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向狐岚求救,他的脑子比我聪明太多,永远可以想到我根本不可能想出的办法,可昭震是池凌侯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我去救一个敌国的死士呢,他若问起我与昭震的关系,我又该怎么说……
我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那两片碎裂的玉佩,却无暇去感慨那个有重大意义的玉佩破裂而起的感伤,昭震,昭震,昭震……
狐岚缓缓回了头,我忙把目光别开。
不能说,狐岚他也绝对不可能答应,可是……
正当我踟蹰了无数次之后,大门突然开了,耀眼的光刺得我回了下神。
“铁夫人,大王请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手握大刀的士卒道。
赵将军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铁夫人可是楚国的贵妇,要想再把她带去见什么鬼东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他说着,愤怒得满脸通红,单手便啊地一声,抄起了一旁的案桌。
守卫在门口的几十名士卒立刻挥刀相向,那个来通报的士卒也将大刀横在了自己面前,而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
“大,大王说,铁夫人会很乐意去那个地方,因为能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我的脑子变得清晰了,他们要带我去见昭震!一定是这样!
我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三五步走上前,却被赵将军挡在了后面。
“铁花,不用怕他们!我老赵这回要是保护不了你,以后我赵字倒着写!”
赵将军气势凌人,我正想说,狐岚却已经站起了身。
“让她去吧。”狐岚看了我一眼,道,“夫人一路小心。”
他伸手拦下了赵将军,而对面的士卒瞧准机会,飞快地将我拉了过去。
我急匆匆地跟着士卒出门,临到门槛,回头看了一眼。
狐岚又恢复了坐在墙角的那个姿势,赵将军正与他争辩着什么,但狐岚没有应,只是那双邪气的,几乎要冲破了身体的黑色气焰,那样浓郁地缠绕在他周围。
我回了头,大步跟着士卒往前。
面前是一座庞大的楼阁,与池凌侯将地牢用一些杂草来掩饰不同,那楼阁周身亮着火把,一排排整齐的秦兵在周围巡逻着,秦国的牢狱毫不避忌的,几乎是炫耀般的将那座可怕的楼阁伫立在一片平地上。
我吸了几口气,就像走进了魔鬼的嘴巴般地,跟着带路的士卒走了进去。
里面同样渗透着火把那种凄厉的红黄色的火光,一根根粗木栏间伸出了一把把胡乱舞动着的囚犯们的手臂,小卒点着火把安然地在前方走着,顺便怒斥了几声吃饭将碗盆乱砸的犯人,一路往前,我的裙摆被一双手突然抓住,我一回头,一张满是血痕的脸就嘿嘿地对着我笑了起来。
“漂亮女人,有漂亮女人啊!”那人死拽着我的裙子,不论我怎么拉,他也不放手。
“漂亮女人来这个地方,一定是私会情夫啦!”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头上的稻草乱颤。
“放开!”那小卒见状上前,去帮忙拉开那人的手。
那犯人似乎神志不清,手像伸开的爪子般将我的裙子死死拉住,我想将布撕开,却发现这种丝绸一时半会有些困难。
突然前方走过一个欣长的身影,在小卒腰间一抽,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拉着我裙摆的那只手活活地从那剑光间飞了出去。
那个犯人尖叫着,捂着断手满地打滚,而我的手被一拉,秦王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他说着,带着我往火炬延开的前方走去。
“好好劝劝他,这个丑八怪可真是不识相。”秦王一开门,将我丢了进去,他漂亮的双眸在火把中闪着光泽,笑道。
“你们的悄悄话,我就不仔细听了,不过要是一个时辰之后,你或他还不说出刺杀先王一事究竟是什么阴谋,那就休怪寡人不客气!”
秦王甩着长袖离开了,木栏门吱呀一声关闭,又哐啷哐啷地起了一阵上锁链的声音。
“昭震……”我爬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被绑在十字长棍上的人。
他的头低垂着,精壮的上身□着,上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鞭痕,血痕,双手张开被固定在那根木桩上,听到了我的声音,他被锁住的左手动了一下,接着抬起了头。
我终于看清了他脸上那满满的斑块,我曾经幻想那夜见到的面容是不准确的,但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脸上的黑斑却明显得让我无处逃避,现在又夹杂了一些皮肉裂开的痕迹,显得更是骇人。
他眼角动了动,那双眼慢慢睁开,看着我。
“铁花……”他虚弱地低声说。
我的泪在瞬间就涌了上来,这几天内,在我被软禁着思考办法的这几天之内,能让那样坚忍的昭震呈现那么虚弱的模样,秦王他,想必是连日连夜都折磨着他。
“这儿危险,你,你快离开……”他几乎是用着气音这样说道。
昭震的真心话
“这儿危险,你,你快离开……”昭震他几乎是用着气音这样说道。
我的心被揪成了一团,他的唇有些干裂,脸上却全是汗水。
“水!拿些水来!”我跑到牢房的门边,拼尽全力地摇着锁链,咣当咣当的声响惊得整片黑暗的通道都环绕着令人心惊的声响。
一个小卒走了过来,又离开,大概是回报了情况,很快便端了一碗水过来。
我抖抖索索地接过那碗水,迫使自己定着心走到昭震面前,将碗凑到他的唇边,他的唇润湿了一下,头猛地一颤,接着捉住了那碗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我扶着碗底,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本能的迫切。
我看着他的咽喉快速却艰难地咽着水,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流。
“别哭!”他一口气喝完了水,口气依旧笃定。
“我,我去让他们再拿些水和食物过来……”我接过空碗,正想往牢门跑去,一声凌厉的声音却喊住了我。
“不必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要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上。”昭震抬起了脸,抿了抿唇,尽量露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我没有大碍。过来。”
我犹豫着回了头,他硬撑着绷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
“你现在怎样才会好受一些?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我轻轻地碰触了一下昭震的肩,他立刻疼得浑身一个战栗,我吓得马上缩了手,刚刚才抑制下的泪又涌了出来。
“我想了两天,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我太笨,太没有用了,你为了我……”我念念叨叨地说着,那些自责的话虽然不能减轻昭震的疼痛,却从我口中无意识地一直冒出来。
“铁花!”昭震打断了我,他的眼神依旧这样锐利的看着我。
“我们时间不多,或者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我想在走之前告诉你。”
他的眼神很认真,我不敢碰触他,只能互绞着双手,迎接他的目光。
“暂时这儿是没有耳目,所以你要听着我跟你说的话,不论你是否会记住,这些都是我很早前一直想跟你说的,明白吗?”
我咬着唇点点头,昭震的脸被火把映出了一抹淡淡的古铜色,而眼下的黑色斑块也特别明显。
“还记得第一次我们相见的时候吗,我奉了主公的命令前往火鸿君宅邸探听锻剑的消息,可那儿的部署非常严密,在那天晚上,我一时大意,竟被用奇怪的阵法布置的暗器所伤,慌不择路之时就遇见了你。”他轻轻地说着,我尽量贴近他,好让他不费那么大力,他说的奇怪阵法,我想应该是拜了狐岚所赐。
“你是平生第一个救我的人,我为人自负,认定只凭我的力量和速度就可以完成主公所吩咐的任务,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但你却救了我,而我到后来才知道,这个在一生中唯一救过我的女孩,竟也是想出用白虎骨粉造剑的人。”他嘴角浅浅一弯,露了个艰难的笑容,“那是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做到过的,探取了你的秘密之后,我才发现这样造出的剑是多么强大,所以对你,我是暗自佩服着的,我昭震,第一次欠了同一个人几分人情。”
“可主公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只能将你禁锢在身边,那样你虽然不能逃脱,但谁也伤不了你,那段我们相处的时光,真的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你与那些女人不同,那么坚强,虽然身处黑暗,却永远也不放弃希望,我一直知道你有多想回到楚地,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要看守你是我的使命,当我说,如果真的要成亲,我会好好照顾你时,我是真的那么想。”
昭震依旧这样说着,我仰脸看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他言语不多,却一直用行动来表达着他的心意。
“你始终不肯为主公造剑,越到后来我越发现,再继续保持现状你迟早会被主公杀了,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了你。”昭震说着,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我从八岁就跟了主公,从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使命与自己的心是可以违背成这样。徐州一别,我本已经认了命,我给不了你自由的生活,而你也该去找寻自己想要的。直到一年前,主公对我说,让我去完成刺杀秦王的命令,只要完成了,从此之后要去要留,他不会勉强,他可以让我脱下死士的外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听得入了神,昭震的眉间有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想法呢,我一直以为,他跟随着池凌侯成为死士,便是他所选择的,也是他乐意去做的事。
“那么多年,我真的累了,身为死士不能有任何与使命相违背的感情,我之前不懂,直到遇到了你之后才知道这种感情是多么难熬。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找一个平凡而心爱的女子,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城镇,哪个国家都好,开家大的铁铺子,不用为生计发愁,我可以专心炼剑,而要是那个人是你,那我们就可以一起锻造不同的铁器。我这么想着,训练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主公下了命令,让我动身去杀秦王,我却在秦宫看到了你。”
他直视着我,平平地说。
“再见你,你居然已经嫁为人妇,还成为了火鸿君的妻子。”
我整个人几乎定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