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一个摊位跑到另一个摊位,从一个小铺钻进另一个小铺,还担心自己跑丢,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即便是常人打扮,即便身处混乱嘈杂,那种冷峻和似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仍将他从众人中生生剥离出来,是那般的引人瞩目,她甚至觉得自己纵然是走丢了,亦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寻到他。
而每每回头,都能对上他冷锐的眸子,即便他依旧面色淡淡,却能感到他隐藏的笑意。
见她开心一笑,又投身到另一个摊位前,不禁微摇了摇头,却又满足的叹了口气。她总是担心自己会走丢,然而……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既是许了她了,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在他毫无预料之际,她已不知不觉的成了他的一部分,即便是闭着眼睛,亦能准确的寻到她的所在。
人流穿梭,那抹纤柔的珠粉时隐时现,此刻正立于一个小摊前,拈了支蓝银珠花细细端详。
小贩迫不及待的兜售:“您瞧瞧这做工,这花式……这可是三百年前帝京著名的设计首饰的姑娘……就是飞仙的那位传下来的,只我这有……”
“不对啊,刚刚我在那边的摊位看到支一模一样的,他说的话同你一模一样……”
小贩堆了笑的表情一裂,恨声道:“他那是假冒伪劣!”
苏锦翎大惊,这个时空也有这么先进的词了吗?
“姑娘,你相信我,若是你戴上这根簪子,更是貌若天仙,比那煜王将要迎娶的夫人还要美上七分,那煜王若是见了你呀……”
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让苏锦翎往前靠了靠,低语一句,弄得苏锦翎的脸顿时变作通红,他却又大惊小怪道:“这话可千万不能外传哦……”
这工夫,宇文玄苍亦来到摊位前,轻摇折扇,只冷眼瞧着摊上的物件。
小贩瞥了他一眼,当即被他冷厉的气度镇住,不禁打了个哆嗦,急忙掉转目光。
“这位姑娘,要不我算你便宜点……”
这点颇能打动苏锦翎。
“十文!姑娘,你就是走遍帝京,这种货色,这种工艺,你也绝找不出比我出价还便宜的第二家!”
她决定了,刚要取荷包,宇文玄苍的纸扇便压住她的手。
他是要替自己付银子吗?
前世也曾有男生送她礼物。不仅是因了母亲的严厉管束,她自己也是不肯接受的,因为一旦接受,就似乎允诺了什么。况且两个人在一起,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为了他的钱……
“不不,我自己来……”她急忙阻拦。
他却是牵了她的手走了。
“那东西配不上你……”
她一怔,却见他微侧了头,唇角衔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孩子的玩意……”
说着,目光似是无意的扫过她斜髻上万古不变的落梅银簪。自他认识她的那一日起,她便绾着这只式样老旧与其年龄极不相衬的簪子,且只绾着这个。
她有些生气:“只要是女孩子,哪个会不喜欢?”
“贤妃的赏赐怎么不见你用?”
“你怎么知道?”
她讶然,不过转念一想,贤妃的贤德美名哪个不知?
他自是不答,只道:“也好,那些亦不配你!”
她一怔,心底随即冒出个问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疑问,回眸一瞥,唇衔淡笑。
她忽然意识到,他正牵着她的手……宽大的袍袖滑落至她的腕上,正与她绣着木槿花的袖口相接,衣褶翕动间,轻滑的面料搔得手腕微痒。
羞涩抬眸,目光水水的睇了前面的他一眼。
他清隽修长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走着,从容不迫的为她隔开周遭的拥挤污浊。
一时间,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不见,所有的川流不息的皆凭空散尽,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与她……
倦于去想未来,只求现在,便让一切停留在此刻,亦是美好无憾。
他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意,没有回头,只更紧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它牢牢攥在掌心。
是开心?是紧张?是感动?她已说不清,只觉手心沁出薄薄的汗,而且路过的行人皆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二人的牵系之上,令她愈发局促不安,只得左右四顾装作没有看到众人的视线。
一旁卖水果的小贩正从麻布袋里取出硕大的水蜜*桃规规整整的往摊位上摆。
她随意扫了一眼,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呼,奔到摊位前。
“老板,可以把这袋子卖给我吗?”
小贩不可置信的眨眨眼:“你要这袋子?”
宇文玄苍也跟了过来:“你要袋子做什么?”
她翘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送给煜王当贺礼!”
宇文玄苍摇着扇子的手一滞,表情微有凌乱。
苏锦翎就知道他一准无法理解,不禁有些得意。
也是很偶然了,她忽然发现这麻布袋上的空隙很规则,不正好绣十字绣吗?刚刚只顾着开心,竟差点把这么重大的事给忘了。她敢打赌这个时空的人一准不知道什么是十字绣,还会觉得很新奇呢,当然这也得在那位穿越前辈没有将所有的现代技术带到此地的前提下。
“据我所知,煜王府并不缺这种袋子……”宇文玄苍扇扇子的频率明显加快。
“我知道啊,我是要在这上面绣几个字……你可别告诉他哦……”
是啊,如果让煜王知道她竟然用麻袋给他做贺礼……
“你打算绣什么?”
苏锦翎凭空比划了五下:“家、和、万、事、兴!”
宇文玄苍的扇速渐渐缓下来。
她方忽然记起自己的“文盲”身份,立刻补充道:“我会让映波帮我画样子……”
也好,就算她们两个的心意吧。唉,这么一来今天晚上可能就要熬夜了,但愿来得及!
他只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不语,直至她已和小贩讨价还价完毕准备付银子时方突然攥住她的腕,眸底淬冰:“我想他不会想要你的贺礼!”
他的婚事……她的贺礼……怎么可以?
她一怔,却是误会煜王会嫌弃自己身份低微。只盯着那袋子小声道:“我知道,送给贤妃娘娘也好。她们都送了,我只是一点心意……”
腕上的力紧了紧,终于放开。于是苏锦翎卷了袋子,默默的走了。
他看着距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小身影,不知为什么,那纤弱仿佛化成一根针,狠狠刺在心上,从未有过的痛。
“锦翎……”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喜悦已失,只余落寞之色。
就在这一瞬,他咽下即将飞出口的话,唇角微挑:“已是到了天香楼……”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只见一座三层高的阔大华屋矗立一旁,朱漆为壁,琉璃为窗,飞翘的深青檐角挑着串串绢纱红灯,在暖阳中如红宝流苏迎风飘曳。雕花镂鸟的门楣上拱着一块五尺长的蓝底牌匾,其上“天香楼”三个金字熠熠生辉。
“走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他的声音轻和如风。
他这么一提,她方记起自己连早饭也没有吃,这会还真是有些饿了。
他微微一笑,上前牵住她的手,便要走进那雕梁画栋尽是锦衣华服之人出入的高门内。
她急忙往后挣,小声道:“会很贵的……”
他大笑出声,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门。
楼内竟是别有洞天,全不同于一般酒楼设计,而是布以山水,桌椅亦是就地取材,分散而置。其间饮者,或对影独酌,或三五成群,皆气度不凡,面前饭菜精致清新,碗盏杯碟晶莹剔透。
她扫了一圈,亦没看到店小二,只被他引着上了盘旋的石阶。
052与君共骑
石阶不同于楼下的古朴天然,愈往上愈是精雕细磨。两旁的护栏由浮雕石柱不知不觉的转为镂空的鎏金扶手,极尽华贵。更妙的是沿途有溪流潺潺而下,水波汩汩中时有锦鲤跃出。
她暗想,这在天昊国也算得上是七星级的酒店了吧。
可是酒店归酒店,却闻不到丝毫的酒气油烟,可能是因了遍植草木,散着一种若有如无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行至半路,于平缓处坐落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挑着一对酒幌,真好像是山间野外的小店。而门上以细竹帘遮蔽,帘上勾着淡墨水画,自然清新中又多了几分风雅韵致。
细竹缝隙中依稀可见其内青碧的珠帘配以玉白的粉壁,色调清淡,布置精细。
宇文玄苍拿扇子挑了竹帘,她迟疑片刻,方走了进去。
竹桌,竹椅,包括墙壁上的画亦是竹篾为底,染了颜色后细细织就,古朴淡雅。
织锦桌布是千枝千叶的花纹,色调略暗,却更显名贵。上置一白瓷冰纹瓶,曲线曼妙的瓶身,一侧如藤蔓般铺泻着立体的栀子花,瓶中亦疏疏插了两支,看去极不经意,却韵致独特。初见时,竟分不出哪是真花,哪是假花,更显精妙。
椅上搭了绣了几片竹叶的软垫子,绣工精妙,移目之间,那叶子竟好似在轻微颤动。面料则像水一般柔软轻滑,透着丝丝沁凉,坐上后,有身置水床般的荡漾之感。
此间临窗,可览尽街市繁华,消去了不少乍然而生的的隔世之感。
朱漆花格长窗半敞半掩,夏风徐入,却是滤作清凉,馨香处处。
她只待了一会,身上的浮热便尽数散去,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脚步轻轻,竹帘半掀,一个青衣小童端着乌漆托盘走了进来,另一个则候在帘外。
四碟菜肴一一摆在桌上,三热一冷,在如玉白瓷的衬托下,那菜肴简直如水晶雕就一般。
流光青玉壶内美酒飘香,只略闻一闻便有了醉意。
小童轻拈酒壶,但见一股清冽打着旋的注入碧绿玉竹杯中,酒面略高于杯沿,盈盈晃动,就是不肯泼洒出来。
小童屈身告退,轻轻脚步渐渐远去。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口中虽是戏谑,心底却泛起甜意。
他拿薄银裹象牙的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置于薄得几乎透明的白瓷碟中。
“这是天香楼著名的月点清波……”
仅凭目力,她无法瞧出这食材为何物,然而尝亦无法品出,只觉绵软柔滑,极为可口。
能将菜做得无论是看还是尝皆不知所用何物,不能不说是一种境界,如此是不是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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