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慢慢转身,走向马车,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转身道:“她确实没病。”说完望了望天,“晚上怕是又要下雪了。”
不凡看着她走开,隐隐听见她低声自语,“老天开了回眼,老天开了回眼啊。”很想追上去向安大夫问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但终是忍了下来,向自己马车走去。
无忧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以前为了查探任务情报,做过口型训练,这里语言虽然与二十一世纪时并不相同,却也能大致猜出意思。
暗暗吃惊,这个安大夫,只一眼,便能看出自己不是兴宁,其眼光锐利得实在可怕。
而不凡的不想查却让她失了神。
车帘轻揭,看着不凡上笑,抱歉的笑了笑,“让你难做了。”
“安大夫,走南闯北,不会介意。”不凡于她身边坐下,“是我多事了,安大夫说你没病。”
“你相信安大夫的话?”
无忧虽然觉得单凭着望两眼,便断定一个人有病没病,作为医者实在草率了些,但如果能就此死了不凡给她寻大夫的心,倒是好事。
“不信,又能如何?”不凡轻叹了口气,垂下手,手心覆在她搁在身侧的小手上,入手仍是冰冷,“难道换个大夫,你肯诊断?”
无忧咳了一声,干巴巴的笑了笑,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现在没人看着,实在无需跟他装什么亲近,对安大夫一眼看穿她的身份的事仍是不安,“安大夫……与王妃相识吗?”
他看着她,轻摇了摇头,“不相识,你无需担心,安大夫广积善德,从不问皇家之事。”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那时我还小,有一天,我和凤止发现浑身是伤的她晕迷在山里,便去告诉了义父,义父救了她,她伤好后,就云游天下行医去了,听义父说是去海外。她回来时我恰好入府,她不再出海,便有了联系,虽然不常见,但陆续有些书信来往,算是忘年之交。”
无忧轻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没打算在常乐府久呆,在这期间,她选择了与不凡达成协议,就该相信他。
※※※※※※※※※※
无忧远远便看见开心垂着头,懒懒洋洋的抱着手臂,靠在‘常乐府’大门口镶钉朱漆大门的门框上。
开心听见马蹄声,抬脸起来,看见趴在车窗上的无忧,一扫眼中虑色。
无忧下车,从他身边走过,轻轻松松的向他打了个招呼,就往门槛里迈,好象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春宫女。”开心站起身。
无忧对他本来存着气,方才的轻松也是装出来的,被他一句‘春宫女’把火点燃了,柳眉一竖,沉下了脸,叉腰转身,手指了他,“我警告你,不许再叫我‘春宫女’。”
“春宫女。”开心不以为然,特意拉长声调又叫了一声。
无忧翻了个白眼,真想将脚下的臭袜子脱下来,摔到他脸上,见门里下人不住往这边望来,杵在门口与他斗嘴,实在不雅,愤愤的收回手指,“你狠。”
气冲冲的往门里走,真是晦气,回来就撞上这么个煞星。
开心飞快的伸手去抓她,然她裹在不凡的大裘里,毛绒绒,圆乎乎,竟无从下手,转眼她已经进了门槛,急情之下,抓住大裘衣领,将她提了出来。
这一来,顿时将憋了一肚子气的无忧炸了毛,伸手就打,然不凡的大裘对她而言,实在大了些,手掌隔了大裘,实在没什么力道,索性探手出来,扭过仍抓着她后领的手,张口就咬。
开心疼得‘哎呀’一声,忙将她丢了开去,“你狗变的?”
“你还驴变得呢。”无忧想着,这两日为了他,跑东跑西,担心加焦虑,没少难过,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恩将仇报,怎么想,怎么来气。
不再理他,转身走自己的路。
不凡见无忧和开心见面就象斗红脸的公鸡,想着无忧袜底上的头像,摇了摇头,禁不住又有些羡慕,他二人虽然见面就吵,但无忧对开心,起码不象对自己这样处处设防。
开心见她小脸气得发白,知她真是恼了,看了跟在她身后下车的不凡一眼,手握着拳咳了一声,欲言又止,见她要走远,终是朝她道:“我等你了四个时辰,你就这么走吗?”
无忧怔了怔,停了下来。
不凡看了开心一眼,又看了看无忧,眸色微暗,自行进府去了。
无忧回转身,这才注意到开心眼里布着几条血丝,微湿的发稍还有未完全化去的雪霜,将他那头乱篷篷的短马尾沾成一小绺,一小绺的。
蹬蹬蹬地快步蹬到他面前,抬头去摸他额头,“没发烧啊。”
开心哧地一声,“我哪能这么娇气?”
“没发烧在这儿站一夜做什么?毛病”无忧黑着脸,扭身又走。
开心后悔的撇了脸,恨不得一头撞死,或者把眼前这小女人捏死。
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是没心,跟她说这话,除了丢脸,还是丢脸。
昨夜回来,听小红说她已经睡下,回屋后,翻来覆去,总觉得不安,重新去无忧院子,才发现她根本没回来。
他过去虽然不理会常乐,却知道府里的规矩,初六早晨是宋太傅查勤的日子。而这丫头并非常乐,不见得知道这个规矩,如果不照时间回来,必定引起王妃怀疑,被揭穿是早晚的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124 与我圆房
开心牵了马便要出去寻,到了门口,却见无忧的马车回来。
从车夫那里得知,无忧和不凡去了别院,第一念头就是不凡已察觉无忧的冒牌身份,这么做也是防着宋太傅查勤。
刹时间惊出了一身虚汗,不凡对常乐,是真心维护,不同他们只不过是个挂个名,等时机合适就分道扬镳,如果他知道无忧并非常乐,而常乐下落不明……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多想,翻身上马,欲往别院,冷风吹过,顿时清醒了不少,如果不凡要对无忧不利,大可不理会这事,她只要在宋太傅面前露了马脚,王妃自会介入,在她身上寻找到常乐的下落。
不凡这么做,要么知道常乐下落,要么就另有深意。
不管是哪一样,他与无忧一起,都可保她太平。
想通了这点,也不敢贸然前往别院。
虽然不凡办事是极靠谱的,然想着无忧那烈性子,就算在不凡面前,只怕也难得安分。
终是不能完全放心,在这儿一站就是一夜,将将天亮,没等来无忧,却见父亲差了人前来,叫他回家。
他知道,绞刑和闹赌场一事,瞒不过父亲,如果不回去一趟,不知会如何急死爹娘,可是无忧迟迟不回,令他实在放不下心。
直到看见她安然回来,悬了一夜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看着无忧裹得象小帐篷一样的身子,眉眼慢慢舒缓,唇角上扬,露出欣慰的笑,“春宫女,谢谢了。”
无忧听着身后唤着‘春宫女’的无赖声音,正要发火,紧接着的三个字,让她一怔,回头过来,见他已翻身上马,冲着她一笑。
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憔悴,衣裳也是风尘未去,那一笑,却如这寒冬中的艳阳,仿佛笼罩在身边的寒雾都淡去不少。
看着他卷尘离去,拉了拉嘴角,“这混蛋也会说谢字。”
口中报怨,脸上的罩着的怒气却荡然无存。
回到‘暮言轩’换过衣裳,摸着袖中那块人皮面具,她和开心坏了他在‘满月楼’的事,不知他该如何记恨,光是想想,便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将大裘裹好,令小红将不凡的大裘送还,硬着头皮去了‘听雨轩’。
过了小桥,见院中只得两个小厮在打扫院子,房门却是紧闭。
小厮见了她,忙迎了过来,告知她,惜了了送宁墨回‘墨隐’去了。
无忧脸色微变,抽身就走。
宁墨性情淡漠,平时很少到处走动,来了了这里,多半是为了借他的毒来止痛。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有假包换的毒……
再说了了是个只下毒,不解毒的家伙,宁墨用于镇痛的毒一点点沉淀,身体总有不能承受的一天,那时……
无忧不敢再往下想。
如今紧要之事,一是尽快将开心送到三姑娘那儿去,把那些器具捣鼓出来。
二是说服宁墨治伤。
一口气奔到‘墨隐’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台阶上木门‘嘎’地一声打开,平儿端了个铜盆出来。
无忧快步上前,见盆中水漆黑如墨,腥闻扑鼻,眉头一皱,低声问,“这是宁墨体内排出的毒液?”
“是。”平儿见到她,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惜了了呢?”无忧眉头拧成了疙瘩。
“惜公子送了宁公子回来,已经离开了。”
“宁墨在里面?”
平儿向身后闭拢的木门,望了一眼,眼里浮上惧意,却不答无忧的话。
无忧知道他极为护主,不再理他,自行走到门边。
“你不能进去。”平儿焦急之下,连郡主二字都忘了叫。
无忧冷眼瞪过去,他护主是好,但这样又护得了什么,如果自己是兴宁,他这么做,只会更激恼兴宁,换来的不过是宁墨受更多的罪和他丢掉性命。
平儿握着盆沿的手紧得发白,明明是害怕的,却无退让之意。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宁墨清冷的声音。
“公子。”平儿越加焦急。
“不妨,你下去吧。”里面声音依然除了冷,还是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平儿这才瞪了无忧一眼,快步下了台阶。
按理,平儿是极为不敬,但那一眼,眼角分明闪着泪光。
无忧轻抿了唇,收回视线,推开木门。
屋外的天空都乌沉沉的,象要下雪,屋内光线也就更暗。
宁墨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垂吊着的一片枯黄落叶,清潇的身影处处透着寒气,倒让人觉得这屋里比屋外更冷上几分。
常乐府中,各处院舍都设有地龙,无忧不明白,为什么他这里没拢地火。
宁墨直到无忧掩上房门,才转过头来。
无忧站在门口,望着他那双与子言酷似的眼,如果不是他长得太漂亮,真会认为他一定就是子言。
窗外有风灌入,吹开他墨黑的长发,将他身上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臂膀上。
她不理他会不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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