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亦软甲加身,手持兵器按照她的指令变幻阵列,面容严肃,动作整齐。去了繁复宫装及钗环的娇媚,却磨练出了如寒梅般的飒爽英姿。
毛团也来了精神,冲出披风对着不远处的队列龇牙咧嘴,又吼又叫,连蹦带跳,做出各种攻击姿态,煞有气势。
平日里那些宫女只要见到毛团就忍不住围上来逗弄一番,而现在个个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听从宁双双号令,不能不慨叹军旅生涯对人的确是种历练。
毛团吼了一阵,自觉没趣,重新缩回到披风里,却探出小脑袋不满的哼哼着。
“宁姑娘又向皇上递了折子,要带兵出征,你身为她的表姐,也不说劝着点……”
不知何时,宇文玄朗的语气竟也可这般宠溺。
“我哪劝得了,还不是因为你那双生兄弟?若不是他临时随了清宁王去,双双怎会……”罗筠笙则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原本略显平淡的姿色因了这份娇嗔而生出几许光彩。
听着这双男女小夫妻似的责怨,苏锦翎不禁站得更远了些,心里羡慕他们的同时又开始埋怨宇文玄铮。也不知他是粗心大意还是故作无知,让小姑娘的芳心空赴流水,而今又随了宇文玄逸远赴洛城,同样的杳无音信……
以往,每每见他突然出现在身边都要恼火,每每相处一会便要怄气,可是现在,当真很想念那个暴躁又简单的少年,想念他晃动着高耸的额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探寻,有急切,还有……
无声叹气,挑眸望向那娇丽的身影……
冰珠簌簌而落,飘进眸中,氤氲成一片湿雾。
战事,何时会停止呢?盼望着,却又恐惧着,因为她不知道,待战事终止的那日,除了胜利或失败,还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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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景元三十二年的冬天一直是灰蒙蒙的,老天似乎憋着劲要下一场大雪,却也只是在某个清冷的夜晚飘下几点细碎的雪花。
如此天气,连人的心情都跟着布满阴沉,偶尔生出几分焦躁,意图冲破压抑,却仍旧被闷死在悬着几点暗灰云丝的淡灰之中,不得半点声响。
此中唯一有点鲜亮色彩的便是频频传入宫内的捷报,二十八郡皆已收复,抚军大将军和镇军大将军呈犄角之势屯军于洛城外围,伺机而动。
然而每每与捷报同来的还有一封密折,虽说是密折,然而此中消息早已尽人皆知,那便是中军大将军及其五万人马依然“查无音讯”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235朝会风云①
就在这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期盼里,冬至到了。
天昊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老天似是也想庆祝这节气,自早上便开始稀稀落落的下雪,至午时,已在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亭台楼阁亦迷蒙在细雪中,仿若笼了层薄纱。
这一日的朝会,百官皆衣朝服进贺,如大礼祭祀。
景元帝摆宴乾元殿宴请群臣。
席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酒至浓处,亦不忘向皇帝歌功颂德,然而更多的则是对洛城战事的讨论。
苏锦翎侍立在宇文容昼身后,垂着眸子,只盯着手中的科花鸳鸯卷草纹碧玉壶。那对鸳鸯雕工精细,纤毫毕现,在烛光映照下闪着七彩的光。
她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将士们在边关餐风露宿舍生忘死,一群腐朽臣子却在温暖华贵的房子里吃着美食喝着醇酒对战事高谈阔论,时不时的品头论足一番,足见嚣张。
她瞥了皇上一眼。
边关战事紧急,纵然连连得胜,可是清宁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其余大军屯聚城外,好像是蓄势待发,可是战场上的形势变幻莫测,尤其是洛城虽自知被围,依然淡定自若,不能不让人怀疑他们已是胸有成竹随时可能绝地反击,而且……她总觉得洛城一定是得了什么重要的把持,而那个把持极有可能是……宇文玄逸当真已落入他们手里吗?
皇上仿佛对众臣的议论心不在焉,只品着杯中美酒,似是自言自语道:“难怪‘李白醉去无醉客,可怜神采吊残阳’,西爻蓝尾酒果然名不虚传。”
嵌宝紫金冠上金丝微颤,碧绿玉竹杯底的芙蓉花顿现晶莹。
她趋步上前,将酒杯斟满。
抬首间忽觉右下首有一双目光正注视着她。
迎着望去,只见一双极深邃的眸子,虽经了岁月消磨,亦不减其光彩,就那么定定的望住她。
殿中灯火流离,酒气氤氲,难以辨清那眸中深意。
她亦不想辨清,收了目光,站回原位。再抬眸时,便见那人已然转过头去,旁边躬身立着个穿四品服色的人,满脸讨好的对其大赞苏穆风的英勇善战。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烈王教导有方。苏将军此番建功立业,将来定会封侯拜相,烈王府真是满门生辉啊……”
苏江烈依然端坐案边,只唇角微勾,举杯与其一饮而尽,然后立刻有宫女将酒斟满。
他如此淡漠,那官员却像得了莫大的奖赏,满面笑意,恭敬退下。
又有人前来祝贺,对苏穆风大加赞赏。
苏锦翎不禁皱了眉。
即便苏穆风是初次出战便一鸣惊人,也不至于被如此夸奖。她不是不高兴,只是二位王爷与苏穆风一同出征,现在皇上又在这里,这般大加夸赞苏穆风到底是何用意?
但见那鬓发略有斑白之人依然淡定应对,她略略放了心,却仍不免瞟向皇上。
皇上似乎对一切充耳不闻,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终有朝臣看出问题,使了个眼色,于是对煜王的英勇赞美之声开始此起彼伏。
苏锦翎的心跳开始混乱,自觉脸也跟着发烫,然后便见烈王又看过来,眸底深深。
朝臣们歌功颂德一番,再次品评起战场的形势,为战事献计献策。
有人建议西、南二路军不应屯兵城外,应该乘胜而入,杀常项个片甲不留,有人建议不若绕过洛城直接灭了东哲,以绝后患,还有人说待攻下洛城及东哲后,也来个屠城,血债血偿,更有人说不如将周边蠢蠢欲动的其他小国一举歼灭,却单单留着洛城和东哲,让他们在帝国的铁蹄声中日夜不休的瑟瑟发抖,生不如死……
豪言壮语此起彼伏仿若拿下敌对势力犹如探囊取物,不过他们好像已经忘了皇上之所以对洛城忌惮已久却迟迟不肯出兵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洛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且东哲亦非当日小族,近些年在临纳明里暗里的支持下以及常项的帮助下已经日渐强盛,且族人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又有临纳妖术助阵,如此联手,怕不在城中设下埋伏,只等大军一入便围而歼之……
苏锦翎冷笑。就连自己都已经知道的常识怎么这群大臣却好像丝毫无感,难道是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难道是想在皇上面前一展自己的雄才大略证明自己乃是当今的旷世奇才只要在这边吹一吹风便可于战场上横扫千军?然而战场上风云变化诡计迭出,岂是这区区几句豪言壮语所能抵挡化解得了的?
她忽然有点同情皇上,若是自己整日里面对这一堆不切实际的空洞言论,八成早就要崩溃暴走了。
神思游离间,又见烈王的目光移过来。
她有些不自在……今天他对自己行的注目礼太多了,莫非……捧着酒壶的手一紧,莫非莫鸢儿出了什么事?
她立即看过去,可就在此时,右丞相夏饶微有摇晃的立在阶下,裣衽为礼。
“皇上,臣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皇上转动着杯中的琥珀色,睇也没睇他一眼,兴味索然道。
“苏宜人救驾有功,却迟迟没有得到封赏……”
苏锦翎心神一凛。
那日还在昀昌围场时,迷糊中好像听到皇上要赏她,却是被宇文玄铮以旧伤复发打断了。她隐约觉出点什么,一直担心皇上会颁下所谓的封赏旨意。好在紧接着就来了场宫廷政变,随后便是常项起兵,皇上繁忙,再加上战事紧急,相形之下,嘉赏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不过秋娥倒是满怀期待的说,皇上八成是等着战事结束,将她连同那些立功的将士一并赏了。
她的心总是悬着,只想着拖上一日是一日,或许自己会琢磨出什么法子来拒绝她不想要的封赏,如此一时间真不知是该期待战争早些结束还是让它一直这么拖延下去,岂不料夏饶却忽然来提这个醒。转念一想……对啊,自己好歹算是烈王之女,若是受赏,便是给烈王府增了光,而他夏饶这个“提醒”之功,烈王好歹也要记得……
皇上鹰眸一挑,唇边纹路一深,似在笑。
苏锦翎的脑子当时就嗡了一下。
却见一直稳坐不动的烈王起身,行至阶下,拱手为礼。
一袭鸦青色的软缎长袍,自上而下熨帖至极。虽是朝服,但无一丝修饰,可是穿在这样一俱笔直挺拔的身材之上,便不自觉的自衣理之间流露出威武昂扬之气。
他端端的立在那,行君臣之礼,却无丝毫谄媚之态,只需望上一眼便让人心生敬意。
苏锦翎蓦地想起她初来这个时空的那日,莫鸢儿曾对她讲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时间久远,她只记得个“天神下凡”,而今看他那般沉稳持重器宇轩昂,忽然明白了莫鸢儿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心中亦是燃起一种钦佩与自豪。
这个男人,是她此世的父亲,若是能刨除他的黑白不分无情无义,的确是个值得欣赏并崇拜的男人。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自己一身湿淋淋的躺在清萧园水池边时,他紧张而深沉的目光,仿佛又看到他为自己取名字时眸中一闪即过的痛楚与宠溺……
他,是自己的父亲……
“皇上,”苏江烈双眸微垂,薄唇轻启,说了开宴以来的第一句话:“小女身为天昊子民,护驾救主乃是她分内之事,请皇上万勿以此为虑。”
夏饶拼命向他使眼色,他恍若不见。
“皇上,凡事赏罚分明。苏宜人舍身救驾乃大功一件,理应昭告天下,让百姓皆知忠君爱主实乃天下大义,叛逆谋反则是罪不容诛!”
宇文容昼唇边纹路一深:“依丞相之见,应行何种奖赏?”
夏饶方要开口,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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