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声起,众臣眼睁睁的看着落地的水晶帘幕后缓缓走过五人……
为首者一身明黄,即便隔着碎闪的帘幕亦可见其上九龙腾飞,鳞须怒展。行动间步伐稳健,器宇轩昂。
众人仿佛石化,只一瞬不瞬的看其缓行正中……振衣……落座。
帘幕徐开,仿佛金光乍现,耀目中现出一双鹰一般的眸子,唇侧纹路略深,似在笑,然而天威尽显。
拥有此等睥睨天下之势非宇文容昼莫属!
片刻惊愕后,不由自主的伏拜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衷而发的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响彻寰宇。
“平身……”
柔缓低和的声音,但不无威严。
众臣早已习惯了此等肃重,再拜之后,纷纷起身。
景元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七日的清晨,是个令人震惊的清晨,除了煜王和清宁王淡定自若,其余人的心底皆一派沸腾,有激动,有惊恐,有怀疑……因为他们不知道一个多月前还屡屡传出病危消息,自太极殿倒塌后就昏迷不醒,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已然驾崩只是秘不发丧的景元帝怎么会好端端的坐在龙椅之上?
他们不是没有试图违背规矩借言奏朝事偷眼觑向那高座上的人……那双锐利的鹰眸似是在看向众人,又似是只圈定了他,似是知他心中所虑。
他顿时心生敬畏,慌得垂下眸子。
是景元帝,没错!
因了此等震惊,大家都有点不知道整个早朝到底议论了什么。只知战事吃紧,皇上欲派清宁王领兵出征,却被清宁王婉拒。
当时大家还略略猜测了下清宁王不肯出征怕是认为皇上时日无多,若是自己不在帝京,到时岂非便宜了煜王?而且云游在外多年的文定王月前也回来了……
却也有稍稍清醒的人注意到,清宁王自卸职之后,已是久不上朝,今儿怎么突然出现了?
然后那风姿俊逸之人出列,以极淡定,极轻和的声音举荐一人……宇文玄铮。
众皆惊愕。
因为有“十子必乱,双生夺位”之说,宇文玄朗和宇文玄铮是不允许上朝更不允许参与政事,即便年过十五,亦不可开衙建府,又怎能让其带兵打仗?
可是也不知清宁王怎么游说了皇上,反正他一直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结果皇上竟当场颁下旨意。而宇文玄铮亦似知皇上会准了清宁王的提议,早已候在殿外。
听宣后,即刻入殿。
身姿昂扬,神色稳重。
“儿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声若洪钟,有气吞山河之势。
这哪还是昔日那个只知打架惹祸的皇子?
众臣心里纷纷叫嚷着……变天了,天昊要变天了……
整个上午,人们都过得晕乎乎的,直到走出昭阳殿,见了悬挂在上空的金秋艳阳,捶捶脑门,依觉犹在梦中。
景元三十七年十月二十九日,景元帝第八子宇文玄铮受命为南中大将军,率二十万人马奉命出征。
奉仪门誓师完毕,一身戎装的南中大将军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个捧着金盘,向他款款走来的女子,眉宇间竟是微有紧张,然后捞起上面金光闪闪的管状物,于指间旋转一圈,动作潇洒得极似清宁王。
“唉,我说你这玩意此番终是送出去了……”
的确,景元三十二年八月,三军出兵,征讨常项,无一人接此宝物;景元三十五年冬月,清宁王兵伐伪帝,却是不告而别;而今……
“现在终于明白此物是为本将军而备的吧?哈哈……”
宇文玄铮得意大笑,意气风发,却仍不失孩子气,忽的自怀中掏出一根竹笛……是她早前为他制的简易望远镜,又把这根金质的望远镜也扣在眼睛上:“锦翎,你说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些?”
旁人就笑。
他一虎脸,占了大半张脸的胡子都支起来,吓得别人再不敢做声。
“锦翎,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疏月湖边放风筝吗?”
神色中露出向往,仿佛又成了当年的那个天真又莽撞的少年。
今天在奉仪门上,她看着他立马执缰,统帅大军,忽的就想起那个三月三,她与他站在疏月湖边,看着“宇文玄铮”牌风筝摇摇而去……
……“锦翎,那个……如果我走了许久,你会不会想我?”
……“我是说,如果有天我当了大将军领兵远征,你会不会……为我送行?”
☆。478心有余悸
而面对她的质疑,他终于恼了:“不出十年,我定要你在长安楼上看我统帅三军,为我长歌送行!”
长安楼……奉仪门……当年的豪言壮语,今日终于化为铁马金戈。
深思回转,对上他黑亮的眸子,不禁一笑:“此番初次领兵,一定要收敛心性,戒骄戒躁,凡事多和有经验的将领商议……”
“行了行了,”宇文玄铮一挥手,满脸的不耐烦:“你比双双还要唠叨……”
此言一出,不觉望向那个立在苏锦翎身后的红装女子,神色现出些许复杂。
苏锦翎自知是抢了别人的台词,抿唇一笑:“祝南中大将军早日凯旋!”
转了身,与宁双双擦肩而过,而后便听到宇文玄铮的大嗓门在猎猎旌旗声中怒吼:“罗嗦什么?你就等我胜利的捷报吧……别哭了行吗?军前掉泪最晦气了,我有六哥的秘笈宝典,你就放心吧……嗯,我会随机应变的……什么,你要跟我去???”
她唇衔淡笑,向着那个冰蓝的身影走去。
那人正在等她,等她向他走来。
他亦是笑着,眼中满是宠溺……
“玄逸,你说玄铮现在走到哪了?”
夜晚,苏锦翎枕在宇文玄逸的膝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并一弯浅月,轻声问道。
长指卷着她柔滑的发,亦是向东望去:“现在大概行出三百里了,到了乌镇……”
“那么快……”
的确,这才半天的时间。
宇文玄逸轻笑:“你还不知道玄铮的脾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要建功立业,如今恨不能让所有人所有马都肋插双翅……”
“可是‘劳师而袭远’……你笑什么?”
苏锦翎不觉脸红了。
这些年来,她扮文盲的确很成功,偶尔若是说出点什么“高深”的话来,她自己都难免脸红。
宇文玄逸只是笑着看她,目光柔软。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难以承受他的温柔注视,只得瞪他一眼,继续看星星。
“你说,玄铮会赢吗?二十万对三十万……”不禁神色紧张:“现在,依薇公主率十二万人守在帛央河,真难为她一个女子……当年我看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
转而露出钦羡之情:“巾帼不让须眉!其实皇上本点了哥哥一同出征,只可惜……”
只可惜守在帛央河的是宇文依薇,宇文以蕾当即“重病在床”,所以……
“唉,长治可汗中了毒箭,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玄铮还是快点赶路吧,至少把随军的御医先送过去。唉,你说仩圪那么阴险狡诈,会不会在半路上伏击玄铮?”
说到这,不觉眼角一跳,望向宇文玄逸,但见笑若春风的清宁王已然绷起了脸。
“你怎么了?”
“我吃醋了!”他严肃道:“躺在夫君的怀里,却想着别的男人。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苏锦翎忍俊不禁,最近清宁王说话总是直截了当,偶尔还很夸张,可她知道,即便是个男人,也是要时不时撒娇的。
于是捏住他的脸:“吃什么醋嘛。人家长治可汗与依薇公主琴瑟和鸣,不离不弃,至于玄铮……你没看双双今天哭得那个样子,而且……”
即便没有旁人,仍旧附在他耳边,神秘道:“我看到玄铮眼睛也红了……”
翻身将她压下,依然不依不饶:“我出征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哭?”
“你都走了,我哭成什么样子你也看不到了……”
想到他带兵远征常项时那近一年的相思担忧之苦,不禁红了眼圈。
长指勾过她的下颌,唇瓣轻轻吻去眼角晶莹:“锦翎,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
她转了眸子,定定的望住他。
此番皇上点将出征,最属意的就是清宁王,而他放弃了这个建功立业力挽狂澜的机会,只留下陪她。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吗?可是这两个月来,蛊毒再无发作。
她好了,真的好了!
现在的她,格外珍惜这重新获得的生命,更格外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
如今,二人同进同出,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府中,形影不离,可即便如此,转身亦是思念。
苏锦翎从未想过对一个人的喜欢会达到这种程度,有时仅仅是无意的对视,也可明白彼此的心意,却还嫌不够的要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些天说的情话比这二十年里讲的所有话都要多。
可是,当她看着他,看着他如此深深的注视,那些话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涌到唇边:“你说错了,是永生永世,我们都再也不要分开!”
环住他的颈子,颤声道:“玄逸,我喜欢你,我不敢想没有你该怎么办。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傻丫头,说什么呢?”他拉下她的胳膊,眼底尽是宠溺。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说出这一番话,听起来甚是不祥。
最近很是奇怪,她经常会莫名的心惊,就像秋夜的风,偷偷的潜入窗棂。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这种心惊与他联系在一起,于是偷偷观察他的动静。
她发现,他也在偷偷的观察她。不,应该说是悄悄的注视,那眸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深邃。
她不敢多想,仿佛只要一用心,就会发现她不想看到的恐怖。
她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这次险些失去彼此的灾难令她心有余悸?
“玄逸……”
再次抱住他的脖子,唯有如此,才能感觉他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于自己身边。
他细心的吻着她,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她的不安,待她渐渐软化成水,唇边不自觉的溢出轻吟,落在他耳畔,恍若世间最动听的琴音。
他唇角衔笑,附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她当即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可是那艳压桃李的粉腮,那如秋水流波的眸子,那粉嫩如樱的唇瓣……这等生气的模样,倒是更让人心醉神驰。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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