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你休再多言。”女儿满脸犹豫,宋氏自然已知她心中不愿,可自己既然作出决定,便决不允许女儿违抗她的意愿,当下脸色就变得冷如寒霜,“我意已决,再无更改。不管她愿不愿意,昌宁之行,已成定局!”顿了顿又道,“你可以走了。”最后一句,却是跟苏慎说的。
苏慎仍是护在女儿身前,冷冷地盯着宋氏,“你明知道妍儿她不愿随你离开,你为什么还要强迫于她?!这天下有你这样作母亲的吗?!”
宋氏脸色忽明忽暗,倏地拔下头上的金?抵上自己的颈脖,望着苏慎的脸铁青一片,“苏慎,今日你若不答应妍儿入京,我即时就死在你面前!”
料不到宋氏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苏慎不禁吓了一跳,拉住女儿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宋德诗,你……你要做什么?快把金?放下!”
宋氏手握金?,逼视着苏慎父女俩人,缓缓上前两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若死了,宋家就会立时派人来接妍儿。苏慎,你是觉得由我带着妍儿上京好,还是由宋家人来接妍儿上京的好?”说着,那金?便往雪白的颈脖上用力一抵,刹时,细密的血珠便顺着?头缓缓滴下。
苏玉妍不由得大惊,颤声叫道,“娘!”
苏慎想到宋氏那决绝的脾性,脸上血色顿失,脊梁处瞬间涌上一股寒气,全身如坠冰窟,“宋德诗,你疯了么?竟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和女儿?”
苏玉妍也觉心脏突突而跳,连声恳求道,“娘,您先把?子放下,凡事都可以商量……”原以为苏慎能够帮忙,却不想竟是于事无补,反而将事情激化到如此地步,早知如此,倒不如自己慢慢想办法了。
宋氏却恍如没有听见父女俩人的劝阻,手上微微用力,?头便又深了些许,那血珠滴得更快了,“苏慎,你应还是不应?”
饶是苏慎爱女心切,看到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妻子这般视死如归的模样,也不由得权衡利弊,心思百转之间,当即大声喝道,“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可是你我一旦死了,妍儿怎么办?她岂不是变成了孤女?”
宋氏身子一僵,却仍是逼视着他,“你不想让她变成孤女就赶紧应了我重生嫁给亿万富翁!”
苏慎看着顺着宋氏颈脖间那刺眼的一抹血红,只觉心惊肉跳,却还是一步也不曾挪动。
闻声冲进门来的江妈妈目瞪口呆地望着宋氏那形同魔障了的样子,略怔了怔,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哀求道,“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
苏玉妍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心念微转间便迅速作出决断,低声向苏慎道,“父亲,您还是先应下来吧!等娘情绪平静些,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苏慎料不到女儿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还能这样镇定,只觉心里一安,犹豫片刻,方才沉声向宋氏道,“好,好,你既连性命也不顾了,兴许也有你的理由,我且让妍儿随你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要提什么条件?!真是书呆子一个!苏玉妍心里暗暗着急,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便伸手拽拽他的衣袖。
苏慎回眸,冲她微微点头,又向宋氏说道,“我要亲自陪妍儿去昌宁。”
苏玉妍闻言,顿觉心中一松。
宋氏仍紧紧攥着金?,高耸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脸色愈加苍白,良久,她才缓缓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出去了。”不等苏慎再说,她又咬牙切齿地喝道,“还不出去?!”
苏慎踌躇片刻,只得依言出屋。
待到苏慎出去,江妈妈就跪爬到宋氏的面前,悲声泣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拿眼睃向苏玉妍。
苏玉妍原本想冲上前夺下宋氏的金?,可看到她颈间的那一抹血痕后就顿觉呼吸不畅了,一颗心儿扑通扑通几乎也要跳了出来,她自恃无法眼疾手快地一举成功,所以还是放弃这个冒险的念头,选择暂时妥协,见机行事。
此时她见宋氏答应苏慎同行,不免心里一松,眼见江妈妈向看来,顿时灵机一动,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宋氏,“娘,女儿不想变成孤女,女儿想让父亲和娘亲都活得好好的,如果你们都死了,那女儿将来还有谁能依靠?呜呜,呜呜……”原本她是想对宋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料说到后来,想起这三年来对宋氏付出的真心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一时悲从中来,竟真的戚戚切切地哭了起来。
看着女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躯,宋氏只觉心里一痛,手上一松,金?便“咣啷”一声掉在地下,她双腿也随之一软,身子就这样摇摇倒下。
苏玉妍哭得忘了形,等听到金属落地的声音时便闻声抬头,眼见宋氏摇摇倒地,她来不及多想就径直扑上前去和身抱住宋氏,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随着重物压上她的身体,紧接着感觉后脑勺传出一阵剧痛,眼前一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方才跪在一边相劝的江妈妈,眼见夫人即将倒地,却不及小姐手脚敏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瘦削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向大小姐,等她扑上前去时,就见夫人人事不醒,大小姐也双唇发紫,顿觉不好,手忙脚乱地爬将起来,向外疾声叫道,“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苏慎此前得了女儿的暗示出去,却哪里敢当真离开?此时听见江妈妈惊慌失措的呼喊,当即夺门而入,一眼看到地下的情形,不由失声叫道,“德诗,妍儿!”一边伸手来探母女二人的鼻息,一边大声吩咐江妈妈,“赶紧叫人去请李贤志!”
第一卷 008、意外(下)
江妈妈连忙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外。
此时,屋里又涌入几个人来,却是苏玉修与丰姨娘并春草春荣几个,一见屋里这诡异的情形,只惊得目瞪口呆,待看到父亲把压在姐姐身上的嫡母抱到床上,苏玉修这才抢上一步,冲到姐姐面前,失声叫道,“姐!姐!你怎么了?”他先前从嫡母屋里出去后就迫不及待地把即将上京的消息告诉自己姨娘去了,两人正在屋里商议,就听姨娘的丫头柳叶进来说正院里出事了,他这才与姨娘赶了过来。他不明白,方才他出去时,屋里的气氛还算融洽,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乱成了这样?
丰姨娘到底年长,略怔片刻后就疾步过来,蹲下身去看了看苏玉妍的脸色,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便吩咐柳叶和春草几个把人抬回她的闺房,一面又叫人去准备参汤。
苏慎此时已经把宋氏在床上放好,闻声回头,肃然扫过屋里众人惊惶不安的脸,沉声说道,“方才屋里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听到了多少,不过,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一个字也不许乱说,否则,家法处置!”
苏慎平日里对待下人也算温和,不过此时双目含威,却也有几分煞气,春草几个早惊得脸色苍白,当即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应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只有丰姨娘轻声说道,“老爷,大小姐不过是因为夫人病势加重心里着急而至痰迷心窍,妾身自会跟下人们说清楚,还请老爷放心。”因宋氏不理中馈,苏家大小事务,多半都是由丰姨娘打理,加上她本就是宋氏的陪嫁,也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因此苏府上下,也都视她如半个主母。
想不到这个平时不擅言辞的丰姨娘在这紧要关头竟会显出如此的从容镇定,苏慎自是意外,又见她方才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沉吟片刻,便道,“丰儿,我已经着了江妈妈去请李启贤……妍儿那边,就交给你了。”丰姨娘做事细致,待妍儿有如亲生,她办事,他放心。
丰姨娘轻轻点头,“老爷放心,大小姐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罢便往苏玉妍屋里而去。
苏玉修早随了柳叶、春草两个到了苏玉妍的闺房,此时见姐姐面色苍白人事不醒,只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看到丰姨娘进来,不禁嚷道,“姨娘,姐姐她还没醒……”
丰姨娘看了儿子一眼,嗔道,“大小姐的命金贵着呢,三年前那场大病都熬过来了,这点小伤,又怎么会伤及到她?”说话间已经到了苏玉妍床前,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被角,这才不慌不忙地吩咐春草去看看参汤煮好了没有,又叫苏玉修去二门处守着,等大夫来了即刻就请过来拯救男配计划。
待两人走后,又叫了柳叶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柳叶连连点头,也跟着出去,并顺手掩上了房门。
丰姨娘这才缓缓在床前的锦杌上坐下,伸出手去,慢慢抚上苏玉妍的脸颊,轻声叹道,“可怜的孩子……”
苏玉妍已经醒了,早在丰姨娘说那句“大小姐不过是因为夫人病势加重心里着急而至痰迷心窍”时就已苏醒过来。放在以前,她也势必会为丰姨娘的沉着冷静而喝彩,可现在出了春芽的事,她对丰姨娘,不知不觉就产生了戒备的心理。所以,她干脆将错就错,佯作未醒,一来可以借昏迷未醒拖延去昌宁的时间;二来也能暗中窥探丰姨娘的行迹。
当丰姨娘那只丰腻而温热的手掌伴随着那声叹息触到她的脸时,她就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丰姨娘的手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便慢慢收了回去,抬手时,有意无意地拂过她浓密的睫毛。
就是这轻轻的一拂,让苏玉妍的心怦怦直跳。这个丰姨娘,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丰姨娘抬起手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张娇妍如花的脸庞。
闪烁的烛光忽明忽暗,屋里寂静得可闻两人的呼吸之声。
这是一场心理的较量。苏玉妍暗自思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丰姨娘慢慢起身,唇角泛起一丝微笑,把眸光缓缓转向朱漆雕花拨步床的那天青色的纱缦上,徐徐说道,“大小姐,昌宁是咱们大乐的都城,天底下最繁荣昌盛的地方,您怎么就不想去那里呢?”
苏玉妍心里一跳。她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自己说话?
丰姨娘的眸光在苏玉妍平静的脸庞上扫过,唇角的微笑慢慢隐去,沉沉的眸光又转向窗外,声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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