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玄铮现在宗人府……”
依然是淡淡的一声应。
她有些恼了:“你知道他为何会在宗人府吗?”
“他违旨回京,又逼宫犯上,自是要在宗人府。”
她当即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旋即心头一紧。
他都知道了……也是,纵然守卫森严,但是这么震惊的事件怎么会没有人谈论?况他不可以出府,福禄寿喜倒是可以随便活动……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那日她亦在朱雀门?是不是听到那些人的呐喊,怀疑她与宇文玄苍……更或者,他已是认为玄铮能有今日亦是拜她所赐?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冷淡……
“玄逸,我……”
她想解释,她想说她根本没有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一切都是意外,而她只不过是遵循先皇的遗愿去寻宇文玄晟……怪只怪那日她莫名的问了那句话,她确实没有想到宇文玄晟果真在宇文玄苍手中……
若是……若是她就那么走过宇文玄苍的身边,会不会……
“王爷,”夏柳进了门:“徐姑娘烧退了,王爷要不要去看一下?”
徐姑娘?
苏锦翎有些发怔。
宇文玄逸起了身:“晚膳早已备好了,在后厨热着,稍后让秋娥服侍你用膳吧。”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门。
过了会,秋娥带人进来了。
她急忙抓住秋娥:“徐姑娘?什么徐姑娘?”
秋娥命其他人出去,自己低眉顺眼的布菜。
“还能是哪个徐姑娘?王妃到底还认识几个徐姑娘?”
苏锦翎眼前一花,神思回转之际已是坐在椅上。
“奴婢早就想说了。大上个月,王妃刚被宫里的人接走的第二日,她便来了,说是想念小公子。好在看过小公子后就走了,可是没过两日又来了,然后就在绮春阁住了下来。”
“王爷,王爷他……”苏锦翎只觉胸口冰凉。
原来秋娥对她使的颜色,竟是因为这个……
“王爷不发话,我们也不好撵人,况王妃不在府中,小公子总是哭闹,她在这,还算好一些。”
“那,那王爷……”
秋娥自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王爷就任由她住着,也不去管她。只是上个月……就是七殿下回来的那日,小公子不知怎么突然闹了毛病。咱们这边听说王妃在朱雀门,都急得不行……”
苏锦翎的心开始狂跳……玄逸,原来你果真知道我就在那,可是,为什么……
是因为信儿吗?他病了,所以……
但愿如此。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但愿”呢?
“信儿病了,王爷定是急坏了吧?”
此一问,有感叹,亦有……试探。
“是吧?”秋娥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继续低头布菜:“王爷很奇怪,王妃身犯险境,小公子急病缠身,他却将自己关在房里,谁叫也不开门……”
苏锦翎瞧了眼秋娥,又垂下眸子。
玄逸,你在做什么?是恨自己被囚禁所以无能为力吗?还是你不想违抗皇命?因为违抗皇命就是玄铮的下场,亦是要让我担心……然而若是那日你在,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秋娥将补气补血的红枣莲子羹放在桌上:“直到后来,听说朱雀门的围解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王爷才出来。”
沉默片刻,语气愤然:“这次当真要记徐姑娘一功呢。王爷把自己关在门内,是她求守卫通融又请了大夫,救了小公子一命,然后更是理所当然的在一旁伺候,结果自己也染了病,这两日见好,就命人三番两次的折腾王爷过去呢。她打的主意,当谁看不出?无非是想趁王妃不在府中……”
咬咬唇,索性说出来:“若是再添个一男半女,那可就……”
苏锦翎的碗“当”的落在桌上:“别胡说,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经了上次的事,王妃难道还不知道有些事本就不是你想怎样便能怎样的吗?她那样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苏锦翎垂了眸子:“若不是今日夏柳来了,我还不知道她在府中……”
“是王爷不让我们说的,怕王妃忧心……”
苏锦翎苦笑,如此岂非更忧心?而且宇文玄逸去了多时,怎么还不回来?
他……还回来吗?
宇文玄逸一夜未归。
苏锦翎一夜未眠。
她就立在窗前眺望绮春阁……
绮春阁的灯一直亮着,她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
小别胜新婚……
说得真对,只可惜,不是她与他。
毕竟,那个人是孩子的母亲,亦是与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子。除夕家宴上,他虽揭穿了她,可依他的脾性,定是也有所不忍吧。如今,自己不在府中,他们是不是真的算是三口之家了?
原来此一番别离,终是有所成全了。
或许他是因为玄铮的事在怨自己……呵,她为什么要为他找借口呢?
车驾启程的时候,宇文玄逸终于出现了。
似是有些疲惫,眼底浮着两条青黑。
十分客套的和苏锦翎告别,亦不无体贴的嘱咐几句,然而她没有忽略他言语中偶然带出的“若溪”……
车驾缓缓驶离。
苏锦翎撩了窗帘,但见本立在门口送别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苏锦翎步入承乾宫,在小续子奴颜卑膝的引领下往昭阳殿而去。
离得老远,便看到一抹红艳艳的身影跪在昭阳殿外,每隔一会,就重重磕一下头。
额头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分外响亮。
她走上前,那个红衣人的脸上已满是血痕,额头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与那一身的鲜红简直融为一体。
据说她自昨夜就跪在这了,很难想象娇小的她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血自下巴滴在单薄的衣上,洇湿了一点深痕。
细看去,那鲜红上深痕处处,恍若泪斑。
然而脸上却无泪。
见了苏锦翎,面无表情的转了过来,身子一低,头再次重重撞在地面上。
“双双恳请清宁王妃救玄铮一命。双双自知此前出言不逊,还望王妃见谅。若王妃肯出手相救,双双愿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是天寒地冻,还是跪得麻木以至于心神麻木?她的声气好似一只牵线的木偶。
苏锦翎要扶她起来,她却恍若未觉,只一下一下,再次重重的磕下去。
在去太庙的路上,小续子似是极无意的说道,因为宇文玄铮违抗圣命,逼宫作乱,有谋反之嫌,所以朝臣联名上书,要致他死罪,以儆效尤。
☆。503以死谢罪
但凡开国,亦或是新皇登基,即便没有乱子,也要弄出乱子来杀一儆百,宇文玄铮恰恰撞到这关口上,况他属清宁王一派,自是要被穷追猛打,而朝臣亦可借此来表达对新皇的忠心,于造反谋乱者的决裂。
众臣联名……不禁又让她想起了毒害皇嗣的事件。那时,是他们联手救了她。那时,他们虽彼此心有芥蒂,却是处在同样的起点,而现在……
玄苍,是你让小续子故意告诉我这件事吗?你是希望我来替玄铮说情?可是我的话有作用吗?若是有作用,那日你又怎会将他送往宗人府?然而若果真有作用……我区区一个女子,竟然驳了众大臣,这让他们如何做想?这让世人如何做想?你是想给我个“立功”的机会,还是想把我推到更高一层的风口浪尖?
然而,为了玄铮,此事又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的!
玄苍,这是第几次了,你让我深陷两难,却不得已而为之?
她迈上台阶,甫一进门,那个雪色的身影就冷冷的扎入眼底。
她深深拜倒在地,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恳请皇上对八殿下网开一面。”
没有过渡,没有虚词,直截了当,然后就一直伏拜在地,静听发落。
门外的磕头声仿佛是最单调的伴奏,搅动着一室的沉寂。
宇文玄苍捏着奏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是自言自语道:“你‘恳请’我,以什么身份?”
“以烈王的庶女,雪阳宫的宫女,先皇的侍婢,曾经的五品宜人,现今的八殿下的皇嫂,清宁王的王妃……来恳求皇上。”
良久……
“可这同朕有什么关系?”
一个“朕”,一个他首次在她面前使用的“朕”终于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此刻,他们不再是有着太多心照不宣的昔日恋人,亦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
苏锦翎盯着模糊在眼前的红绒锦毯上的花纹:“臣妾曾受皇恩,始终无以为报。若是皇上能放过八殿下,臣妾……听凭发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然后便听龙案后的人怒道:“你是在威胁朕吗?”
“臣妾怎是威胁?臣妾是在赎罪。臣妾常思及初进宫时的情景,那时正是春天,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样子。可正因为是开始,才是最艰难的,因为你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会遇到什么。往往是一个人,一件事,就可以改变许多。臣妾直到今天亦不知到底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随着心去做事。或许正是因此,才导致现今的局面。所以,臣妾愿意赎罪。若必须有人死才能平息这场风波,皇上当日也听到了,风波是因臣妾而起,所以,臣妾愿以一死来平众人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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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案被狠狠砸了一下。
头顶传来冰冷且低哑的声音:“朕记得你曾说过,要活着,好好活着……”
她的眼底蓦地一烫。
而那声音亦蓦地一滞,忽带了几分急切:“锦翎,你怎么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死?那么多的风波,那么多的坎坷,即便身陷囹圄,即便忍受猜忌,你亦不曾想过要放弃生命,如今怎么……
这个人,怎能说他不了解她?可既是了解她,又怎会将她逼到如此地步?一切的一切……徐若溪……若是她在府中,会不会……
是考验吗?
对谁的考验?
她不想经历这种考验!
不想!
“臣妾谢陛下关心,臣妾的确是真心诚意领罪受罚,还望皇上成全。”
“你……”
“皇上,臣妾不想令皇上动气。皇上康健,乃是天下万民之福。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放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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