态,精心描画的脸上满是骄傲的光彩。
二人先至飞龙台前下马给皇上见礼,又照例抱拳客套两句,宇文玄铮便向飞龙台上看过来,目光正落在苏锦翎身上。
苏锦翎勉强牵了牵嘴角,他便乐了,翻身上马,大喝一声,策马于远处备战。
发令兵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挥舞一面巨大的鲜红绣金龙旗帜,待旗帜稍歇,鼓声便起。
182千钧一发
三巡过后,只听策马之声骤响,两匹骏马相对而来。
马蹄声声,尘土飞扬,长风嘶吼,甲胄折辉。
就在两匹骏马即将相撞的刹那,二人忽然勒缰而住。
马人立而起,咴咴嘶鸣,然而就在刹那,二人不约而同的自走兽壶中拈羽搭弦,只听两声箭啸并作一声,两点寒光并列前驰。
“啪!”
“啪!”
落靶声几乎同时响起,两箭均正中靶心。
未及众人欢呼,又是两箭齐发,正中前一箭的箭尾,将箭杆劈作花开状后又稳稳扎在靶心。
欢呼雷动。
二人重拾马缰,绕场而奔,其间不时拈弓搭箭,瞄准悬在空中各色物件。
箭不虚发,于物件落地之际悬宕马身一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其不沾纤尘的纳入袋中。
不仅要射落物件,还要随时射落对方飞向目标的箭。
一时间,场上银光飞闪,金器铿锵。
鼓声又起,二人同时勒马。
有裁判官赶入场中清点各自收获。
“洪志轩,一十八件。”
“八殿下,一十七件……”
声音一级级的传递下去。
“等等,”宇文玄铮拧起眉毛:“我明明自己数着是十八件,怎么到你这就少了?”
裁判小兵挠挠脑袋,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又放到他眼皮子底下:“八殿下,是十七件,没错!”
额角当时挨了一暴栗,耳边炸起一声怒吼:“重数!”
谁都知道这位八殿下脾气暴躁,小兵也不敢怠慢,忙抖着手指数给他看。
“您看,八殿下,是十七件。”小兵已是带着哭腔了。
“定是你藏起来了!”
“小的怎敢?”
“呃,八殿下,其实胜败乃……”
“谁说我败了?”宇文玄铮眼睛一瞪,顿时让人家武状元分外尴尬。
“赶紧交出来!”
“我没拿啊……”
“八殿下,”另一裁判官跑来:“能否请殿下先到一旁等候?下面的比赛还要进行……”
“到什么一旁?这若是待会翻出来免不得有人要说我作弊,就在这找!”
吴柳齐已往这边跑来了。
“诶!”宇文玄铮忽然一拍大脑门,手探进衣襟,自胸甲中取出一物,顿时乐了:“你看,是不是还有一个?”
那小兵哭笑不得,只得重新报道:“八殿下,一十八个。”
言毕,要去取那琉璃鸭。
宇文玄铮却大掌一收,重新将东西放进怀中,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打马跑了。
小兵呆立场中,直到长官吼了一声方悻悻跑回原位。
又经了数轮比赛,空中悬挂的物件越来越少了,比赛也越来越惊险,经常只见箭影横飞,竟是射向对方。
箭啸声声,惊叫连连。
而若在赛中受了伤或殒了命,皆属愿赌服输,不予追究。
其间,有人突发奇想一箭射下数只飞鸟。观赛台上欢声雷动,然而那人却当即被罚下场。因为擅做主张,违背规定,视为藐视圣上。
那人也不敢强辩,否则罪加一等。
于是一切仍旧按常规进行,由初时的激烈到后来的平淡,但凡打起精神欢呼的皆是因自家的人马在场上。
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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