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只是个小宫女,进得府来,不敢旁视,而今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苍松翠柏,几分陌生,几分熟稔。
仿似极无意的,行至一片梅林。她眼角一跳,回望时发现一幢小屋,成对的的朱窗掩于瘦硬的枝条绿叶中。
她对着那朱漆碧瓦的小房子望了许久……
三年前,她便在这迎晖厅,听着拜堂之声伴着滚滚惊雷遥遥传来……
他来了,一身大红的喜服,抱她入怀,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三年了,什么都没有变,变得仅仅是人而已。物是人非,当真感慨。
“妹妹,”徐若溪忽然捂住肚子:“我想去更衣……”
“我陪你……”
“不用了,小心沾染了晦气。我去去就回,妹妹在此等我,千万不要离开哦……”
说话间,已是跑远了。
苏锦翎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人影,又不好离开,便在梅林间缓行,时不时回头看看徐若溪出现没有。
梅枝稀疏,却是绿叶惹眼,清淡幽幽,不知冬日盛放会是怎样的情景。
忽的想起在扶南行宫那条覆了雪的小径上,宇文玄逸笑着对她说:“刚刚看你站在梅树下,只可惜梅花未开,否则定是一幅入诗入画的美景。待今年花开,我为你画上一幅可好?”
冬日时,他与她走在停云苑的梅林中,却不知他何时停下脚步,只在远处看她。飞雪飘零的清寒丝毫没有点染他眸中的清冷,倒被暖暖的春意融化……
不知不觉,唇角衔上一抹娇羞。
奇怪,在那人的王府,在曾留下惊心记忆之处,她竟是在想他……
忽然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自打进了煜王府的大门他们便分开了,临走时,他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纤指轻攥,仿佛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仿佛看到那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正在身后笑意微微的望住她……
猛回了头,却见一袭雪色恰在眼前,近得她只需上前半步便可撞到他的胸口。
这般的猝不及防,令心仿佛遭一重击,顿时停滞。
她微抬了眸,正迎上一双冷锐的眼……
未及开口,只听那人道:“想见见你……”
腰间随之一麻,旋即失了知觉。
宇文玄苍接住那软下去的身子,抱在怀中,轻嗅她发间幽香,声音依然冰冷:“想抱抱你……”
她靠在他胸前,双目微闭,如羽扇一般的长睫静静的于眼下铺开两道阴影,遮住了往日的清澈。
他一瞬不错的望住她,唇轻轻点在那双眸上,似是怕惊醒她般小心翼翼。
“想亲亲你……”
薄唇下滑,覆住那淡粉的唇瓣。
仿佛有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化作那长睫边上的一滴晶莹,划过一道浅浅的湿痕,隐入鬓发……
“王爷,王爷……”徐若溪急匆匆的闯入徊云堂,惊声道:“不好了,妹妹不见了!”
层叠的云终于受不住彼此的倾轧,争执起来,于是天空中浓云翻滚,闪电频现,雷声隐隐。
“王爷,妾身不过是去更衣,回来后就发现妹妹不见了。这王府阔大,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王爷,要不拜托煜王,让下人都帮忙找一找……”
紧急间,宇文玄逸不忘望向那撕裂云层的刺目,眉心越蹙越紧。
徐若溪唇衔冷笑。
现在众人已知清宁王妃“丢”了,这可是大事,若是派人查起来,然后发现清宁王妃和煜王在一起……
她事先已经回曼音厅“寻”了一圈,特意被煜王妃看到,然后才去通知宇文玄逸……
苏锦翎,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当这个清宁王妃!
宇文玄逸刚转过一座楼台,就看到方逸云往凝香园而去。
方逸云身为煜王右夫人,应是丫鬟仆妇不离左右,此刻却中途斥退婢女,只孤身一人,且行色匆匆……
他缓缓止住脚步。
“王爷,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狐狸眼一挑,斜斜的看向徐若溪,唇角挑着一丝笑意,极是魅惑。
徐若溪当即意乱神迷,然而思及方才失言,顿目光闪烁:“妾身是说……妹妹不见了这么久,若再迟了,怕是妹妹要等急了……”
“即便在府中,王妃也从不喜乱走,怕是你记错了地方,弄丢了她……”
“妾身怎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徐姑娘,今日你能留在清宁王府,全是王妃不肯计较,本王希望你今后能谨小慎微,好自为之!”
袍袖一拂,转身离去。
然而那隐于敞袖中的拳却紧紧攥起。
若事情真如他想象中一般,他绝不可出现!
他不想让她尴尬,不想让事情陷入无法转圜的境地,而且,若真有人不如云夫人一般“聪明”,他也可借自己没有亲见替苏锦翎开脱。
闪电交错,雷声滚滚。
有那个人在身边,她应该没事吧。
笑意苦涩。
多么熟悉的场景。
三年前,宇文玄苍迎娶方逸云。拜堂之际,亦是这般雷电交加,那个一贯冷厉之人忽然飞身离去。他只是好奇相随,却见了那样一幕……那一身喜服的人紧紧抱着一个几近昏迷的女子,紧张的唤着她的名字……
锦翎……
☆。365红杏出墙
365红杏出墙
365红杏出墙
那一日,他头回见到一个不知所措的宇文玄苍。
而今,他又在她身边,会不会也这般抱着她,唤着她的名字……
脚步终于无法再故作轻松,他望住天空那团压得最低的缓缓移来的云,只觉那阴沉的浓郁正缓缓渗入心里。
然而却不能停留。现在怕是所有人都知道清宁王妃“失踪”了,正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若真有人好奇得不怕得罪煜王的话,倒霉的只能是苏锦翎。
身影一晃,已是出现在徊云堂门前的台阶上。
果真有人第一时间瞧见了他,立即“关切”道:“王爷,可曾找到王妃?”
要下雨了,空气果真憋闷!
方逸云脚步匆匆,呼吸急促,几番停下歇息,却依然觉得憋闷。
在听说清宁王妃“失踪”之际,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宇文玄苍一定和那个贱人在一起!
想到他们卿卿我我,恨不能即刻抓个现行,让那贱人身败名裂。
可如果那样,宇文玄苍一定会恨她的……如果那样,苏锦翎便不会再是清宁王妃,以宇文玄苍的心思,定是会将她安置到一个隐蔽之处,日日宠爱……
不,不行!
于是临时斥退了左右,孤身前往。
可是王府阔大,要往何处寻呢?
不过徐若溪“专程”通知她,说苏锦翎好像“丢”在了凝香园,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还会在那吗?
距离凝香园越来越近,脚步却越来越迟疑。
若是她当真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该怎么办?
停住脚步,望住那道藤蔓攀沿的垂花门。
可既是害怕,为什么还要来到此地?
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忽的折转身来,直奔望春楼而去。
望春楼比邻凝香园,她根本不用费力,就看到那雪衣之人抱着个流彩华服的女子,端端的坐在园中的一块大青石上。
乌云低沉,将眼前一切笼作黑暗,却有闪电交错亮起,于是那双身影便一次又一次的刺入她的眼底。
他低着头,即便看不清他的神色,亦可知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怀中的女子,那目光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情。
长发披垂,似一道屏障,将那女子牢牢护住,任凭她的目光化刀化剑,亦近不得那女子半分。
那个女子好像睡着了,半天不动一下,只雾紫的宫锦流云纹裙裾时而飞起一角,搭在雪色的袍摆上。
他抬了指,看样子是要将一缕散发掖往她的耳后,然后俯了脸,轻轻一吻……
心重重一痛。
宇文玄苍,你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般明目张胆,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就想借此坏了她的名声,全了你的心愿?
雷声轰响。
她看到宇文玄苍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女子,像哄孩子般轻轻的摇着,她仿佛听到他说:“别怕,我在这。我说过,以后但凡雨天,我都会抱着你……”
雨点砸落,有一滴迸入她的眼中,却是牵出了更多的泪珠。
迷蒙中,她看到一个湛蓝的身影匆匆赶来。
是宇文玄朗。
宇文玄朗拼命的要拉宇文玄苍起来,宇文玄苍却岿然不动,只死死护住怀中的人。
雨声灌耳,听不清宇文玄朗说了什么,后来她只见宇文玄苍终于缓缓放开苏锦翎,将她轻轻放在青石上,却久久立在一旁,不肯离去。
宇文玄朗急了,大概许诺会好好照顾苏锦翎。说了好半天,方见宇文玄苍走了。
如墨长发紧紧贴在湿透的袍子上,勾画出一个寂寥苍凉的背影。
宇文玄朗又待了一会,将苏锦翎移到地上,摆了个侧躺的姿势,方急急的去了。
她急忙下了楼,劫了个路过的下人:“快去告诉清宁王,清宁王妃在凝香园晕倒了……”
三日后,宇文玄逸收到一副画。
画轴精美,收在一只同样精美的匣子中。
展开,是一幅荷花图。
若说画得如何精妙倒也不尽然,因为视线完全被画面一角探出墙头的杏花给吸引了。
那杏花粉嫩娇艳,含露欲滴,煞是动人,可见画得极为用心。
一旁的福禄寿喜瞧了半天,忽然挠挠脑袋:“我说怎么这么别扭,荷花是夏天开的,杏花却是春天开的。这是哪个二百五把季节给弄混了?”
宇文玄逸淡淡一笑,收起了画。
“好些了没有?”
宇文玄逸收回覆在苏锦翎额上的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那日,苏锦翎晕倒在煜王府的凝香园,又淋了雨,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了两日方才苏醒,然而人却时时对着承尘发呆,就像方才,连他进了门都不知道。
他宁愿相信她的确是被雷声所惊晕倒在凝香园,可是她的失神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中别有隐情,而那隐情,恰恰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他自是不会问,她亦不会说,然而两人的心里却顾虑着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于是再次回到了初时的心照不宣。
“太医稍后会过来请脉,不过他说你已无大碍,只需按方服药,过几日便好。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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