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袖中的拳咯吱作响,然而片刻后,袍摆与发梢俱是静止,整个人仿佛凝成了这暗沉中的一抹冰冷的淡影。
“好生养着!”
只说了这一句,宇文玄苍便返身走向门外。
宇文玄缇怔了半天,立即挣动铁链哗哗作响:“宇文玄苍,你杀了我!宇文玄苍,你这个懦夫!你不敢去抢她,不敢杀我,懦夫,懦夫……”
“留你一条命,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得到天下,得到她……”依旧是语音轻轻,却是语气坚定。
宇文玄缇的激将法宣告失败,怒不可遏,拼命挣扎:“宇文玄苍,你不得好死……”
他的怒吼并着铁链声响撞击四壁,紧紧追随着已走出门外的宇文玄苍。
宇文玄苍容色淡淡,脚步未歇,只似自言自语的丢了句:“可惜你看不到了……”
宇文玄苍立在沉香榭旁,遥望星空。
夜很静,带着冬的死寂,却仿佛有双眼睛,隐在林中,在背后偷看他,目光阴森,明灭不定。
“阁下还打算在这里躲上多久?”
他负手身后,头也未回,语音淡淡。
片刻后,树影微晃,枝叶窸窣,现出一个暗色的身影。
背微佝,拖着一条腿,行动缓慢,时不时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好似受了重伤,却有一双眼,于并不明亮的月色下闪着细碎的精芒。
“煜王果然好耳力!”
“阁下谬赞,对于一个失去功力的人,不需本王浪费一丝耳力。”
的确,身后这个在沉香榭隐藏多日的人不论曾经有多高深的功力,现在的他功力尽失,身受重伤,怕是连一个十岁的孩童都打不过,若不及时医治,用不了多久定会命丧黄泉。
只是这样一个人,为何要藏身煜王府?
那人默默的站了一会,忽然笑了,却不无自嘲:“原来我果真是无用了……”
他在此藏身多日,宇文玄苍不会不知,然而既不派人捉拿,也不设防,就连现在,他站在他身后,他却背对着自己空门大开,此乃武学大忌。
“阁下怎会无用?阁下既敢藏身煜王府,今日又故意让本王发觉,怕是有什么要事吧?”
“煜王爽快,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做交易!”
“交易?”宇文玄苍眉心一沉,唇角却勾起一丝嘲讽:“什么交易?”
“煜王就不想问问我既是在此藏身多日却为何今日才肯相见吗?”
宇文玄苍今日的语言使用量已达极限,此刻再无一丝回应,只遥望弦月边那颗最亮的星,身形于清冷夜色中倍显孤寂。
那人似也没指望他会生出一丝好奇,只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一个人……”
他故意顿了顿:“因为这个人,煜王毫不留情的处置了两个亲兄弟,而我这个……”
宇文玄苍一下子回过身来,目光冷锐,眸底陡的一缩:“是你?!”
段戾扬微微一笑:“是我。奉仙教的宗主,朝廷钦犯……煜王可是要捉拿我归案?”
见宇文玄苍神色冷峻,唇角冰冷僵硬,他不觉笑意愈深,却是带出两声轻咳:“煜王果然聪明,知道我这等身份藏身煜王府定是手握重要机密。煜王是不是打算用更残忍的手段来获取这个机密呢?”
宇文玄苍眉心一沉,再次转过身去。
“煜王不感兴趣吗?可若我说,这个机密与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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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为君解忧
437为君解忧
437为君解忧
宇文玄苍猛的转过身来。
段戾扬哈哈大笑:“宇文家族果真出情种!”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下我只能告诉你,我生她生,我死她死!”段戾扬捂住胸口,遽然咳出一口血,然而目光阴狠,仿佛吸入了夜的浓黑:“其余的,你慢慢就知道了……”
“秋娥,这是云衣坊送来的衣服,刚刚我路过,就顺便帮王妃取回来了。”
夏柳将盛着新衣的朱漆托盘放在暖玉生香阁门口的花梨木案上,然后躬身退下。
秋娥谢了她,转眼却拿起那套流彩飞花蹙金衣裙仔细查看。
夏柳是绮春阁那边的人,不得不防。
苏锦翎见她一样样的查得仔细,不禁笑道:“若当真藏了什么,衣服是那边取回来的,难道就不怕受怀疑?”
“王妃,你就是太大意,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即便被怀疑又能怎样?”
秋娥一边检查,一边啧啧称赞:“这衣服真漂亮,王妃若是穿上更是美如天仙呢,气死那个人!”
苏锦翎淡淡一笑。
这套衣裙做得极是华丽,完全不同于她的喜好,可是宇文玄逸此番却很坚持。
她也知道,因为这一年出了太多的事,她必须以绝对的光鲜亮丽与饱满精神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这或许无法打消人们对于她失踪后所得遭遇的种种猜测,可既是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终有一日要面对,否则她只能继续一种永远见不得光的生活,只能任由人们的想象把她深深埋没。
想到三日后的内廷家宴,她不禁眉心轻锁。
她没法不担心,没法不害怕,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别人呢?有的时候,即便有些事情你没有做,可若是有许多人那么想了,那你便是做了。她没有证人,她有的只是无数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的眼睛和嘴巴。
徐若溪那日的话还言犹在耳,这怕正是许多人的心声吧,尤其是许多女人的心声吧。
最近,又有人要往王府塞女人了,且毫无避讳的寻到她,目光闪烁含混其词的提及了她的失踪以及他们心中的猜测,大意是她已经对不起清宁王了,应该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下,有的女人甚至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宣称自己是多么完美无瑕的一块“璧”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极漫长,极压抑,可是春天来了,所有的一切便会恢复生机吗?
“真美……”
宇文玄逸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她急忙收回神思,笑着迎向他:“云衣坊的手艺总是最好的……”
“我是说你……”他环住她的纤腰:“不知是不是本王的错觉,我觉得你最近气色愈发好了。常言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不是说……”
她知道他是清楚她的心思的,所以努力说些有趣的话来逗她开心,她也不点破,只配合的红了脸,示意他看向秋娥。
秋娥自知是自己碍眼了,急忙将衣物叠起,抿着嘴退了出去。
宇文玄逸也没放开她,只走到衣物跟前,简单的翻了翻:“明日柏翠楼的首饰也该送来了,这一套装扮起来怕是很重……”
她垂眸浅笑:“这些年也未这般隆重过……”
他眉心一紧,转瞬笑道:“大不了本王到时抱着王妃进去……”
说着,当真抱起她在屋里转起了圈。
她搂住他的脖子,笑着求饶,泪却落进了他的衣领。
他自是觉察到了,将她放在床上,紧紧抱住,闭上眼,等那眩晕过去。
“锦翎,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咱们这年就在府里过吧。”
她长睫轻颤:“还是去宫里吧,免得父皇担心。”
宇文玄逸也知这一关终是要过的,可他不愿意让她面对那些人的虚伪,身处为难之境。她看似坚强,可只有他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
一时之间,竟有些痛恨自己的皇族身份,若他不是王爷,便可以不与他人虚与委蛇,便可以带着她四处游玩,像前年他们走遍大江南北般自由自在。他记得,那一年里,是她笑得最多最开心的一年,可是为了他,她陪他回到了这个繁华的牢笼。
以往,他并不觉得这繁华有多压抑,因为他生于斯,长于斯,他一直以为他是这繁华的一份子,一切争斗,算计,都是命中注定,就像那镶嵌在宫殿里的金砖,与周遭的红墙碧瓦,雄銮杰阁不可分割,浑然天成。
可如今,不知不觉的就会心生厌倦。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留在这,难道只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可是她呢?她需要什么?是鸟瞰天下的威严?是凤袍加身的尊贵?
每每他批阅公文到深夜,她都要守在他身边。
红袖添香虽然温馨,是他许久以前就曾梦想的恬静与安然,然而现在却是心疼。
他将她赶去安歇,可每每他走进漆黑的暖玉生香阁,躺到她身边,她都会转过身来抱住他,对他说:“老公,你辛苦了。”
然而他岂是不知她同样辛苦?若他当真有朝一日执掌天下,她又要如何辛苦?而他与她还有几多时间可以温存甜蜜?况且还有那么多的……
叩门声轻轻传来:“王妃,外面来人了……”
苏锦翎就要起身。
他一把按住她:“你先歇着,我去……”
“玄逸……”
但凡这个时辰来的,都是说媒的。
他们很会挑时间,专门选宇文玄逸惯常不在的时候。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不想他心烦……
他笑笑,将她的头发拢好:“我一会就回来。”
也不待她答言便走了出去。
片刻后,前厅忽然爆出一阵巨响,进而一通混乱。
她刚赶到窗口,就见宇文玄逸衣袂飘飘的回来了,身后跟着福禄寿喜,圆脸惨白。
“告诉司阍,若再放这种人进来,他也不用在王府待了……”
福禄寿喜战兢兢的去了。
他进了门,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起来了?吓到你了?”
“你……”她焦急的望向窗口。
正有下人自二门进出,搬挪着破碎的桌椅。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省得总趁我不在的时候来烦你……”
“这样很得罪人的……”
太子一位依旧悬空,他与宇文玄苍势均力敌,现在正是争取支持的时候。她一直只拿话吊着那些媒人,既不开罪,也不应允,为的就是让他们效力,就算不效力,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拆台捅娄子,可是这会全被他毁了。
他冷笑:“若是玄铮那样的兄弟,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我生气,若是势利龌龊的小人,要他何用?”
用力抱了抱她:“锦翎,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唇热切的摩挲着她的鬓角,嗅着她发丝的幽香。
若是能带她去福地洞天,他宇文玄逸这一生将别无他求。
可是那句“缘分即将终止”是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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