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只能将这份感激深埋下,深埋至她赴死那一刻。
他的心性,本就多疑,她只能假装忆不起任何。
夜烛虽暗,却愈发衬得他的眼眸比寒星都亮,她被他眸中的深意所迫,一点一点,晕红了双颊。
他一笑,托起她的小脸,薄唇轻轻覆上她的,再浅浅吻入。
随之,愈吻愈深,一只大掌钳住她的身子,扣于自己身前。男儿的坚硬铁躯,如灼铁一般滚烫,似要将她揉入自己身内。
两行迤逦的珠泪,缓缓自女儿腮畔滑落。
她婉转承之,她知道他此刻一定四肢百骸都痛,可是他仍是忍了痛要她。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她不能点破,唯有在他怀内,坦然承欢。
唯有爱之深,才苛之切。他给了她世上男儿所能给出的一颗真心,她已没有退路,也不想再退,她所求的,是能在死之前为他安排好所有退路,她虽死,亦不会再惧。
其实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在他进入她身内的那一瞬,她终是失声叫出,才刚叫了半声,却已被他攫住丁香。
重重侵入,辗转汲取,再松了她,于她唇畔低低笑道:“痴儿,此处是我的大营,尔以为是何处?”遂,长身再一挺,却不许她出声,只在她身内纵情驰骋,眼见她不胜,再慢慢缓下。
或轻或重,一点一点,哺入那刻骨滋味。
看着她在他怀内,往生若死,颤栗不止,紧紧契合于他,不能稍离。
第四卷 崔嵬 第九章 不似相逢好(2)
她的罗裙只半解,他的袍衫也未去,肌肤,隔着衣衫相接。
渐有汗意自他的额际渗出,淡淡的麝香气息愈发浓郁。她半张着唇瓣,望着他的眼眸,无力地攀在他的衣襟处。身下,是他带出的极致甘美,夺去了心魂,也夺去了神智。只凝望着他,娇喘微微,一身的汗腻,随半褪的罗衣与发丝纠缠在一起。
眼见她已不支,他俯下身,覆住她的檀口,将自己的气息度给她。唇齿之间,尽是她喉内的哽声,一声一声,宛如小兽,牵扯着他心底的柔软处。
至最后一次,他始托起她的小脸,在她口中低道:“痴儿,还要么?”
她脸上,身上,尽是情动之后的红云,小小的身子贴在他胸前,火一般烫,犹自喘息不止。
他一笑,双臂再一用力,抱紧怀内人。
再过片刻,天色就将放亮,他还有大把的军务要料理,各营的将官都会前来集结。
直等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她才渐渐醒转,蜷于他怀内,一动不肯动。好半天,才自他胸口处,传来一句闷声,轻轻道:“敷儿,敷儿……不能没有燕王。”
风疾发作之时,她知道他周身都会痛,但,除了这一句,她再说不出其他。
一言既出,却不见他应,她支起身子,望向他。
却,望入一双清亮的星眸中,隐隐透着笑意,尽是戏谑之色。衣襟被她扯得半开,露出里面玉色的肌肤,坚硬而结实,瞧得她渐渐涨红了小脸,别过视线,不敢再与之目接。
垂着脖颈,忽然间,又细语道:“燕王,可以不和罗敷生气么?”她犹记得他离去之时的怒气,每一次,无一不是。
虽说是妄想,却也是她的痴心。
她舍不得离开他。
她既自诩为他的子期,自是深知自己在他心内的分量。他可以毫不手软地杀了她,但他心内的痛,绝不会亚于她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等她再回身望去,那一双眼眸内,已经敛了笑意,变得深不可测。
他淡淡接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心机。
她轻轻摇头,却不答,眸中,并无惊慌。她知道,她此刻不能有任何惊慌之色,即便是,他看似已经“接纳”了她与前太子一事。
其实,他和她都知道,他每一次的怒火,无一不缘于斯,起于斯。他心内的芥蒂,丝毫不曾彻底化解过,更遑论,让他知晓她与另一个男子的不伦之事。
接纳,不等于不再计较。
正因为他计较,且计较之至,才会日复一日让人给她端来那副汤药,即便,那一副药方,本身寒凉之极。
他不语,眸内的精光,已隐约浮出。
面前的人儿,却不惧,一双乌黑的瞳仁内,满是殷殷之色。
他换了笑意,不动声色地斥道:“瞪着我做什么?”
话音甫落,她果真移了视线,小脸上,俱是来不及掩饰的失望与伤意。
他心内终不忍,长臂稍一用力,将那副小小的身子纳入自己胸前。才刚入怀,怀内的人儿,即露出笑颜,眼睫之上,尚带着泪意。
他只能一笑置之,一面松了她,言他道:“我今日要带部往真定,少时,我让人送你回府。”
一面,已翻身下地,套上长靴。
她坐于榻前,软声接道:“罗敷,能跟燕王要一样东西么?”
他转回身,她仰着小脸,再接道:“罗敷想要燕王的令牌,燕王不在府内时,可以容敷儿权宜行事。”
他眸内一冷,但未等他出言,她已伸出小手,跟他讨要。一张小脸上,自是那一副不怕死的表情。
他何等心力,岂会看不出她和他讨要令牌的深意?
但,此刻,对着这一副表情,心内竟狠不下去。默立了有片刻,终是松了眉目,冷声道:“我自会交待下去,让府内诸人随你的意思便宜。但,你若敢僭越,休怪我没有警戒过你。”
语虽冷,其下,却没有太多的冷意。
但,他终是不肯将令牌给她。她虽有些失望,也算是有所获,遂,低下头,绽开一朵笑靥。
再,轻声问道:“真定过后,燕王,会回师么?”她不敢迎视他,因为她心内一阵又一阵地痛。
此刻,帐内并无他人,他看一眼帐外,淡淡应道:“取下真定,朱允炆必定再布下重兵,趁他兵马未至,我会直接趋师大宁。”
大宁,不是宁王的藩地吗?
她忽然抬起眼睫,有些惊道:“燕王,想要攻打宁王所驻的大宁?”
他看着她,眼中,瞧不出任何端倪,点头应道:“是。”
当然不会是强攻,他要智取。
宁王麾下,号称“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其中的朵颜三卫骑兵,骁勇善战,天下闻名,他早就想收入囊中。前日得报,儿皇帝又听信佞臣之言,再削辽王与宁王的兵力,命这二人回京。朱植胆小,奉召而从,宁王朱权,虽接旨却不从。他此刻去,时机可谓刚刚好。
岂料,她话锋一转,竟又问他:“燕王……可认识宁王妃?”
他被她问得失笑,含笑斥道:“秦罗敷,朱权,乃本王的十七弟,我平白去见他的王妃为何?”
她却不依,又接着再问道:“宁王妃的娘家,可是姓马么?”
宁王朱权和他一样,奉旨迎娶的,都是昔时洪武朝武将之女。如果他没有记错,他这位十七弟迎娶的应是兵马指挥张泰之女张氏。但,朱权虽好武,却也喜弄墨,所写的宫词曾经一度传咏于教坊各间。
他沉了面色,一双眼眸也随之深了下去,冷道:“尔,见过宁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顷刻间变了色,忙连连摇头否认道:“罗敷没有——”
他一笑:“这么说,敷儿是认识宁王妃马氏?”
她果真深信不疑,小脸上,也随之露出喜色,望着他喜道:“宁王妃,真是姓马么?”
发髻早被他解下,柔软的乌发,散落于腰间。小小的身躯上,淡绿的罗衣内,尽是他烙下的痕迹。一双乌黑的瞳仁,可谓清澈见底,一览无遗。
他再含笑点头。
她开心不已,几步雀跃至他跟前,抬起小脸仰望着他:“真儿,果然嫁给了他!她一定——”
才说了一句,忽然又打住,似想起什么,咬住唇瓣,望着他不再语。满脸,都是女儿的娇羞俏皮之色。
他原本一肚子的狐疑,至此刻方稍解,半真半假地带笑斥道:“什么真儿?!”行止如此放诞不羁,天下间女儿少有,偏是他怀内的这一枝海棠。
她点头应道:“宁王妃可是光禄少卿马全之女,双名映真?”
他心内一沉,面上,却看不出半分,笑道:“敷儿与那马氏是旧识?”
她先是噙着笑,旋即,又露出怅然之意,微微颔首。
他这才收了笑意,俯下身,钳住她的下颔,沉声正色道:“痴儿,尔,给我听好。光禄少卿马全之女马氏,所嫁的,乃是当今天子朱允炆,而非什么宁王。据本王所知,宁王妃,乃张氏。”
她登时怔住,圆睁着一双杏目,一眨不眨地盯牢他。他好整以暇地与之目接,俊美无俦的容颜之上,眉目虽含笑,却深不可辨。
她看了他好半晌,眼底,终难掩失望之意。这一刻,他并不像是在说笑,如是,他方才,竟一直是在套她的话?
她垂下眼睫,慢慢苍白了面色。
原来,她终究未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天下女儿,即便,能够得遇王子,也未必能一如洞庭水上的越女般有幸。
如果,不能与自己的心内之人长相厮守,即便为帝后又怎样?
她心内一酸,丝履朝前移了小步,偎入他怀内。
他远比寻常男子高大挺拔许多,她的身量只能及他的心下。此时,襟袍内,是男儿沉着的心跳之声,一声声,何其有力,汩汩传出沁人的暖意。自面颊处,再传至她的四肢百骸。
但,暖意才至,心内,又随之一惊。
天色,竟渐渐亮了,帐外,已渐渐传出声响。有马匹嘶鸣之声,有军队集结号令之响,也有兵器磨砺之音,交汇于一处,合奏出一阙催人脚程的离歌。这一片男儿的疆场,本就不是女儿的容身之所。
她遽然抬起小脸,望着自个头顶上方的惊世男儿,大惊,失色。
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是他的敌手,帝位,迟早是他囊中之物。如果映真所嫁的,是当今天子,那她与她,来日,又当如何自处?
第四卷 崔嵬 第十章 眼前万里江山(1)
他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笑意未曾收,但一双墨染的双眸中,精光已尽显。
她仰头望着他,一点一点,濡湿了眼眶。
不过是一件家常的袍衫,但半旧的袍衫,又岂能埋汰得了其下的天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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