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空虽不似仲夏那般明净透彻,却也是漆黑透亮,那星星点点的亮芒,更如点点闪烁的荧光。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地下溶洞,那漫天飞舞的流萤正如这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转瞬兜起明灭的暗影。
她仰望着天空,发出感慨之声。“你瞧这漫天的繁星多像飞舞的萤火。”
南十夜闻言也仰头观望,却一声不吭。
“好美哦!”金璎璎笑吟吟的在月下旋了个身,两手作出拥抱天空的姿态,“有荧光飞舞的地方,天空就不会有黑暗。”
她的话一出口,南十夜就霍然扭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你……”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啊。”金璎璎娇嗔道:“这是长生说过的话,以前在溶洞里时,我和他看到满洞的萤火虫,长生就是这样说的。”
“又是这个长生,你为何对个男仆念念不忘?”南十夜很不悦,明显对她又提起长生很不满。
“其实我觉得那句话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下,望着天上的繁星道:“这为什么天空不会黑暗。因为荧火是天空的眼睛啊,就和这天上的星星一样,会一闪一闪的眨眼睛。”
南十夜再次感到震惊,转目凝望着身边的少女。
这是巧合么?这个少女为何会说出和欣眉当时一样的话?他的心绪激荡起来,那望着她的漆黑眼珠色泽渐渐变浅、变淡。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的道:“她也这么说过。”
“她?她是谁啊?”金璎璎立刻追问,她感觉南十夜在提起这个她的时候,不但眼神变得如水般的温柔,就连声音也充满了某种很特殊的感情。
她心里立刻很不是滋味,松翎还说南十夜很喜欢她,曾经望着她的背影发呆,看来是松翎会错意了,南十夜明明都有了心上人,瞧瞧那眼神,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那眼神满怀爱意。
她咬咬唇,听到南十夜语气淡淡的道:“一个朋友而已。”
她追问,“是女的吗?”
南十夜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来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连眼睛也不争气的湿润了。
她嘶哑着嗓子,干涩的问,“那她现在呢?”
接下来又是一段很冗长的沉默,良久,他的声音宛如从天外飘来,“她死了!”
金璎璎顿时怔住了。
她没想到南十夜的回答会是这样,但是,不知为何金璎璎总觉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十夜应该是非常痛苦的,而且还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哀伤。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那只是由于南十夜脸上此刻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如此的深刻,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在看到的瞬间,几乎是永生难忘。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可遏制的仇恨,那种恨意仿佛用挫骨扬灰这四个字来形容都显得很苍白,它仿佛沉淀在他的骨子里、血液中,如同一团绝望而炽热的烈火,在那双原本冰冷的眸子里熊熊燃烧。
风,清清冷冷的吹起来。
她拢拢身上的披风,那个沉浸在恨意之中的男子似乎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女,只是默默的仰望着夜空。
金璎璎望着夜色里他如同玉石般冷硬的侧影,兀自怔怔出神。
她相信这个和南十夜过去相连的“她”,一定在他心中占据了极重的分量。那个连自己也无法踏入的过去,横亘着一条即深邃又黑暗的沟渠。那条幽黑冰冷的沟渠。即便是自己伸长了手,也是无法逾越的。
而她,则被这样的他给拼弃在外。
她望着这样的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向他胸口探去。似乎想就此触摸到他那被过去束绑的心。
指尖触碰到他衣衫的前襟,他忽地一个警觉般惊醒。
他转眼望望她,“怎么了?”
金璎璎摇头,“没什么。”
他转目,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让她觉得刚才那个被恨意包围的他就像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南十夜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为何会露出那般仇恨的目光?
不知为何。看着他刚才脸上那抹陌生而充满强烈恨意的表情,她就会想起了死去的松翎,但是,他和松翎又完全不同。
他隐藏着自己谜般的过去,用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冷脸,和孤高幽冷的姿态拒绝着所有企图接近他的人,他用仇恨束缚的心,冷漠的拒绝着任何人的拯救。
她望着这个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的男人,明明感到很无奈,却又不受控制的被他身上那股神秘的气息所吸引。
南十夜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祁向天愿意把白鹿送给我们了。”
金璎璎一听,一跳三尺高,下巴都差点惊掉了,“你说什么,他怎么会答应送给我们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南十夜用种不要激动的眼神看着她,淡淡道:“他不过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已。”
“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白鹿有什么关系?”
“这数日。他听到寨子里的人都在传言我上山的目的是为了帮你找白鹿,因此找我谈过一次,我这才将我们真实的来历告诉于他。”
“这样也好,他总算愿意把白鹿给我们了,我们明天就能下山。”金璎璎很是高兴,乐得禁不住的手舞足蹈。
南十夜皱眉道:“你连续七八天都不好好吃东西,也不好好睡觉,身体还很虚弱,等调养好了再下山也不迟。”
“不,时间不等人啊!”
“你要是病倒在路上。那才真叫浪费时间,虽然你习惯做事拖累人……”
“你!谁做事喜欢拖累人了!”金璎璎被他的话气得吹鼻子瞪眼,骤然打断。
“我只是实话实说。”
“哼!”金璎璎生气的背过身子。
南十夜也没劝她,更没哄她,只是任由她生着闷气。
这个呆子。连哄下女孩子都不会!她气恼的噘起小嘴。
继而她又不无嫉妒的想,若是他的那个“她”也这般的生气,他肯定会巴巴哄着“她”,一念及此,她心里更是像打翻了醋坛子,又酸又涩。
风起时,将两个拖曳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更长。
两人却不知道,几十米远的灌木之后,一双恶毒的眼睛冷冷盯着那一对在银月下晃动的影子。
她又妒又恨的咬着唇,眼里浮动着透明的水气。
她转身蹑手蹑脚的走开了,不曾惊动那一对月下的人儿。
贱人,如此恬不知耻的勾/引十夜!嫉恨让这张面容因为愤恨扭曲不已,那咬着红唇的贝齿冷冷吐出了这句话。
那娇蛮的声音,正是吵着非十夜不嫁的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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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璎璎巴望着带上白鹿早点下山,这个期望硬是生生落空。
祁向天迟迟不将白鹿交予她,只是告诉她,待得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自然会遵守承诺,将白鹿交给他们。
在这种焦急中又一连过了一周,还没容她下山,情势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第64章 逃与不逃
事情起因于半月多前那三十多个被江松翎放下山的良家女子,江松翎成为大王后,就从他爹的地下室里提出三十多个美丽的女子。
这些女子就是这数年来他爹江磊派手下去红螺村以及周边村子里抢来强/占的女子,其中有普通的民女村姑,也有到附近寺庙进香的贵妇千金。当初这些女子被抢上山确实先是呈上献给祁向天,但是祁向天一个都相不中,还责令江磊速速放人,江磊表面遵从当众放人,暗中却差人将这些女子抓回来囚入自己宅子的地下室里供他享乐。
江磊死后,江松翎本想将她们赏给各个分寨主做妻妾,不想金璎璎闻听此事后,立刻声泪俱下的求他放这些可怜的女子下山和亲人团聚。
江松翎别的不说,对金璎璎的话倒是言听计从,于是在命令她们赶制完工金璎璎的嫁衣后,就放了这些女子下了山。
这些女子下山后,见到亲人后哭诉恸哭,亲人愤懑之余,纷纷联名找人写状子去了衙门告御状,状告点翠山上匪类横行,无恶不作,恳请朝廷出面剿匪以泄心头之恨。
这些女子中也不乏有身份尊贵的女子,其中有一官员的爱妻就是当年去红螺寺进香时被抓走的,这名官员极爱此女子,见到爱妻受辱多年,也愤而上疏皇上派兵剿灭点翠山盘踞的匪患。
这件事瞬间就闹得很大,很快引起了嘉靖帝的重视,点翠山的匪患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过去的十数年里,一直有派遣人马来剿灭,因为祁向天善于利用地势攻守,于是屡战屡败。这次朝廷也不含糊,派出了庆王朱潱鼮治乘渍髌娇埽⒁淮觯懊窦湮薏徽穹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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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自然也像风一般传入到点翠山上,朝廷这次没有遮遮掩掩搞偷袭,而是以王爷亲征派遣大军前往,这镇压匪患的决心可见一斑。
德兴殿里。气氛凝重。
祁向天坐在金椅子上。愁眉不展。
他的身后站着忠心耿耿的墨华。当日他归顺江松翎只是为形势所逼,他明白以一己之力是左右不了被江松翎施毒所控制的局势的,因此。他选择了诈降,打算暗中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再一举掰倒江松翎。
祁向天自然是明白墨华的心的,又闻听墨渊不愿诈降,撞墙而亡,很是伤心,逐下令厚葬。
祁向天的下方依序是他的几个结义兄弟,江磊死后,江磊负责的山寨交予楚钱祯暂时代管,这几人也是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俱都闭嘴不语。
“大王,南公子和金姑娘在外求见。”一个喽啰进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
殿门外进来一男一女,宛如一对绝美的璧人,在进入的瞬间,让整个气氛严峻的大殿瞬间蓬荜生辉,光华璀璨。
男人已换上他平素喜欢穿的黑衣,英挺的身材衬着黑衣更显冷峻,少女依旧是那身青碧的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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