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虽心动,脚步一迈,直直往假山去。月光清明,斜斜洒了一片。
贴着山壁转弯,一转脸往里瞧,就见女子躺在地上婉转承欢,娇啼一声盖过一声,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还带了些糜烂的味道。随着身子扭动,光线不时照到她半边脸,样子很是熟悉。我努力回想半天,才认出原是筱夫人。
没想到白日里瞧起来端庄贤淑,可这个功夫……着实不弱啊。看那表情,听那声音……简直堪称完美。
☆、第二十五章 我心匪石(一)
本想瞧瞧就离开,可那男子背对着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南宫。他的低吼声被筱夫人干扰,根本听不真切。
下意识往前一步,脚下“咔”一声,不知踩到了什么。
男子动作一僵,快速转头。
一张极其惊恐的脸,还有身下女子惨白的面容,衬着幽幽月光,无比凄冷。
我心一惊,快步转身。假山处路面凹凸不平,我小跑起来,风吹着两鬓碎发,身上的小疙瘩此起彼伏。双手紧握成拳,提起裙摆,尽量减少阻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瞬间心被高高吊起。四下无人,我怎么可能跑过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来……啊!”呼声被掩在掌间,粘腻的胸膛紧抵着背部,恶心感一阵接一阵而来。喉咙发出一阵干呕声,身后的人厌弃地将我往前推出一步,颈上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中整个世界安静得恍若坟茔,我置身其中,叫不出、喊不了。拼命睁大了眼睛,能看到的也只是漆黑。伸出手向四周胡乱抓着,希望能寻到一点可以触碰的东西。可是除了虚无,有的,也只是虚无。
似乎被人丢弃,孤零零一个,看不到方向,寻不到依靠。
寒意在周身蔓延,从发顶,到脚尖。从心脏,到皮肤。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我会不会宁愿那天没有陪母亲一起去上香。没有因为好奇循着笛声在绿萼梅中穿梭。没有因为一眼沦陷拼尽身家要与他一起。
那我现在是不是也不会嫁给一个对我千般好,我却没有办法给予半点回应的男人。不必怀了他的孩子。不必在深夜被人掳去。
这个梦无声到令人恐惧,我在宫内地道里走,然后来到御书房。
《寒江图》上有一个透气的小眼,我凑近了看。
王鹣和珠玉并排站在一起,珠玉双目通红,王鹣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恪哥哥背对着我,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中一片黑沉。
宋月然端了茶奉到他面前,对他盈盈一笑。
嘴边的笑就此凝住,我呆呆看着他们。
明明当天那么清楚的话,在梦中却听不到半个字。只见嘴唇一张一合,可心底的悲伤又那样明显。仿佛排山倒海一样,将我湮灭在回忆中。
我曾说就算容娘娘离开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我从未食言,只是你不要我了而已。
是你不要我的。我没有对不起你。
是你不要我的。
忽地脚下震动起来,难道是地震?
我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任由它天摇地动,只一个人呆呆站着,
倏然手边一紧,被人拉着往一旁倒去。
意念一动,整个人才慢慢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是落夏的眉目。眉梢眼角全是担忧,将我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叫着我的名字。
我恍惚地叫他:“落夏。”
他动作一顿,眼中的雾气消散,露出明媚的笑。
☆、第二十六章 我心匪石(二)
“你怎么在这里?”疑惑地问。
他脸色一僵,似是才反应过来,扯过什么就往我身上盖。
“快走!”
我迷迷糊糊被他拉起来,身上一凉——方才他遮在我身上的东西滑落下去。
一个激灵,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除了肚兜和亵裤再无他物。转向落夏,他抿紧唇角,并不看我,只再次捡起衣服披到我身上。
呻吟声近在耳边,侧首看去,一个黑衣男子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面色发白,嘴角的血迹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仔细看他的脸,脑中自动浮现一男一女交缠的画面——是他!
“没时间了!”
手腕一痛,被落夏拉着踉跄几步。
“砰”一声,房门被踢开。屋外的光线斜射进来,刺眼得很。下意识伸手挡住脸,一道黑影迎面而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啪”地一声响,整个头被打得偏了过去。面上火辣辣地疼。
不敢置信地看过去,老夫人端端站在我面前,手里的拐杖散发着古木特有的幽光,面色不善地望着我。
“婆婆……”喃喃唤道。
跟在她身后的一堆人全站在门口,不敢涌进来。
筱夫人、杜昕、邵伯、瑶荆……
“我不是你婆婆,我们南宫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她厉声道。言行见半点不见昨日的慈爱,仿佛我是让她恨入骨髓的人,巴不得将我拆骨入腹。
瞥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再看看衣衫不整的我,还有满头大汗的落夏。
黑衣男子痛苦地哼一声,连滚带爬地摸过来抱着老夫人的腿。
“老夫人,您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本想劝阻王妃,谁知她竟命落公子将小的打成这个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顺带仰起嘴角,把血迹露出来。
老夫人脸色愈发铁青,一言不发地怒视着我。
“说不定是误会……”杜昕出声,往前迈步子,被筱夫人一扯,她看看她又看看我,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穿好衣服,带到大厅。”丢下一句吩咐,老夫人杵着拐杖往回走。筱夫人急忙上前一步扶住,面有悲意地看我一眼,嘴角却是藏不住的得色。
邵伯对着地上的男子厉声道:“还不出去!”又转向落夏:“落公子,还请您先去大厅。”全程始终低着头。
落夏担忧地看着我,我对他摇摇头,微微一笑。
他这才稍微松开唇角,跟着邵伯离开。瑶荆哭着扑过来。
我摆手止住:“先整理衣着。”
打了水清洗身上,再换上衣裙。
如今这场戏再明显不过,只怕落夏为了我无意闯入,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责难。不过也好,若不是他,说不定我就遭那下贱的奴仆给玷污了。若真是如此,不如死了好。
☆、第二十七章 我心匪石(三)
“王妃放心,奴婢已找人去通知王爷。她又是为何?
不过转念一想,主荣仆荣,因南宫宠我,这府中即便邵伯也要让她几分。若是我失宠,她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
“走,别让老夫人等急了。”淡淡丢下一句话,推门而出。瑶荆一怔,连忙跟上来。
大厅里站着的还是刚才那几个人,想来邵伯事先清过场,附近不见半个不相干的下人。
我直直走进去,也不行礼,好好站在正中央。
落夏原本坐着,见我进来,也忙起身走到我身边。
“小姐。”他对我一笑,目光中无所畏惧。
扯了扯嘴角,在他眼中倒映出的却是一张不知是哭是笑的脸。
落夏蹙眉,还未说话,就听筱夫人冷声道:“老夫人,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咱们王妃还是如此多情啊。”其中颇为忿忿不平。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拐杖重重一跺。
“老夫人息怒。”落夏朝她拱手,“落夏幼时为小姐所救,数年来一直养在相府。若与小姐之间真有不妥,早便发生,何至于让她远嫁江夏?”
杜昕亦是附和:“落公子所言不差,况且王妃是何等身份,既已为人妻,定不会对不起王爷。”
“哦,”老夫人提高声音,看着我:“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探究的、期待的、愤怒的……一切的一切,只让我觉得厌烦。
活了十多年,我还从未为了让别人理解而争执,从未为了不相干的人愤怒。
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每日里南宫的温柔以待,想起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可最终,突出的只有“我无话可说。”
我能说什么呢,我衣冠不整被落夏拥在怀里,是她们亲眼看见的。就算我勉强辩解,老妇人也不会相信。所有的解释都太过苍白。
话一出,筱夫人微微一惊,她可能已做好我把事实说出来,然后哭喊“冤枉”的准备,却似乎从未想过我会说这样一句类似于默认的话。
“无话可说?”身后有人低低的重复,带了微微的困惑。声音沙哑低沉。
猛然一股大力将我给扯了去,呼痛一声,抬眼就见南宫双目赤红的瞪着我,“无话可说?”
手臂剧痛,我却不肯认输,“是,我无话可说。”
几个字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严重赤红更甚。周围众人都被惊住,落夏跨一步想挡在我面前。我朝他摆摆手,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南宫。
我无话可说,你要如何?
☆、第二十八章 我心匪石(四)
他伸手朝我颈项掐来,瞬间不能呼吸。胸中越来越痛,眼前也开始迷糊。我使劲抓住他掐我的那只手,却不知是不是想求他松开。
耳边纷纷扰扰,突然脖颈一松,整个人瘫软在落夏怀里。
老夫人责怪地看他一眼:“到底是皇上赐的婚,千万不要死了好。”
这个女人,当她初见我时,因我是南宫的妻,因我怀着南宫的孩子,所以对我和颜悦色。当她以为我与他人苟且,做出有辱南宫家门之事时,对我连陌生人都不如。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想想了。”老夫人似乎还嫌不够,“要是你的,自然万事好说。如果,”瞥一眼落夏,“是别人的种,那千万不能留下。”说到“不能”两个字时,眼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
我猛地跪下,对着老夫人磕头:“明月对不起王爷,对不起老夫人。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让王府蒙羞,明月无言以对。只求王爷将明月休弃,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南宫浑身一震,愣愣瞅着我。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呷一口茶水,沉默不语。
落夏也跪了下来。
南宫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挑起我的下颌。
微蓝的眸子内暗沉无光,他手下使劲,捏得我骨头都疼起来。
“你要我休弃你,”他低声道,忽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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