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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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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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牙齿磨得咯咯响:“你是觉得我该起不了床才对?”

她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继续干笑。

“现在你想起来了么?”

“啊?呃……”她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想、想起来了。”

“知道什么叫‘好’了?”

“知道了……”

“昨天晚上难忘么?”

“难忘……”估计今天也会很难忘,唉。

“有多难忘?”

“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夜……”她好想再失忆一回啊。

“很好。”他冷笑出声,那声音好似从地底下传上来一般,“昨晚你也让我度过了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夜,我会一直记得,再用一辈子来好好回报你。”

菡玉无力地抬手捂住右眼。光想到以后眼皮经常要这么跳,她就有点想哭。其他的,现在她还不敢想。

篇外八·忘年

作者有话要说:

对应时间:1。25被困绢堆后;2。02菡玉住进相府后;结局后。

相关章节:1。25,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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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芸香正在厨房里给红颖帮手洗菜,还未到晚饭时间,忽然有后院的人来催,让红颖赶紧打两盆深井凉水拿过去,说是大夫头上磕伤了。红颖想了一下,对芸香说:“地窖里还有夏天剩的一些碎冰,就算化了也比井水凉,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煮几个熟鸡蛋,剥了壳送到后院去。”

芸香照她说的煮了三个鸡蛋,趁热剥了壳,放在小瓷碗里用温水养着,端到后院大夫的居处。她从没来过后院,房门大开着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在门口好奇地张望,就见大夫正坐榻上,红颖端了一盆半化的碎冰渣站在一旁,裴娘子拿一块小手巾浸透了冰水,拧干后敷在大夫额上。

裴娘子急得跟天塌了似的,眼睛都红了,手抖抖索索总拧不干水,那冰水沿着大夫的眉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大夫脸色不太好看,不耐烦地拨开她道:“让杨昌来罢。”

手巾一拿开,芸香倒看清他额上的伤,也就铜钱大一块淤青。看裴娘子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脑壳叫人劈开了呢。

红颖瞧见芸香在门外探头探脑,正要招手让她进来,忽然眉头一皱,将手中冰盆交给一旁的婢女,快步出门来把她拉到一旁:“你这额头上糊的什么东西?还亮闪闪的。”

芸香伸手一摸:“唉呀,我都忘了。刚刚煮鸡蛋不小心磕破了一个,就顺手捞了一点蛋清涂上。这是我娘教我的,每次打鸡蛋的时候,只要蛋壳里剩的那一点点就行。我娘现在四十了,额头上比那二十多的小媳妇儿还光洁呢……”

红颖打断她道:“行了行了,小声点。你这脸上油亮亮的可没法进去见大夫和娘子,把鸡蛋给我罢。”

红颖拿着熟鸡蛋进屋,裴柔早就准备好了银指环银耳环,林林总总有十来件,一边递给她一边问:“就这鸡蛋加银器,不能涂不能抹,真能管用?还是去太医署请……”

大夫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些,不那么黑了,说:“不就是脑门上撞青了一块,有什么了不得。真贴块膏药,明儿我还怎么上朝。”

裴柔不再言语,把银首饰给了红颖。红颖挑了成色最好的一个指环塞进鸡蛋里,用薄丝帕裹紧了,又递给杨昌。杨昌便拿那塞了银器的熟鸡蛋在大夫额头肿包上轻轻揉滚,揉了半刻钟,看那青肿真的消下去不少。再取出银指环一看,都成了黑红色。

裴柔喜道:“还真管用。”又柔声问大夫:“好好的上朝,怎么撞成这样?”语气颇是疼惜。

大夫说:“今日陪陛下去看国库,陛下高兴赏了一千匹绢,没堆好,碰了一下。”

裴柔喜笑颜开:“陛下又有赏赐呀……国库充盈,大夫定是功不可没。”

大夫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红颖接着给他冰敷,如此冷热交替,待三个鸡蛋用完,那肿包也消了大半。

晚上杨昭洗漱时,额头上的包只余些微青紫,估计明日用额发一遮,不仔细都看不出来。他洗完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想起一事来,叫过杨昌:“你去厨房给我拿个生鸡蛋过来。”

杨昌道:“大夫想吃夜宵么?生鸡蛋吃了容易闹肚子的,厨房有现成的汤羹点心。”

杨昭想了想道:“那还是要银耳莲子羹——再捎个生鸡蛋。”

杨昌心里疑惑,也不好多问,依他吩咐取来莲子羹和生鸡蛋。他打开汤盅喝了两口,一手玩着汤匙,把汤汁滴成一条细线,似乎对那粘稠的汁液很有兴趣,另一手掂着那只生鸡蛋,见杨昌还侍立一旁,挥手道:“你下去罢,我吃完漱个口就睡了。”

杨昌问:“那这汤盅……”

杨昭道:“明早再收也是一样。”

之二:胡须·香脂

典客署的裴掌客陪同俱兰国使者在东市逛了一上午,酒足饭饱后慢悠悠地踱回鸿胪寺,已近申时。往年七八月间,鸿胪寺清闲得只能靠打盹打发时间,这回哥舒将军一打吐蕃,西域各国纷纷遣使来朝,可叫人见识了一把西域三十六国的风貌,典客署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连司仪署那些抗棺材的都叫过来帮忙。

这不还没到院门口,远远就见司仪丞在门口无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裴掌客打个酒嗝,刚想上去玩笑他两句,司仪丞也看见了他,想张口大喊又不敢出声,只一个劲儿地朝他拼命招手。

裴掌客也不着急,照旧慢慢悠悠地踱步。司仪丞自己等不及了,冲过来拉他:“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还踱呢,快点进去,大卿等你好久了!”

裴掌客吃了一惊:“大卿在等我?所为何事?”鸿胪寺正卿,那可是上头的上头的上头,高他六个品级,平时想见一面都难,怎会突然等起他来?

司仪丞稍稍压低声音:“还不就是你身后那位!明日大朝,要安排俱兰国使臣觐见,右相来视察都准备妥当了没有。”

裴掌客话都说不利落了:“右、右相?亲、亲自来的?”俱兰国只是西域一个弹丸小国,使团连马夫都算上也就八个人,他原以为至多跟着各国使者后头到朝堂上见识一下天朝风范就算了,根本没啥可准备的嘛,竟然还要宰相亲自来视察审核?

司仪丞道:“可不,大卿正在里头陪着呢,都等了你好半天了。”

裴掌客出了一头冷汗,酒全醒了。偏偏那俱兰国的使者还凑上来蹩腔蹩调地问:“宰相要接见我吗?大唐的宰相是比一个人小、比一千个人大……”

裴掌客抹着额头上的汗:“那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对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把数都记错了,书还是读得不够熟啊!”俱兰使臣乐呵呵地拍手,“宰相比我全国的人都要大哇,我,脚盆洗脸——好大的面子!”说完还搡了裴掌客一记:“这次没说错了吧?”

裴掌客的汗越流越多:“……是没错。”天朝威仪宣扬得太多也不好,像这俱兰国的使臣,对大唐文化太过仰慕痴迷了,逢人说话句句必带成语,可惜到现在都搞不清成语和歇后语的区别。这句脚盆洗脸是两人在酒楼吃饭时掌柜说的,他还现学现卖了。

“那咱们赶紧脚底抹油——快走吧!”

一边被司仪丞拽着袖子,另一边叫俱兰使臣挽着胳膊,裴掌客只能任由脑门上的汗一股一股沿着眉毛往下流。作为一名外交使臣,学好外邦语言是多么重要啊!

进得正厅,就见右手边扶手椅上坐着一名紫衣大员,腰间金鱼闪亮,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鸿胪卿陪坐在下首,小心翼翼地回话,有些坐立不安。裴掌客还是第一次离右相这么近,一时紧张得忘了该怎么赔罪,倒是身边的俱兰使臣胆大豪迈,跨上一步对右相做了个揖:“俱兰外臣参见宰相阁下,不知宰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希望阁下不怪罪。”

裴掌客偷偷看了一眼鸿胪卿,发现高自己六品的上司也正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汉语博大精深,胡人能学个模样已经不容易了,重要的是互相能听懂,听懂就好,右相一定能谅解的。

右相脸色如常,笑容可掬,扶了使臣一把,携他在一旁坐下,先问了国王安好、旅途辛苦、对大唐长安印象如何等等,都是些客套话,使臣答得可算中规中矩。两人闲谈了一会儿,气氛还算融洽,裴掌客刚想擦一把汗,忽听使臣又冒出一句:“中原有句俗语叫‘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一直不明白,今天看见宰相阁下,才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书上说的也不都是对的。宰相这样的俊秀体貌,楚腰纤细,不输给二八小伙,根本不是传说的大腹便便能撑船嘛!”

裴掌客眼前一黑。从来只知二八佳人,今天头一次听说二八小伙,还楚腰……高帽人人都喜欢戴,但张冠李戴就不好了。胡俗或许喜称赞他人容貌,可我天朝宰相靠的是德度处世,不是脸蛋身材哇!他清了清嗓子,想向右相解释一下,右相却似浑不在意,摆摆手笑道:“年纪上身不由人,哪还能和年轻小伙子比。”

右相真是……平易近人。

使臣见他高兴,愈发来劲:“我在见到宰相之前一直想,能做到一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宰相,不古稀耄耋,也半百花甲了。谁知宰相如此年轻,连胡子都没有,只有弱冠而立,又让我亲眼见识了‘嘴上没毛,半世不老’……”

裴掌客一个踉跄,撞到司仪丞身上,那边鸿胪卿也摇摇晃晃,三个人互相扶持才站稳。使臣不满被他们打断,等三人都站直了,意犹未尽地补上最后一句:“果然英雄出少年。”

右相哈哈大笑:“贵使说话真是风趣。”

鸿胪卿趁使臣停顿,连忙抢过话头:“相爷,明日朝上准备进献的贡品已挑选好了,都依次陈列在库房中。”

右相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收敛笑意站起身:“那就去看看罢,有劳大卿带路。”

裴掌客紧跟在鸿胪卿之后,还是不如使臣灵活,被他抢先一步越过,跟随在相爷另一侧,与鸿胪卿堪堪并行。

库房里的贡品都已整理装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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