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向莫鸢儿那单薄的身子……她该不会是……
原来米汤也是可以吃饱的。
她再次被竖了起来,又被拍了拍后背,然后不情不愿的打了个不太圆满的饱嗝。
“莫姑娘,奴婢只能……”蒋氏盯着空碗分外歉意。
“我明白。”莫鸢儿的声音幽若叹息。
“事出紧急,奴婢明天……”
“蒋妈,明天帮我收拾几件衣裳过来吧,布的就好。还有锦儿……”
“小郡主有名字了?”
“她不是郡主,她叫锦儿。”
“锦儿……真是个好名字呢,王爷若知道了一定喜欢……”
烛光抖了抖,映得莫鸢儿的脸愈发冰冷。
蒋氏自知失言,沉默半晌,收拾了碗筷告辞而去。
莫鸢儿直站到蜡烛熄灭,方抱着襁褓上了床。
她说要收拾几件衣裳,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吧?锦儿心想,却仍不敢放松神经,一夜里醒来数次,紧张查看搂着自己的还是不是个活人。
她很清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她便要与这苦命的女子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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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蒋氏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果真带来了几件衣裳并婴孩用品,而且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午餐时锦儿竟然喝上了牛奶,于是便感激的冲着蒋氏露出天真无牙的笑。
“锦儿笑了呢。这孩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瞧这眼睛,和您长得一模一样,还有这小嘴……鼻子倒是更像王爷……”话音蓦地一滞。
莫鸢儿仿佛没听到般,继续自顾自的吃饭。
她放了心,继续逗弄孩子:“锦儿真乖啊,不哭也不闹,还不在被子里拉便便……”
锦儿没牙的微笑有一点裂。
她的灵魂好歹也算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至于那些生理活动……当然,这身子是婴幼儿的,整天吃流食导致她消化速度加快,可是她能忍,她必须忍……
在她心中,蒋氏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虽是王妃身边的人却一直冒险来关照自己主子的死对头,她不是没有留意过莫鸢儿吃了蒋氏送来的饭菜后的反应……没有眩晕没有昏迷没有呕吐没有拉肚子。可见这是怎样的勇敢者和正义者?可是莫鸢儿却对她待理不理的,对于关心她照单全收,却不肯多看一眼更别说赏人家一个笑脸。
锦儿不禁有些不满了,莫鸢儿是不是当主子当习惯了,所以才认为别人的好意皆是应该应分?若不是自己现在无法开口说话,她真想打击下这人的阶级等级观念。
相比下,蒋氏则愈发的谦卑,谦卑得都让人于心不忍了,于是锦儿就尽量对她无牙的笑,而面对莫鸢儿时则扳着小脸。
“锦儿,我的宝宝,是不是在生娘的气?”
俗话说,母女连心,虽然自己和莫鸢儿不过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蒋妈很残忍?”
莫鸢儿唇角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可是她对我更残忍!宝宝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晚出生那么久吗?”笑意化作冰冷:“她是王妃的人,却对王爷的每个姬妾都好,对我亦如是,我也曾以为她是好心,可是……她竟然在我的汤碗下药……”
单薄的身子簌簌发抖:“她们就是想让宝宝晚出生,好让王爷误会我,又偏偏无法解释。你知道吗?宝宝出生的时候娘痛了两天一夜,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当时真以为要死了,可是没有。此前我一直担心她们会在王爷回来之前杀了我,可是我错了。如果我死在王爷回来之前,她们谁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如果我……”
冷笑:“有什么能比王爷亲自动手好呢?有什么能够比被王爷冷落更残酷呢?此一举,无形无忧。而今又有人开始后悔了,可是谁知道她是在赎罪还是来监视我?宝宝,你知道吗?娘多害怕你是个男孩,如果是男孩……”
锦儿有些窒息,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怀抱过于紧致还是因为恐惧。
蒋妈,慈颜长笑的蒋妈,深夜救人的蒋妈,体贴入微的蒋妈,竟是害她们至如斯田地的帮凶吗?如果真的是,这个王府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温热香甜的牛奶是不是也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暖,心却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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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鸢儿倚在门边,看似望着远处,目光却毫无落点。
风拂动她散在鬓边的碎发,丝丝缕缕的在眼前飘着,却是浑然不觉。
曾经的娇媚不知何时渐渐褪去,可依然很美,美得像一座冷凝的雕像,偶尔眼底会泛起波澜,是希望与失落的交替浮沉。
每天,她都这样站上一下午,即便阴风暴雨,即便萧瑟寒冬,始终如此。
锦儿知道她在等什么,她与心中的神是在午后相遇,可是人生有太多的午后,而照亮她亦毁灭她的,仅有一个,而且一去不复返了。
她和自己前世的母亲有一点分外相似,那便是执着的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永远,已是注定,而她是不愿相信还是信念坚定?就那么痴痴的等着,而这一等就是三年。
一份感情,于他人已无关紧要,于她却是刻骨铭心。有时,锦儿也会模糊忆起被赶出华堂的最后一幕,那个王爷分明是满眼的心痛,直令自己也对他抱着一定期望,可是三年了,除夕的焰火还会偶然灿烂在这个园子的上空,而那个神从来没有临凡至此。
应是忘了她吧,那么多莺莺燕燕,众口铄金,时间会冲淡一切,何况是一份微不足道的情感?而且听说他又纳了三个新的姬妾,青春靓丽的女孩总好过她这朵隔日黄花。可她偏不认输……不,有时锦儿怀疑她是有些糊涂了,或者蒋妈每天送过来的饭菜又掺了什么怪药,可是自己也吃了,却不见任何不良反应。不过也难怪,从初始的期待到日复一日的失望,怎能不被消磨得神思恍惚?
夜深人静时,莫鸢儿总爱带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段短暂的幸福,她的时间仿佛只停留在那三年,对于周围的一切变迁毫无察觉,哪怕蒋妈担心的对她说:“锦儿能跑能跳,活泼可爱,可是已经三岁多了,怎么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呢?”
起初她还露出一丝担忧,可是渐渐的,她便继续沉溺于往事,锦儿甚至怀疑自己对她似乎可有可无,最大的用处是充作她的倾听者。
不过这样一个暖融融的暮春午后,她是无需陪在雕像旁边的,相比下,她更喜欢在园子里玩耍。
清萧园是王府后院,依她的理解有点像皇宫里的冷宫。且不说整个园子只有幢不大的小木屋,而且布置简陋,关键是除了蒋妈来往几乎人迹罕至。
不过她喜欢清静,况园子精致不错,全无人工雕饰。
草长得又浓又密,被太阳晒出好闻的甜香,一踏上去,就有小虫飞出来,她便带着十八岁少女的欣喜三岁儿童的天性去捕捉。当然,也有妖冶的毛毛虫,上次撞到她的手上,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没有成人姿态的大哭起来。
005池边偶遇
草间点着各色的叫不出名的花,不甚漂亮,但生气勃勃。她便采下来编做花环戴在头上,跑到水塘边照影子。
她最喜欢这个水塘了,极大极宽,波平如镜,每每站在旁边,就会想起那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诗里描述得极是,不仅长空流云倒映其中,燕子也会成双成对的剪水而飞。还有小鱼,虽只是普通的黑灰两色,可只要把脚探到水中,它们便聚拢来调皮的去啄她的小脚丫,痒痒的。
若是赶上夏季雨大,水塘就会爆满,水直没到房子跟前,然后晚上便会看到上面雾气蒙蒙,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雨声,云烟轻移,如梦似幻。
待雨住云收,旭日东升,更是一番奇异景象。
只见一道光线越过院墙打到雾气之上,恰好似弹了一星火,她甚至听到“嗵”的一声轻响,便见那漂移的雾气瞬间染作胭脂般的云霞,仿佛还散着氤氲的香气。
她便伸着小手去捉那香雾,看着雾气丝丝缕缕的在掌心飘飞。
云雾渐渐变作橘红……橙黄……淡金……云白……却又于云中飘着细微的金粉,星星点点的碎闪。水面时不时折出一圈圈的光晕,摇动的点在浮游的烟雾中,耀眼迷离。
自她第一次发现这美景便很想驾一条小船徜徉在这片云蒸霞蔚之中,说不准那里真是个别有洞天的仙境。
不过也只有在梦中满足下自己。园中的人工产物只有她和莫鸢儿住的房子,虽然错落的分布着几片林子,可关键是她不会砍树,况目前的力气也不允许,而更关键的是……船要怎么制造?
于是便经常的到池塘边发挥幻想,不幸被蒋妈看到,大呼小叫的拉她回来。
蒋妈应是没有害她之心吧,否则这三年,下手的机会有的是,就像刚刚,还不一脚把她踹水里然后报个“失足落水”?这个池塘极深,即便是靠岸的位置也足以使一个成人没顶身亡。
蒋妈责怪莫鸢儿没有看好女儿,甚至出主意要把她捆在床腿上,让她只在方圆三尺的范围内活动。不过后来发现她虽然喜欢到处跑,却非常有安全意识,也慢慢放了心,然后开始唠叨……这两年她特别爱唠叨,估计是更年期的前兆。
“你说锦儿爱跑爱跳,怎么就是不肯说话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绝不是哑巴。不肯说话,是因为没什么可说,爱跑爱跳……虽然拥有这具健康却瘦弱的身体已三年,可是重新恢复那种可以随意操控的活力依然无法让她拒绝起初的欣喜若狂。她爱在这片荒园中跑跑跳跳,她觉得被人遗忘未尝不是件好事,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吗?
“凭什么不让我到这来?我是世子,世子的话你们也敢反抗?混蛋,你竟敢拦挡本世子?跪下!”
云影如一条条巨大的白鱼在水面缓慢移动,锦儿的目光不自觉的盯着它们,一时间竟好像被催眠了,直到一阵喧闹渐行渐近方缓过神来。
这个园子静寂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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