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珠玉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北宫恪目光一变,仿佛含了几分深思。
我低下头,手指挑着胸前的发,笑道:“他们昨日在我衣裳不整时闯进来,该看的不该看的可都看了,挖一双眼睛,总不算过分吧。”
他眸色一顿,随后仿佛了然,漠然点点头。
我不过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同意。
“哼。”翻身下床,摸着肚子道:“算了,我怕血腥气冲撞了孩子,不用挖眼珠子了,让他们扫一个月的御花园。”扫地一向是太监宫女做的事,他们身为侍卫,却被罚去做这个,也算是能够让他们呕上一阵了。
北宫恪却是一笑,仿佛没有丝毫惊讶,点点头:“都听你的。”声音柔得不可思议,含了浓浓的宠溺和一抹了然。
我顿时有些羞恼,像是被人看穿一样。
他转过身去,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小口抿着。忽然悠悠道:“昨日宫里突然出现刺客,你没有受惊吧。”
“没有。”我爱理不理地回了一句。
他笑笑,又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乱出的主意,调了一堆人去守天牢,像是关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一样。我估摸着那刺客以为抓到了他什么人,才会莽撞地去救。”他说得云淡风轻,我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但已然是明了。
原来,仍是被宋月然耍了一道。
“或许吧。”不咸不淡地道,“他无功而返,自然知道天牢是不能闯的地方了。”
他点点头,含笑:“但愿如此。”
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起身离开。
我展开微微握拳的手一看,里面都是汗。
一转头,见珠玉双眼含泪地走过来。
“哭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她“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脆响。
??
☆、第两百二十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二十九)
“小姐还是不愿意原谅珠玉么?”她问,哭声切切,“珠玉哪里不知道小姐思念王爷,若是可以,珠玉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回王爷。”
“你胡说些什么?”按了按额角。
她却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珠玉深知自己从前犯下大错,可我现在是诚心弥补,请小姐看在从小一处长大的份上,给珠玉一个机会!”她哽咽道,越说眼泪越止不住。
“好,”我冷笑一声:“你救我出去,我就信你。”
“我……”她一时语塞,眨眨眼,眼泪又流出来。
心知自己说话太重,不由得叹了口气,缓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珠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总归还要再给我点时间。狙”
她讷讷,含泪瞧着我,不由得一阵心软。
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她:“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找回咱们从前的情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自己已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安抚她,又说了几句,便让她出去。
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思虑过重,以致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怕动了胎气,连饭都不敢下床去吃,乖乖躺着。
珠玉端了安胎药上来,嘴角都是笑:“小姐不知道,一堆宫女太监都围在御花园,看着那些侍卫发笑呢。”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看侍卫出丑,他们哪里能放过。”说着就着她的手将一碗药喝下去。
她眨了眨眼,似乎有话要说钫。
我也不催,静静等着。
一碗药喝完,她似是拿定了注意,将药碗搁在桌子上,对我道:“我听说崔统领是王总管当年提拔上来的,与宁主子之间有些……”
我点点头,她便没有继续说。
忽地想起了什么,偏头问她:“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王鹣呢?我进宫那么些日子了,一次也没见过他。”
珠玉一愣,道:“小姐不知道么,王总管三年前就去了。”
“去了?”挑眉问,“生病?”
她颔首:“王总管在冬天落了水,后来身子一直不好。撑了大概两个月,就悄无声息地去了。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面色安详,似乎并无痛苦。”
虽然对王鹣没有什么好感,可到底也是认识多年了,乍然听闻他已不在人世,不免有些黯然。于是接下来的一天心里都不太好受。
到了晚上,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只觉心里闷闷的,连带着肚子也不太舒服。
珠玉见我脸色不好,以为是热的,便拿着扇子轻轻给我扇着。
我背对着她睡,熬了不知多久,心里越来越堵。肚子难受得厉害,我实在忍不住了,想唤珠玉去叫太医,刚转过头,她看清我的表情,“啊”一声,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发出响声,整个人扑上来。
“小姐,你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我的脸,“怎么满脸都是汗?!”
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是一手的汗。
“我不知道,”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你去找太医。”
她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应声着冲了出去。慌乱之下连叫人都忘了。
我自己躺在床上,肚子发痛。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可是分明还不到时候,难道他就要出来了?
双手死死抓着锦被,咬着牙,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几声低吟。
“明月!”疼得我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忽然听到一声叫喊。努力睁开眼,看见北宫恪满脸焦急地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医也赶到了,顾不得请安,上前到床边察看。他眉头皱着,掀开杯子瞧了瞧,面色忽地一下白了。
“说话?!”北宫恪怒吼。
太医有些颤抖,突地一下跪了下来,“主子……主子下体流血不止,恐……恐……”
北宫恪眸色一暗:“保住大人。”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沉,太医满头大汗,颤巍巍地磕了个头:“臣遵旨。”
我疼得受不了,逮住他的手一阵猛掐,用力之大,连我自己都颤抖起来。他一声不吭,微微皱着眉,看着我。
“你敢。”费力吐出两个字,“我……我要孩子……”
“乖,”他摸摸我的发,“保住性命要紧,孩子……”眼神变得朦胧起来,“你要是想要,以后再生就是了。”
他说得轻轻巧巧……再生……我去哪里找南宫来再生!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几乎是咬牙切齿:“我要这个孩子……”
他根本没有听进我的话。
我气极,下身感觉像是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出去,很快,身下的褥子便湿透了。
“主子不要激动!”太医几乎是吊着一口气道,“情绪越激动血流得越快!”
我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死死瞪着太医,要是孩子保不住,我就拉着他一起死!
北宫恪眉头皱得愈深,抓住我的手。
太医背着我的视线,朝北宫恪不知递了个什么眼神,他眸子深沉,忽地笑笑,勉强至极。亲了亲我额头,低低道:“好,保住孩子,你不要生气,都听你的。”说完偏过头,声音里含着什么我听不出来的东西:“去!把所有太医给我找来!”
疼痛一阵盖过一阵,除了这个之外,我只能感觉到身下不断涌出的液体,小腹一阵收缩,越来越烈,几乎叫我承受不住。
“快点!”珠玉呆呆看着我,北宫恪对她大吼。
他再低下头时,面上却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对我笑了笑:“没事的,明月,一会儿就好了。”
——??
☆、第两百二十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三十)
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医女和稳婆,北宫恪被劝了出去。珠玉没有生过孩子,在这也只是添乱,一并被赶了出去。
生孩子是轻车熟路了,可是这次跟上次很不一样。上次摔了一跤,肚子痛得像是要裂开。可现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作用,要把肚子给撑得炸开。
稳婆急得都要翻白眼了,一个劲拿着医女骂狙。
我意识有些涣散,但隐隐能听出是为什么止不住血。
模糊中想起上次似乎也是大出血呢,可是有人把他的血給了我……
太医隔着帘子在外间,整个屋子里都是我的呼痛声。喊得久了,自己也累了,声音越来越小。
嘴里被塞进了一片东西,凉凉苦苦的,好歹唤回一些意识。
“主子,您千万别睡啊。”一个小医女愁眉苦脸地说着,就趴在我枕边,一刻不错地看着我,生怕我昏过去。
我对她笑笑,可看见她眼里的我比哭还难看。果然,她面上惊悚,像是看到鬼一样钫。
脑袋越来越沉,眼前一片白蒙蒙的水汽。稳婆的手来来回回在我身上,一叠声叫我用力。闭上眼,努力按照稳婆的话做。
被褥全都湿了,也不知是汗还是血。
眼角瞥见有人跑出去,模模糊糊听见北宫恪的声音。
“帮我……”猛地抓住枕边小医女的手,她吓了一跳,连忙反握住:“主子?!”
我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挤出话:“一定……一定保住孩子……”
“我……”她没有说出来,看看稳婆,又看看我。
“要是……要是孩子没了……我要你们陪葬……”
她一个哆嗦,连忙道:“奴婢明白了!”连忙去向稳婆传达我的意思。
静静闭着眼,只感觉一阵骨肉剥离的疼痛。
……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我终于松了口气,陷入昏迷。
这一觉睡得很难受,身子痛,脑袋痛。
耳边时时有哭声,那声音向是一只手,将我不断拉扯。我实在烦了,不得不睁开眼,就见一双猩红的眼在面前。
吓了一跳,目光一转,看见他怀里抱着个红红皱皱的孩子,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心里一软,又想睡了。
“明月。”他喊着我,像是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
我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个小公主,”他道,笑容有些苦涩,“你好好看她。”
是女儿呢……
心软成了一团棉花。
眼角瞥到珠帘外跪着黑压压一片人,全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地上有碎裂的瓷器,隐隐可见黑色药汁。
“是……是宋月然?”我抬眸问他。
他费力一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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