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的叹息声中,传来了烟雨的声音:
“哥哥,我来了……”
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就看见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影子。在那里站着的柔弱的女子,分明就是自己的妹妹——烟雨。
炎本能地转过身体,抓住了门环。但是他却没有勇气打开门,只是紧紧地抓着门环,烟雨这个名字分明就在自己的嘴边了,却又被自已咽了下去,他实在叫不出口。越是想要打开门看一看,炎就越埋怨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想法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他给自己的心脏加上了一条重重的链锁。
“哥哥……我是烟雨啊!我就是把哥哥您读书的声音当作摇篮曲来听的那个烟雨啊!哥哥,我来看您了,让我见见您……”
虽然烟雨呼唤哥哥的声音还跟以前一样,但却并不是以前那个充满笑声的声音了,现在烟雨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炎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因为让烟雨的声音中充满悲伤的那个人,就是炎自己。
“呜……呜……烟雨啊……”
一边呜咽一边呼喊烟雨的名字的声音,还没有传到房门外就已经消失了。
“哥哥,您就看一看我吧!看一看烟雨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并且跟我说感谢我还活着吧。我就是依靠着想要再次见到哥哥的心才坚持活下来的,所以不要让我就这样回去呀。哥哥,您看一看我,让我觉得我活下来这是多么的幸运!”
即使烟雨这样恳切地请求,炎还是没有打开房门。但是屋外的人却听到了他的哭声。
“是我害死了你。作为害死你的代价,我成了仪宾,身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你的哥哥就这样活了下来,我实在没脸见你。”
“我希望您能活下来!我祈求您活下来——那是我最恳切的愿望……我想您,让我见见你,哥哥!”
渐渐高起来的炎的哭声传到了烟雨的耳朵里,也传到了暄的耳朵里。不忍心开门、只能不断哭泣的炎,那悲痛的声音让暄的眼角也渐渐变红了。但是,烟雨却不能哭,她不可以哭,因为天上的月亮现在正迈着大步走着。于是烟雨端庄地提起裙角走到了房门的前面,在炎紧紧地抓着的房门前面坐了下来。烟雨像是要拂去哥哥的悲伤一样,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透过打开的房门,分别许久的两兄妹终于相见了。泪眼婆娑的哥哥,此刻的脸要比以前更加俊美了,曾经挥着小手在父亲的怀里熟睡的妹妹,经过岁月的洗涤之后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女人。炎看着妹妹,激动地说:
“竟然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烟雨为了抓住炎的手而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但是,炎首先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她。虽然想要感受一下尚在人世的妹妹的体温,但是他们相互之间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现实。妹妹孤苦的生活让早就已经疲惫的炎的内心变得更加冰冷。
“是因为我,所以才不能回来吗?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才不能回家的吗?”
“我每天那回来的,只不过回来的是我的魂魄,只是没能留下脚印而已。”
“因为我让你……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烟雨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为哥哥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泪水只能落在哥哥的脸上吗?哥哥你流这么多的眼泪,让我都没有眼泪可流了。你也给我留点儿眼泪吧!”
烟雨学着小时候炎哄爱哭的自己时的口吻对炎说。泪水模糊了炎的双眼,为了看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长大的烟雨,炎费劲地忍着不再流泪,但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哭声也停不下来。
“如果哥哥这样自责的话,那么我就会后悔我还活着了。哥哥快点儿称赞我吧,快跟我说,我能活着这实在是太好了!”
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使劲地点点头。但是由于一两次点头并不能表达自己对于烟雨还在人间的感谢,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儿地持续地点着头。
暄再也不忍看这对可怜的兄妹,所以就转过身,抬头看着挂在梅花枝头的月亮。暄看到月亮也觉得羞愧,他只能低下头来看月亮的影子,但是那里却没有月亮的影子。暄低沉地说道:
“朕原来还不知道,月亮能够让世界上的一切东西拥有影子,但是却不能给自己留下影子……”
炎收起眼泪,穿过烟雨的肩膀看见了殿下的背影。那是充满悲伤的男人的背影,那是苦恼的君王的背影。
“殿下,臣……”
“现在肯见朕了?”
炎对着仍然背对着自己的暄深深地弯下了腰。
“小人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悲伤是最深的,却没有看见殿下您的伤痛。”
“朕的伤痛又怎么能够跟烟雨姑娘的伤痛相比较呢?看看月亮帮朕留下的朕的影子吧!是不是充满了罪孽?”
炎慢慢地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烟雨。在月光的照耀下,烟雨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已收起了所有的悲伤,甚至把寒冷都驱除殆尽了,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很明显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烟雨。
“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长得这样美丽……我现在觉得唯一惋惜的,就是没能看着你成长。”
“我也很感谢你,哥哥,我还活着……”
炎从位子上站起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暄的身边,他在能够很好地看清自己影子的地方停了下来。暄为了不再看见炎那充满悲伤的影子而抬起了头,把目光放到了梅树的枝头。
“马上……就要迎来桃花浪了。让我们回到以前进行世子妃择选时的春天吧。”
“时间是回不去的,只能迎接新的春天而已,满是伤痕的……”
“但是己经发生桃花浪了,这是无法阻挡的!”
“如果桃花浪来了的话,那么,引导冬天的严寒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炎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然后带着淡淡的微笑对暄说:
“殿下,也请看一看我的影子吧。这样卑微的我,以前的时候是仪宾,现在是拥有如此深的罪孽的人,我没有资格张开嘴说些什么。”
曾经十分害怕听到的话从炎的嘴里说出来之后,烟雨一下子就用自己的手捧起了哥哥的脸。暄代替烟雨,用悲伤的声音说:
“有罪的人不是你!你受到的是最大的伤痛。”
炎慢慢地摇头。然后,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影子,用坚定的语调说:
“在历史中,有多少罪人是因为自己的罪而死去的呢?如果严寒不退去的话,是不会出现桃花浪的。对试图谋害世子妃的人进行惩罚的时候,是不能有例外的。”
“不能惩罚你!如果要惩罚你的话,那么,我也应该受到同样的惩罚!”
“殿下!看一看我犯下的罪吧!我是谋害世子妃的女人的……夫君。”
“我是谋害世子妃的女人的哥哥!如果讨论罪孽轻重的话,那么我的罪孽比你的还要重!”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向殿下您问罪,但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向小人问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暄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很清楚这是外戚们最后的阴谋。他也无话可说了。在自己的面前,仪宾的脸封住了自己的嘴,转过身去,白己的身后则是罪人的脸封住自己的嘴。这样的阴谋不可以用在其他的放纵不羁的人身上,只有用在许炎的身上才会实现。
除了烟雨一直滴落的眼泪、随风飘舞的衣摆与发丝之外,任何东西都安静极了,一动也不动。暄咽下一口气之后,把目光转向了梅树上,他对这棵比任何人家的树都长得优雅梅树说道:
“古人把梅花誉为君子,是因为它具有不畏严寒风霜、能够忍受大雪纷飞的精神。但是古人所说的梅花却不仅是你,更是让你拥有像玉一样高洁的品格,还有怀着像冰一样冷淡的信念的主人。你这样的美丽是因为看着主人的行动,受着主人的精神熏陶才逐渐变成这样的。朕真羡慕身边有这样好的一个老师的你啊。”
说完这些之后,暄又轻声唤了云的名字。低沉而蔓延开来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屋顶上,飘到了笔直地站在那里的题云身边。听到暄王的呼唤之后,题云飞快地从屋檐边上飞下来,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回去吧。许炎让朕向他问罪,那不正意味着他仍然是朕的臣子吗?今天的秘密出行获得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期待了!”
躲在墙壁下的轿夫们看见题云的手势之后迅速走了出来。看见轿夫之后,暄转过身跟炎面对面地站着。暄不再看着他的影子,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用君王的威严对他说:
“朕是一国之君!朕一定会用朕的手救出烟雨,救出老师你。但是,朕绝对做不到的就是改变你的血统。你所拥有的仪宾的身份是朕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那是朕的悲哀。同样也是我们整个朝鲜国的悲哀。”
暄看见烟雨站起来之后,走过去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暄看到烟雨那多情的模样已触化了炎心中一半的冰冷。暄一边抚摸着烟雨的脸,那张脸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一边露出微笑,责怪道:
“你的哥哥怎么眼你一样不懂变通呢?也是,惩罚你的哥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他啊,现在已经过着跟谪居差不多的生活了。”
烟雨着急地抓住了喧的手,然后用满含泪水的眼睛哀怨地望着他。烟雨正在用眼睛说不如干脆惩罚她,然后把自己的哥哥放了。就像炎自己责怪自己一样,烟雨的眼中也全是对自己的责怪。暄转过头,对烟雨说:
“求你了……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像朕这样的人,即使失去其他所有的东西,也不想失去你,朕也只不过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暄害怕失去烟雨,所以快速地将烟雨拉到了轿子里。轿夫们为了隐藏起殿下和烟雨,快速地抬起轿子。慌张的炎向着轿子走了过去,但是在他靠近轿子之前,轿夫们非常灵巧、极为快速地躲过了他,瞬间就消失了。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地看着烟雨的脸,也没能好好地感受烟雨还活着的气息,炎非常不满,不满轿子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也埋怨自己因为流泪而浪费了不少时间。
“竟然走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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