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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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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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里的贡品都已整理装妥贴上标签,明早直接上人手便可搬往朝殿。西域的贡品多是金银宝石,亮灿灿地排了满屋满架,大抵是按各国大小排列。俱兰国弹丸之地,一直排到最后一个架子,进贡的是该国特产金精石、雪莲干等药材和搜罗的珠玉珍宝,并无特别。右相看了一周,夸赞几句,又调了几件东西的位置,方问:“听说俱兰今年入贡了新鲜的雪莲,怎未得见?”

俱兰使臣抢着回答:“雪莲长在严寒的雪山上,一路上都用冰雪保护,在长安水土不服,没法放在这里。”

鸿胪卿咳了一声,接着道:“现养在阴面窖室里。”见右相似乎对这花颇感兴趣,便领着他到北面密封的库房去查看。

雪莲喜寒,但又不能太冷,窖室里还开了一扇窗通风透光。四周墙根零散地堆了一些冰块,拥着中间十数盆雪莲花。雪莲名虽为莲,形态却与莲花大不相同,高不过一尺,密集的一簇绿叶上拖着碗大的花盘,洁白花瓣被细碎绒丝笼得朦胧如雾,隐约透出一抹淡紫的艳色,让人觉得孤高只可远观,却又忍不住动起亲近芳泽的念头。这点倒是与莲花十分相似。

右相道:“原来雪莲花长得这副模样。以前见干货只觉异香沁心,今日再见其形,姿态也这般妍丽,果然非是凡品。”

裴掌客眼见俱兰使臣露出得意的笑容,心中大叫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开口道:“宰相这番话,让我想起贵国的一句俗语。”

右相很给他面子:“哦?什么俗语?”

“芝兰玉树。”

这、这不是俗语好不好?

“雪莲的香气就像芝兰,美丽外形就像玉树。不过这句俗语用在雪莲身上,不如用在宰相阁下身上更准确。宰相才是香气赛过芝兰、玉树临风啊!”

“嗯哼!咳咳!”鸿胪卿大力咳嗽,一边狠狠地瞄裴掌客。裴掌客背过脸专心擦汗。右相身上是有香气,还挺浓的——是女人的脂粉香。真希望自己鼻子聋掉。

右相果然有些不悦,转而问:“这么多盆,明日都要呈给陛下么?”

俱兰使臣道:“因为怕路上不顺利,带了好多,到长安只剩一半。”他大概也觉出刚刚那声咳嗽是咳给他听的,看了一眼鸿胪卿,才说:“大卿阁下的意思,明天挑最好的两盆献给皇帝陛下。”

右相点头道:“这样也好。剩下的那些怎么处理?这样难得一见的奇花,若就此丢弃,实在太可惜了。”

使臣道:“宰相要是喜欢雪莲,不如……”

裴掌客从他一开口就瞄见鸿胪卿朝自己直使眼色,连忙偷偷拉了他袖子一下。使臣顿了一顿,改口道:“只要皇帝陛下高兴,永结友好,俱兰国每年奉上新开雪莲,在所不惜。”

裴掌客额上的汗总算擦干了。这俱兰国的使臣还是挺机灵的,只是汉语学得不熟,偏还爱卖弄。外语不好害死人哪!

一整日杨昭的心情都不错,傍晚早早回了家,还难得地和裴柔一起同桌吃了晚饭,一顿饭下来夸了厨子不下十次。饭毕也不像往常似的急着去书房,似乎有要留下的意思。裴柔看他高兴,便问:“相爷是不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也说来让妾身跟着欢喜欢喜。”

杨昭笑道:“今天听着个有意思的,有人说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裴柔一怔,看他样子又不像在说反话,一时没有言语。

杨昭又问:“我以前的样子你最清楚,你看我现在,和二十多岁那会儿比,差别大么?”

裴柔心说:你二十多岁刚遇到我时,正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要不是我接济救助,早饿死穷死了,哪能有今天的富贵权势。遂道:“相爷如今圣眷正隆,平步青云,大权在握,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早就今非昔比了,难为你还老想着以前的事。”

杨昭接着追问:“我看起来难道真像二十几、三十来岁的人?”

裴柔道:“像相爷这样不到四十的年纪便登上宰相高位,不说后无来者,大概也前无古人了,相爷比起李林甫、陈希烈那些年纪一大把的,就是胜在年富力强,年轻是相爷的长处呀,何必这么在乎呢?依妾身看来,相爷比他们有宰相风度多了,相爷要是……对,要是把这胡子蓄一蓄,威仪定不输那些四五十岁的……”

杨昭笑容有些僵,打断她道:“比我年轻的宰相多了去了,还有在稚子拜相的呢。”他起身去盥手,又慢吞吞地擦了半晌,方转开话题道:“上次你给我的刺玫花膏挺好用,还有么?”

裴柔道:“相爷这么快就用完了么?我那盒还剩一小半呢。”

杨昭说:“快秋天了,每次剃须后脸上都干得很,就多用了点。”

裴柔问:“相爷现在还是每天都剃须么?”迟疑了片刻,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相爷此举恐怕会遭人诟病……”

杨昭道:“陛下也知道我这半边下巴被火燎过,蓄起来只会更加失仪,剃须是不得已而为之,早就默许了。”

裴柔见他似有不悦,未再接话,转头吩咐侍女去内寝取来妆奁:“我手头也只剩这小半盒花膏了,相爷若急着用就先拿去,回头我再使人去买。”

杨昭点头道:“问问有没有其它的品种——香味淡点儿的。”伸手去接,却叫裴柔握住:“相爷的手怎么粗成这样,都起皮了。”顺手打开那盒花膏,拈了一点在他手背上,细细地揉开抹匀。还没抹完,杨昌突然进来,对他附耳说了句话,他立时喜上眉梢,抽手起身便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回头对她道:“我还有事要办,你早点歇息吧。”

他步子跨得大,走得又急,杨昌小跑着才赶上:“相爷,你悠着点儿,小心脚下,吉郎中还在大门口呢。”

杨昭吸了吸鼻子:“什么还在大门口,就知道你们办事不牢靠。都按我说的安排好了?”

杨昌道:“相爷只管放心。冰窖里可比外头冷不少,相爷先把这两件衣服加上吧。”抖开手里的外衣给他披上。

杨昭边穿边说:“加一件就够了吧,没那么冷。”

杨昌道:“另外那件是给吉郎中准备的,小人觉得,拿在手里不如穿在相爷身上好。”

杨昭笑道:“你心眼比我还多。”一边把另一件外衣也套上了。手上还留着刺玫花膏的浓郁气味,他把手别到背后,深吸了一口气,迎面的微风携来熟悉的香气,清淡几不可闻。还是这个香味宜人,不知道那家香粉铺子做不做芙蓉花膏……他绕过门洞,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笑着迎上去:“玉儿,你可回来了。我有样新鲜物什给你看,你定然从没见过。”

之三:父女·夫妻

菡玉一早去河边洗衣,回来时又遇见那只雉精,老远就看见他那身鲜艳的穿着,夹在灰白的芦苇丛中格外惹眼。上回他也是在这河边玩耍,叫几只狐狸追得跳进水里差点淹死,幸亏她看见救了他上来,居然一点都不长记性。

他捧着一蓬花草,自她出现就站直了面朝着她,直到她走近,方有些腼腆地打招呼:“卓姐姐,早、早啊。”

菡玉端着木盆,还是对他屈了屈膝:“姬公子早。”

雉精有点手足无措,想伸手扶她,犹豫了一下,她已经站正了。他抓抓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的漂亮头发:“姐姐别这么客气,叫我龙涛就、就可以了。”

菡玉只“嗯”了一声。姬龙涛有些忸怩,低头小声道:“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还不知道姐姐芳名呢。”

当时他也问过她名姓,菡玉只说姓卓,谁知他就当这是她的姓了,一直卓姐姐卓姐姐地叫,听着有些别扭。菡玉也未多想,答道:“我名菡玉,菡萏之菡,玉石之玉。以后你也莫再叫我卓姐姐了。”

姬龙涛大喜过望:“好!好!菡玉……姐姐。”

菡玉道:“这里常有狐群出没,四野空旷无遮挡,你又不习水性,可要小心。”

姬龙涛连连点头:“我只是来采些苇絮筑巢,一直注意着四周的,这不,姐姐一过来我就知道了。不过,姐姐说什么我都依你,以后不来就是了。”

菡玉狐疑地看了看他手里那蓬只夹着零星几根芦苇的花草,姬龙涛不好意思地又抓抓头发:“我见水边野花开得鲜艳,忍不住摘了几支。姐姐若不嫌弃,就送给姐姐玩。”说着将手中花草一股脑儿全塞给她。菡玉两手端着盆退让不及,那捧花正好塞在她双臂之间,也腾不出手来拿,只好接了。她走出很远,回头见姬龙涛还傻笑着站在原处目送她,只得也对他挤出一丝笑意,连忙转头走了。

菡玉前脚刚走,后脚芦苇丛中便钻出来数个与姬龙涛年纪、衣着都相仿的少年,嬉皮笑脸地凑近他逗笑:“哎哟哟,真舍不得,再回头抛个媚眼,明儿个还在这里见哟——”

姬龙涛满脸通红,另一人拍着他肩道:“我说她一准也对你有意思吧,要不会跑远路天天来这遇见你的河边洗衣裳?人家闺名都告诉你了,花儿也收了,这下你该吃下定心丸了吧?”

姬龙涛还有些犹豫:“她也没明明白白地说喜欢我啊……”

“这你就不懂了,人都是这样,藏藏掖掖地兜着话不直说,可不像咱们这么直爽,喜欢谁当面去说就行了。人间的姑娘家,名字除了亲人只有丈夫才能知道,平时都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在外见了陌生男子连头都不能抬。你看她整张脸都让你看遍了,还把名字告诉你,不是摆明了想跟你共结连理吗?哥儿几个帮你把纳彩的礼都准备好了,走走走赶紧去提亲!”其中两个少年摇身一变,变做一双大雁,翅膀上还结了红绳,由另两个少年抱着,几个人一拥而上,推着姬龙涛朝菡玉离开的路上追去。

菡玉脚程快,一行人赶至她家门口,也没看到她的影子。姬龙涛寻思她应在院中晾衣,探头探脑地往屋后看,冷不防屋门砰的一声打开,屋内走出一人,站在门口,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一群山鸡精,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姬龙涛被他这一扫,只觉得脚底似窜上来一股阴风,不禁打了个哆嗦。菡玉姑娘那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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