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上娶了皇后。早知如此,这皇后就应该早点娶。于是,众人在满腹疑虑之余,也不由要感谢这位风华皇后。
而说到这个封号,也是件怪事。
一般封号,都是“慈”、“孝”、“璋”、“敬”……这“风华”二字作何解释?虽听说这位皇后美得举世无双,可是又有几人见过?且大婚过后,便再没听到这位皇后的消息。
而最为可疑的是,明明是“宣昌七年”,载入史册的时候却偏偏记成了“宣昌五年”……
史官是脑子进水了吗?
不过这样大的“失误”,皇上不会不知道,没准是……
也难说,咱们这位皇上,自打登基就做出了太多与众不同的事,差这么“一星半点”,亦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一应礼仪,尽皆省略。
待朝贺完毕,苏锦翎接了册封的宝册、金印,由侍女送回昭阳殿,她则随着宇文玄苍一路慢行。
天栾城真大啊,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处处柳绿花红,莺歌燕语,蝶舞蜂忙。
他握着她的手,走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在留下二人记忆的地方格外停留。
谁也没有开口,只这样慢慢的走,好像今日过后,便再没有这样携手的机会。
待转到太极殿前的广场时,宇文玄苍望着那重新耸立更胜从前的殿堂,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我们的初识应是在这里。若有来世,我在那样一个春末来到这,是不是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你……”
她猛的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玄苍,别这样说话,我很害怕……”
他笑了,轻抚她颤抖的肩,似是无限留恋的望了望那空荡的广场,叹息道:“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她连连点头,却抱住他不放。
他大笑,将她横抱起来,深深的望住她的眼睛,微带嘶哑的声音轻道:“朕要带皇后回宫了。皇后,你可愿意?”
她亦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看着那如雪银丝映着的璀璨双眸,看着那眸子里的一双小人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用力吻了吻她,大步向昭阳殿而去。
夕阳渐沉,将那铺在地上的影子扯得很长,很长……
那影子缓缓移动,渐渐没入一层又一层落下的雾霭蒙蒙中……
帷幔一重重滑落,掩了那艳红的身影,静寂无声。
他将她放在床上,久久的看着她。
她亦是久久的凝视。
待孩儿臂粗的龙凤花烛爆出一声轻响,他忽的笑了,抚着她鬓角发丝,轻声道:“怕吗?”
她有些紧张,手正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却是坚定的摇摇头。
他的眸中流出无限爱怜与宠溺,深深的看着她,良久……而后,缓缓俯下了身……
极细致的吻,似是要品尝她的每一丝细微,流连她的每一丝气息。
她碎碎的低喘着,浅浅的呻吟着,身下云丝锦褥仿佛变成了柔软的云,就连那重重的帷幔亦好像变成了漂浮的云,她试着抓住它们,手却落入他的掌中。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已是一片淡红,就连耳根亦泛出了可疑的粉色,是他每每动情时的样子,将一向冷锐的他渲染得极是魅惑。
她能感觉到他在极力隐忍,却不知是为何。以往二人在一起时,他多是情难自禁,总是要想方设法的“折磨”她,而她总是会害怕,更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所以,他只能无可奈何。而今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他为什么……
“玄苍……”她的呼唤已带了意乱情迷的气息。
他的臂一震,怀抱忽紧,肌理在轻微怒吼。
他紧紧搂住她,咬住她的衣领,在她耳边低喘。
“玄苍,你怎么了?”她试着亲吻他的耳珠。
“别动!”他低喝,声音哑得仿佛被沙粒重重磨过。
良久,战栗稍止,他抬了头,却见她满脸泪痕。
“玄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会?”他细细的打量她,拭去她腮边泪珠,满眼皆是浓浓的宠溺。
替她拢好微乱的鬓发,声音依然带着未退的嘶哑:“我不能,我怕……你会怨我……”
“怨你?”她极是不解。
他笑了,笑声竟似叹息。
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合了眸子,黑睫轻颤。
“玄苍……”
他没有睁眼,只躺到她身边,将她拥到怀里,下颌摩擦着她的发心:“宝宝,我想和你这么躺一会……”
她便老实的偎在他怀里,任他的吻一次又一次的点在她的鬓间。
她忽的笑了:“玄苍,我觉得你现在就像一只小蜜蜂……”
他亦笑了,怀抱再紧了紧,顺落下重重一吻:“宝宝,我们今天晚上不要睡,好不好?”
锦翎,不要睡,我想和你多待一会,想听你多说几句话,想多看看你生动的样子……
她打了呵欠,点点头:“那我们做什么好呢?”
“讲故事,把你会的故事都讲给我听……”
“好……”
烛光摇曳,那双身影于帘幔轻摆中若隐若现。
淡香细细,载着她清幽的声音静静的飘在殿中,飘向窗外……
☆。527别忘了我
烛光渐次熄灭,殿中却渐渐明亮。
天,亮了。
宇文玄苍动了动已经麻木的手臂,俯下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怀中的人。
她还是睡着了,睡得那么香,那么甜。
锦翎,你可知,这是我们拥有的最后时光了……
他轻轻抽出手臂,自檀木小几取来一把剪刀,又拾了她的一缕发……
一声轻响。
一缕青丝亦落在掌中。
再拾了一缕银丝……
片刻后,一只同心结平卧掌心。
黑白分明,丝丝入扣,好像它们生来就该如此,亦会将这份相依相偎传至万世千秋。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然后,探手怀中……
将同心结仔细装入一个褪了色的荷包中,那荷包上正有一双丑丑的鸳鸯在瞪着眼看他。
像每一个思念她的日子,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粗糙的鸳鸯,唇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
“不是端午,为什么要做粽子给我吃?”
苏锦翎捧着泥金勾画如意花纹的黑漆木匣子,指尖摩挲着右下角米粒大小的一个记号。
那是个篆体的“苍”字,是他的名字。
宇文玄苍淡笑不语,只一瞬不瞬的看她,倒令她不好意思了。
她岂是不知他所为何意?
当年,她因为“小火龙”一事气势汹汹的来镜月湖畔找他“算账”……
其时,他一身雪衣,坐在湖边,悠闲垂钓,倒令她无火可发。
愣怔间,是他递了这样一只黑漆木匣给她……
她打开匣子,但见九个暗格里各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粽子,周围还镇着冰块,散发着糯米的甜嫩并着箬叶的清香……
一切都与曾经一样……
这七日,她与他走过了太多曾经走过的地方,回忆了太多的往事,然而只差这一件,只差这一件……
她的眼角不觉有些湿润,急忙低头挑了个粽子。
“真好吃!”她费力咽下喉间哽咽,故作开心道:“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要向我赔罪呢?”
还记得当年,他不动声色的看她吞了个粽子,然后说:“那便当是赔罪了。”
此刻,他笑意微微的看她,轻声道:“是啊……”
心下一痛,那种莫名的难过再次袭了上来。
“玄苍……”
“嗯……”他的语气和目光一样温柔。
她急忙垂下眸子,努力忍下想哭的冲动。
她是怎么了?
装模作样的眺望湖心,忽惊喜道:“玄苍,你看那个小亭子……”
没有荷叶田田,然而湖面如镜,正正倒映着小亭,如寒月一弯,意境悠然。
她撒娇的摇着他胳膊:“我一直很想到那上面瞧瞧,你带我过去,好不好?”
长指抚过她的眉心,唇角温软:“好……”
一只小船轻轻划开水面,没有浆,却是向着湖心小亭缓缓飘去。
“玄苍,你知道吗?有一年中秋,我和映波在这里放河灯。映波说,若是河灯能飘到水面月亮的中间,并打几个转,再向远处飘去,那愿望便可成真……那夜,真的有一盏河灯飘到月影中间,还打了几个转。可是之前,它们被风吹得团团转,我都分不清哪盏是我的了。不过今日看来,那盏飘到月影中间的,就是我的……”
他的眼底如平静的湖面,只映着她一双人影:“还记得许的是什么心愿?”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坚定的迎上他的目光:“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
是风吹皱了湖面吗?她看到他眼波一闪。
他没有说话,只拾了她搁在膝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船头轻轻碰到小亭边,缓缓横了过来。
他扶住她,一同进了小亭。
立在亭中,感受清风自四面吹来,拂动衣袂,牵动发丝。
水波粼粼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端午……
她坐在船尾,偷眼看他……
那时,他立在船头,雪色绣银丝的袍摆迎风飘飞,长发纷飞如舞,如梦一般飘入她的心……
她也不知怎的,忽然鼓起所有勇气向他问了一句她一直想问的话:“如果我被了撂了牌子回到王府,你会不会去找我?”
他似是也听到曾经的那句怯怯的充满了希冀的问话,霍的转身,眼底仿佛纳入了所有的波光粼粼,然而未及她看清,便拥她入怀:“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他比当年还要认真而郑重的回答她。
他紧紧的抱住她,怀抱瑟瑟发抖。
他拼命的吻着她,然而却有一点温热湿润了她的鬓发。
她心里发慌,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而且她惊恐的发现,她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听他喃喃的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淡淡的甘甜之香颤颤的抖落在耳畔:“锦翎,你是我这一世真心实意想娶的女人……”
心底仿佛有什么嗵的炸开,将这几日的困惑与恐惧照得通亮。
离别,是离别,他们就要分开了……
她想要挣扎,想要反抗,想要像在通往丹陛的漫长的玉阶上奔跑时一样奔向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腰间一麻,整个人旋即陷入黑暗……
然而,在光明消失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他说……
“宝宝,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