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很静,只有瑞王妃在眉飞色舞:“我说弟妹,反正这人已经是六弟的了,也该给人家个名分不是?否则将来诞下公子……当娘的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儿子不也跟着不受重视?这可是清宁王府的第一位公子呢,这样被人轻贱了去,岂非让六弟难堪?”
宇文玄逸见苏锦翎的脸色渐至惨白,忍不住放下酒盅,却听苏锦翎道:“瑞王妃所言极是,此事的确耽搁不得,还请王爷极早上奏,备下厚礼迎娶徐姑娘才是……”
“不急,不急,此事容后再议……”宇文玄铮急忙插言。
“早也是办,晚也是办,赶早不赶晚,也好了了桩心事。左右也是……覆水难收。”
宇文玄逸的神色当即一冷,偏在此时,夏柳匆匆走了进来。
夏柳是今日新拨去伺候徐若溪的丫头,自宇文玄逸回府,夏柳就往返于绮春阁和宇文玄逸之间,俨然成了传书的鸿雁。
且不说徐若溪此前如何不受待见,然而昨夜已然是王爷的人了,这地位陡的就高了一大截,谁都知道,只差个位分了,所以人心便有所向,自觉能在其身边伺候也是美差一件。
夏柳屈了屈膝:“徐姑娘请王爷过去一趟……”
“何事?”
夏柳抬眸看了看众人,目光自苏锦翎脸上滑落,脸色微红:“徐姑娘说,王爷不在,她睡不着……”
瑞王妃当即扑哧一声乐出来。
“也是,这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可不总想在一块腻着?想来竟是咱们叨扰了……”
苏锦翎微微一笑:“王爷快去吧,这边自是有我……”
“是啊,快去吧,若不是听说徐姑娘伤得不轻,我都想去看看她,六弟可要好好慰劳人家……”
宇文玄逸脸色大变,已有怒意,那边宇文玄铮就要拍案而起了。
宇文玄瑞虽有众多女人,却又惯是个怕女人的,结果刺耳的话听了半天,也不敢插上一句,此刻见势不妙,急忙道:“时辰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
又闲话几句,仓促告辞。
他们前脚刚一出门,后脚拨去绮春阁伺候的另一个丫头冬青便来了。
“王爷,徐姑娘请您……”
“什么事?”宇文玄逸笑意微微的看向她。
冬青当即打了个哆嗦。
她在王府多年,自是知道宇文玄逸一旦这样唇角衔笑眸底却无半点笑意便是要麻烦了。
“自是要请王爷过去探望。王爷若是再不去,我就去了……”
苏锦翎说着,当真向门口走去。
“锦翎……”
他伸臂去拦她,然而未及近身就被她挥开,一脸的厌恶。
他收了手,淡淡一笑:“好,我去。”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待宇文玄逸回到暖玉生香阁时,只见地上乱着一床被子,一只夹纱弹花枕头亦歪在一边,皆是他的。秋娥正立在一旁,为难的看着他,方要伸手拾那枕头,却被他无声拦住,又使了个眼色,秋娥便默默的退了。
拣了枕头,走到床边。
苏锦翎面向里侧身躺着,看似睡了,可是眉心攒得紧紧的,唇角亦抿得严肃。
将枕头放在她的枕边,她一下子便睁开眼睛,见了他,神色霎时风起云涌,转眼又风平浪静。
“徐姑娘睡了?”
他不答,只牵过她的腕子。
她挣不开,怒目而视。
梨花白素锦的袖口滑落,露出腕上的一圈触目惊心。
“痛吗?”
“不痛!”
“心里呢?”
抬眸对他,唇衔冷笑:“王爷说笑呢?”
他牵唇一叹:“我知道,昨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手中的柔荑开始挣扎,然而到底没有挣开。
“只是你心里都明白,不是吗?”
是的,她都明白,且看这腕上的恐怖便可知晓他昨天是怎样的隐忍,只怕伤了她。然而拈香一缕魂药性之烈,若不及时化解,必能置人于死地,可是……
徐若溪久居府中,她虽讨厌这个人,亦知是无法送走了,然而却依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可是现在……纵然以前徐若溪怎样的诬赖他,如今什么都坐实了,而且,很快便会有个恰如其分的名分,从今以后,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寄居者,而是清宁王府堂堂正正的主子。
然而若是在他的性命与徐若溪的去留之间抉择,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可是心怎么会这么痛?
她知道,在这个时空,这不过是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宇文玄逸身为皇室成员,亦早早行过成人礼,可是之画曾有意无意的透露过他这两年是如何的清心寡欲。她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想,是为了她吗?只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之画?”
若是之画,她心里应该不会这么难过吧。
他正取了冰雪优昙涂她腕上的淤青,闻言,指尖一滞:“之画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敬她。”
看着那淤青奇迹般的转淡,消失,宇文玄逸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昨天是你喝了那碗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你的解药,然而若有下次,依然是我,你愿意……做我的解药吗?”
锦翎,我不只怕伤了你,更怕不是你的心甘情愿,而我若是在那种情况下要了你,我会更觉得对不起你,更没有胆量来见你……
锦翎,你会原谅我吗?
长睫一颤,望向他,正对上他歉意却深深的注视……
可是就在此时,夏柳进来了:“王爷,徐姑娘痛得厉害,请您过去一趟……”
掌中忽的一空……
她已是抽了手背对他重新躺下。
方步出暖玉生香阁的门,便听到一声闷响。
他知道,定是他那可怜的枕头再次躺到了地上。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宇文玄铮捧着个酒坛子,背倚着沉香亭的栏杆,猛灌一口酒,然后第二十次的向着对面的宁双双提问。
自从二人不计前嫌顺利的进行了一起暴打太子侍卫的合作,关系就日渐亲密起来,主要表现在宇文玄铮一有什么心事……主要是与苏锦翎有关的心事,就抓她出来唠叨。
他如此看重她,自认无非是因为在扳倒太子一事中宁双双功不可没。
他最近很爱唠叨,然而平日最爱说话的宁双双面对他的唠叨总是沉默不语,似是心不在焉,却也不会离开,任由他折磨。
此刻,他将屈起的那条蹬在前面柱子上的腿移了移,踹了宁双双一脚:“你倒是回答我啊?”
宁双双往一边挪了挪,眼睛无神的眺望着波光微动的湖面,第二十次有气无力的回道:“怎么错了?”
宇文玄铮继续沉入痛苦,第二十次重复道:“我以为她跟了六哥,就开心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以前我这边有个徐沐然,她不是唯一的,我觉得对不起她,可是现在六哥有了徐若溪……真有意思,都是姓徐的。现在一人一个了,这不一样吗?那徐若溪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欺负她,六哥……六哥对不起她!若是我,若是我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伤心……”
“行了,这会逞什么能?早干什么去了?再说谁也不能预知将来的事,你有工夫自怨自艾不如想办法把人抢回来!”
“不可能了,”他痛苦摇头:“她喜欢六哥,没有办法了……”
“那你折腾什么劲?”宁双双终于怒了:“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我走了!”
他一把抓住她:“站住!”
顺打了个酒嗝:“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宁双双几乎要疯了。
宇文玄铮已然喝多,接下来便一直重复这一句,末了只剩下两个字……
锦翎,锦翎……
你别走……
梦里好像看到她哭,后又笑了。他很开心,只抓着她的手不放……
手中软软的,捏了捏,果真是只小手。
他唇角一翘,睁开眼睛……
酒意沉重,压得眼皮木木的,但好歹睁开了……
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他,那目光说不好是含情还是狡黠,是幽怨还是阴森……
与之对视良久,忽的眸底一缩:“你怎么在这?”
“你说呢?”宁双双娇嗔的瞪他一眼。
他猛的坐起……
没错,他的寝殿,他的床,他的……
“我怎么没穿衣服?啊,你怎么也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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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大红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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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宁双双懒洋洋的拉过被角。
“来人,来人啊——”
小宁子率领小番子、小明子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却见主子生平头回有了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宁双双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昨晚上,您喝多了,是宁姑娘送您回来的。宁姑娘要走,您说什么也不放,宁姑娘只好留下伺候着……”小宁子目光闪烁:“您都忘了?”
宇文玄铮敲敲头。
他的确有些混乱,他只记得叫了宁双双出来喝酒,然后……他好像看见了苏锦翎……糟了,该不是把宁双双当了苏锦翎给……
宁双双拿捻着金银丝线的锦被遮住胸口,半坐起身,手只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就变戏法似的抓出块白绫,上面几滴鲜红的印记。
宇文玄铮的脑袋当时轰的一下。
“快去跟我爹提亲!”
见他愣着不动,当即一脚将他踹下床:“别等着我向皇上告状!”
宇文玄铮屁股一痛,脑子倒分明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是有预谋的吧?”
宁双双探过身子,依然带着那种说不清是含情还是狡黠,是幽怨还是阴森的目光对住他:“你说呢?”
秋娥开了门,顿时脸色一冷:“跪远一点,别挡了路!”
福禄寿喜急忙挪动膝盖,却不忘探头往暖玉生香阁里瞅。
“看什么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门咣的被关上,掀起的风劈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昨日,他小心翼翼的移到云梦斋。
主子正在为《天昊志》描画简图,看也没看他一眼。
这样静了良久,他方艰难的开了口,也不提那日之事,只捡府中无甚要紧的事讲,直说得口干舌燥,方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只专心于手中事务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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