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加快脚步,可“唰”一声,周围亮起火把无数。火光亮堂,一瞬间恍若白昼。我闭了闭眼,感觉到身下的南宫身子发紧,声音却还是镇定。
“七王爷。”
“少卿兄,别来无恙。”七王爷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并不见北宫恪。
“走。”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南宫恍若未闻。“少卿不过是来接自己夫人,七王爷何必摆出这样的阵仗。”
七王爷一笑:“王妃在小王这做客,少卿兄这样说,仿佛小王虐待她一般。”
“快走。”小腹越来越疼,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拴在上面,拖着我往下坠。
“我哪里能丢下你走。”他低低一声,似是叹息。
胸口的空荡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温热的,涨涨地充斥整个空间。我几乎抑制不住眼泪,唯一的一点力气集中在手上,死死抓住他肩上的衣料,头埋在他背上,害怕让别人看见我的脆弱。
“不过少卿兄爱妻心切,小王也能理解。”他说着风凉话,“不如到帐里一坐。”
“有何不可。”南宫反道,背着我进了帐子。将我小心地放在椅子上,自己就站在我面前。
“明人不说暗话,七王爷可直言。”他道。
七王爷一笑:“我哪里有什么要说,唯一所求,不过是少卿兄退出嵩允罢了。”
“仅为这个?”南宫挑眉问道。
“就是这个。”七王爷亦是一笑。
“南宫……”我拉拉他的衣袖,他转过来,眸子里满满都是担忧:“怎么了?”
摇摇头:“不要答应他……”深吸一口气,费力到:“北宫恪不会放过你。”
他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对我笑笑:“我自有分寸。”
分寸?难道他有什么办法?
闻言松了一口气,可脑子转了千百遍,还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北宫恪与傅良意和七王爷联手,所为不过是将南宫手中的兵权和谢子艺手中的一处拿过来。
他登基之初,手中虽握有一部分,可是各地藩王一直将权力握得死紧。除非想逼他们造反,否则根本没有办法收回。北宫朔死了那么几年,他的旧部却一直蠢蠢欲动,近来更是传言翎墨身边有一个男孩,怀疑是她给北宫朔生的遗腹子。如此一来,那些旧部也有了可以利用的借口。北宫恪心中所想,我大体能猜到几分。
是以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过南宫。
“既然少卿兄这样爽快,小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七王爷大笑两声,“来人,上酒。”话音未落,帘子一挑,一个士兵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我心里发紧,紧紧攥着南宫的袖子。
小兵将盘子放在桌上,倒了满满两杯,一杯递给七王爷,一杯送到南宫面前。
???
☆、第两百一十三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二十二)
南宫淡笑接过。
我使劲拉他的袖子,看他微微转过眼,便对他摇摇头。
他一笑,又回过头去。
心脏像是被人揉捏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王先干为敬。”七王爷抬着就被冲南宫比了一比,仰首饮尽。我却仍不能放心。
南宫笑笑,也朝他比了比,送到唇边。
我想着要是他要喝,我就撞上去,把酒弄翻。
可他还没来得及喝,帐外忽然一片马啸声,杂乱不堪。
七王爷皱了皱眉,看了南宫一眼,甩袖而出。
等他一处了营帐,南宫即刻转过身来,拉住我的手将我背起:“我们走。狙”
“是谢子艺吗?”我问他。
他点点头,“幸好有他。”
沉铭在前方为我们开道,本有人守在帐外,沉铭不过一个手起刀落,即刻悄无声息。鲜红的色彩刺激着眼睛,我咽了口唾沫,别过头,不忍再看。胃里翻江倒海,两腿间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留下。
心里一惊,一声哽咽几乎已经冲到喉间,又被我生生忍下。
“明月?!”南宫一声低呼,他应当也是感觉到什么了。
费力地摇摇头,才想起他看不见,便努力笑道:“我没事,快走。钫”
他身子一震,咬着牙不说话。
沉铭回过头:“王爷?”
他摇摇头:“没事,快走。”三人趁乱溜出军营,来到南侧,那里拴着三匹马。我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不时有喊打喊杀声传来。
南宫放下我,反手拥在怀里,一张脸惨白如纸。他仔细观察我的脸,手一震,伸到面前,上面暗红色的液体已有干涸的痕迹,触目惊心。
我抓住他的手:“快走。”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咬牙,抱起我翻身跨到马上。沉铭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勒绳,马儿立时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他紧紧抱着我,呼吸粗重,可是动作却是小心翼翼。我疼得受不了,忍不住低低呻吟起来。他搂着我的一只手更是加大力气,仿佛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一样。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追逐的马蹄声,南宫面色一紧。
我缩在他怀里,开始颤抖。
一匹马,载着我和他两个人,哪里跑得过身后那些军马。前方一阵嘶鸣声,抬眼望去,却是身着嵩允战甲的马队。
“你回去搬救兵!”南宫低低对沉铭道,沉铭面色一顿,并不迟疑,当即架马快速冲过前方的围堵,消失在视线。
南宫勒马,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不怕。”他微微低了头,与我道。
一颗浮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我深深吸一口气,偎在他怀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他说不怕,我便真的不怕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唯一舍不得的是策儿还有他,可是,若我们能死在一处,总比什么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是昏昏沉沉。只知道马儿停下,他抱着我,静静看着什么地方。
费力睁开眼,身前嵩允军队站得整齐,七王爷当先而立。衣裳有些狼狈,可神情依然是云淡风轻。
“少卿兄,酒还没喝,怎么就走了?”他淡淡道。
南宫面色一紧,低声道:“七王爷何必强人所难。”
眼前一片迷蒙,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南宫的下颌,心里仍是平静。
七王爷低低道:“少卿兄难道不知?”顿了顿,“小王并不想你死,只是世事总是差强人意,少卿兄与王妃,到底只能留下一个。”
南宫一愣,低下头看我。
我抓住他的衣襟,对他摇摇头。
他仍是定定看着我,忽然道:“把你送回他身边,好不好?”
眼眶一热,眼泪止也止不住。我一字一句,“南宫少卿,你敢。”
他温柔而无奈地一笑,亲了亲我的额头:“我不敢。”
顿了顿,又道:“那与我死在一起呢?”
我弯起唇角:“甘之如饴。”
腿间的血已经干了,黏在肌肤上,很是难受。可我心里却一点悲凉都没有。
他笑笑,抱着我翻身下马,重重拍了拍马屁股,马儿扬蹄,冲出人群。士兵并没有为难那匹马,让开路让它跑出去。
“七王爷,”我道,眼前渐渐清明。瞧见七王爷目光凝结在我身上,眼中有震骇,“麻烦你告诉他,我与夫君死了便死了,但求他善待老人与孩子,千万……不要为难他,就当做是对我的补偿。”
南宫眸色暗沉,抓住我的手,一言不发。
“我并无意要伤害王妃。”他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一切是我所求,与人无尤。”默了默,又道:“也请王爷好生照顾勉儿,他年纪小,性子有些别扭,怕生,王爷对他温柔些。”
“好。”他颔首应允。
我转头看着南宫,深深地,不想错过一眼。
微蓝的眸子在夜色里起起伏伏,火光闪烁,倒映在他瞳仁里,美得动人心魄。
“明月。”他低低唤,眼中充满眷恋不舍。
我一笑:“反正下去了咱们还是夫妻,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他一怔,随即笑容更大,“是,反正还是夫妻。”
我心一动,抱住他,头埋在他肩窝里,闷声道:“对不起。”我们成亲三年多,却是从几个月之前我才开始正视他对我的感情,开始对他好。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想慢慢补偿回来,却终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生之中,北宫恪欠我最多,我欠南宫最多。
但如今,前者仍旧利用我,后者,仍为我共赴生死。(文*人-书-屋-W-R-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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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二十三)
三个月后。
……
睁开眼,手向四处搜寻,立即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握住。
“娘,你找什么?”小策子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策儿给你拿。”
反手摸摸他的头:“策儿乖,”顿了顿,“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更了。”娘亲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来到近前,怜惜地道:“孩子,你快去睡吧,我来照顾你娘。”
“不要,”小策子固执道,“我要陪着娘。”
“好,策儿真乖,”我笑笑“来,上来陪娘睡。”他听话地踢蹬了小鞋子,爬到我身边,用被子将自己裹住,抱着我的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狙。
我无奈地笑笑,摸摸他的脸蛋。
“你真的要我们走?”娘亲压低声音问,满是担忧:“我们哪里放心得下,更何况策儿黏你,只怕不肯乖乖听话。”
面上的笑容淡去,只觉疲惫:“我好不容易让他答应放你们走,您现在说的是什么话。”顿了顿,道:“你们留在长安,我根本没有办法处理事情,你们走了,我自然放得开手脚。”
“你要做什么?”她蹙眉。
我一笑:“我能做什么,娘,您就是太操心了。”
“唉,”她叹了口气,半晌,幽幽道:“我都听你的。”说完一阵窸窸窣窣,又退了出去钫。
我心中疲惫,抱着策儿,想睡又不敢睡。他温软的呼吸喷在我手臂上,心柔软得像一汪水。没过多久,睡意袭来。竟梦见南宫。
他着一身黑衣,站在风里看我。发丝凌乱,眼神却是温柔无比。
在梦里,我的眼睛恢复以往的清亮,朝他伸出手,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却不肯应答。最后竟然转身走了。
“南宫!”我追过去,伸手一抓,却只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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