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微笑着起身,走到王爷面前,“明日就可以开城反攻,从南朝北军攻起。如果所料不差,天黑前,南朝北军可破。南朝北军一倒,魏国必乱,乘胜直击魏国,魏国一撤,南面就成了活路,婉城任谁也攻不下了。至于南朝正面大军,我们可以慢慢地耗……”
靖王慢慢点头,沉思道:“南朝北兵不同寻常,他们养了大批死士,个个功夫高强,专杀敌军头领,令对方无主,造成大乱。他们这次派来的死士被我们铲除,必会拼全力一战,寻常擅战的将军在对付杀手一方面却是薄弱……”
峻熙看着地上死尸,脸上变幻不断,再看不凡,眼里闪着复杂的神色,最后垂眼下去,心道:“此人真是深不可测。”
起身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二皇子请说。”
“我们可以请鬼面出战,而我们的将军先装扮成寻常官兵,等鬼面引开杀手,再由我们的将军带兵抢攻,等他们的人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靖王略为迟疑,最终是点了点头,“不失为好办法。”
“至于请鬼面出山一事,就得劳烦皇兄。”
峻熙的话是对峻衍所说,眼却瞟向不凡,后者沉吟不语。
无忧眼角没来由得一跳。
“可是……”峻衍有些着急,轻拽了拽峻熙,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鬼面并非轻易出战。”
峻熙轻笑,低道:“不就是矿吗?”
峻衍为难道:“我已探过他口风,他说此战凶险,无意涉入。”
“三个金矿……”
“这……这要问一问……”
无忧紧盯峻熙嘴唇,他竟愿用自己的金山为酬金助峻衍寻鬼面出战,前提是容他与鬼面见一面。
不凡已经安排妥当,根本无需鬼面出战,他这么做一定有诈。
感觉有人看她,转头过来,正好对上不凡漆黑的眼眸。
他微微一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无忧收敛心神,再看靖王,峻熙的提议已经定了下来,众人正渐渐散去。
无忧拉了不凡问道:“你不是说吐的才是杀手?”
不凡携了她的小手,慢慢离了人群,“一个人当真饿得极了,辛辣入腹,身体无法承受,自会呕吐,并非想忍就能忍的。”
无忧恍然大悟,杀手是不可能饿着肚子来杀人的,粥食再难下咽,但如果没有身体反应,也能强行忍着。
不凡那席话,自然会有人暗中传出,对方得了消息,就算那粥再咸再辣,也不敢吐,怕引人怀疑,结果反而暴露。
荆国的官军此时已经装备齐整,就等着这边刺杀成功,放出信号,就乘机攻城。
如果此时开门迎战,反而是迎了对方的磨快的刀刃,所以按兵不动。
一天一夜,荆兵苦等消息,疲备不堪,而这边的官兵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开城,以精神饱满的精兵对对方的疲兵,哪有不胜之理。
无忧想通了这些,更觉得不凡不同凡响,他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心甘情愿一世为峻衍打天下。
他这么做,一定另有企图。
“那些难民如何安置?”
“虽然杀手已除,却也难保没有他国探子,所以暂时收在城西大院,等战后再做安排。”他回头睨了她一眼,“为何这么关心婉城战事?”
“王爷和王妃是真心待我好,我希望他们平安。”无忧迎视向他的眼。
他抬手起来,轻抚她的面颊,“王爷和王妃吉人天相,会长命百岁。”
无忧笑了笑,慢慢垂下头,牵着他的手继续前行。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就算有朝一日,他倒戈南朝,与爹娘刀刃相对,也不会伤了爹娘性命。
“一会儿,我去接宁墨,你早些休息,别再四处走动。”
“宁墨?”无忧有些意外。
不凡点头,“这仗打起来,谁也不敢说会如何,他一个人在‘常乐府’,我不放心。再说,他医术极好,兵乱中,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还是你想得周道。”无忧这些日子,也在为宁墨一个人独在常乐府中的事犯愁,曾向宁墨提过,让他住进靖王府,好有个照应,又被他拒绝,现在不凡这样安排,正合心意。
宁墨到了婉城,执意不肯以兴宁的夫君的身份入住王府,只要求不凡将他安置在军医的住处。
为了不被敌人混入,婉城军中编制极为严格,就算是军医,也得亲自前往领牌。
但宁墨身有残疾,来去不便,加上有不凡担保,所以领牌的事,便由不凡带着平儿前往。
无忧去到时,见宁墨一个人静坐在阳台上吹风透气。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见房门半掩,就偷偷溜了进去。
大风刮过,吹熄了桌上烛火。
今夜怕荆国袭城,不许灭灯。
军医所住的这排房子门坎极高,如果没有人帮助,宁墨的轮椅无法出入。
无忧正想过去点灯,却见宁墨朝这边望了一阵。
屋里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伸手难见五指,宁墨无法看见屋里的无忧,无忧却能借着月光看清宁墨清冷的面颊。
宁墨略为犹豫,竟手撑着扶手,慢慢站起。
无忧整颗心都吊在了噪子眼上,看着屋外的宁墨,将呼吸屏住
357 宁墨起身
无忧盼着宁墨能够重新站起,但他的脚筋被反复挑伤,虽然上次手术很成功,脚筋接驳得很好,但他能否真的重新站起,无忧没有一点把握。
这时突然见他站起,虽然吃力,但终究是站了起来。
刹那时间,眼泪直涌上眼眶,喜悦中渗着更多的,仍是心疼。
她想用力吸鼻子,将眼里的泪咽下,但不敢发出声音惊动了他。
只能张了嘴,无声地吸气,强压下内心的涌动,任泪滑下脸庞。
对寻常人而言,最简单的站起动作,他做得却是极为艰难,虽有双手紧握轮椅扶手支撑这身体,脚上的疼仍是直窜进头顶,额头阵阵木讷。
身在何处,是否有危险,他不在乎。
但近来不知何故,每次看见无忧和不凡一起,都会莫名地感到担忧。
这种未知的担忧,又无法告诉他人。
他没有立场陪伴在无忧身边。
虽然无忧几次提出,让他到王府暂住,以便有个照应,但听说她日日在军中,极少回府,她有什么事,他同样不能及时得知。
那么在王府和在‘常乐府’有何区别。
这次不凡来接他入驻军中,倒正合他的心意。
军师在军中算是最自由的,而他又并非当真的军师,只要不妨碍战事,可以适当地走动。
那样就可以时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关注着她,于她的安危也可以了如指掌。
他虽然不常在军中,但知道军规由不得一点疏忽。
大战在即,越加严格。
刚入军中,便有人前来慎重告知,今晚绝不能灭灯,不小心被风吹灭,也得马上点上。
宁墨是由不凡担保驻入军中,这里出了差错,首先有麻烦的就是不凡。
前几日已经隐隐觉得脚上能使上些力气,但怕操之过急,反弄巧成拙,不敢轻易尝试站立。
但现在不想给不凡添加麻烦,只得勉力一试。
手扶着墙,等身体完全站直,额头上冷汗密布,吃力地抬起一脚,迈入门槛,已经痛得分不清是何种滋味,但重新站立的欣喜,却是无以比拟。
等双脚都挪入门槛,脚上已经没了一点力气,背靠着门框,喘着粗气。
冷眸望向前方黑暗,只要能再走上三步,就算是摔倒,腕间金丝也能助他点亮烛火。
深吸了口气,强忍疼痛,放开扶着门框的手,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最后一步迈出,双脚又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仰面跌向地面。
腕间金丝飞出,准确无误地击向桌上烛头。
眼前一亮的刹那间,他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向他跑来,腰间一紧,他的胸脯压在她削薄的肩膀上,倒下的身体被牢牢支撑住,鼻息间是熟悉的冷梅寒香。
呼吸一窒,整个人僵住。
“宁墨。”无忧紧紧抱着他削窄的腰身,她单薄身子支撑他无法受力而更加显得沉重的身体,“你……能走了……”
她不敢动,但他跌摔下去,再次扭伤刚刚有所恢复的脚踝。
宁墨僵着身子,虽然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是她如瀑的青丝。
前尘往事是心有千千结,百折不能解,只求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能悄悄地看着她,此生就已经足够。
之前在‘常乐府’见她与不凡情投意合,眼里,嘴边噙着的全是笑,是心满意足地笑。
这些全是她在他这里得不到的。
那一刻,他心下一片死寂,一颗心真如死灰一般,默默无语,再不敢有丝毫他想。
如今被她这般抱住,死灰般地心,却也难以平复。
“放我下来。”他的声音仍冷,却也禁不住微颤。
无忧学医地,知他脚上刚刚能受力,但这样贸然将他放下,如果受力不均,却会重新伤了脚筋,一旦再伤,恢复上就难上加难。
正犹豫不定,平儿从门外进来,看着屋中抱在一起的二人,吃了一惊,匆匆赶过来,“公子”
无忧松了口气,“快去拿轮椅。”
平儿这才回过神,宁墨身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轮椅仍在阳台上,怔一下,迷惑地瞅了无忧两眼,实在没办法相信,身子单薄的她,能把公子抱到这屋里。
更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居心是什么。
迷惑归迷惑,脚下却是不停,飞快地去把轮椅推来,助无忧扶着宁墨坐回轮椅。
见宁墨额边耳发已被汗湿,身上袍服也有些被汗水粘在身上,以为又是无忧对他做了什么,勃然大怒,心疼主人,也不再理会无忧的身份,瞪向无忧,“你对我们公子做了什么……”
“平儿”宁墨将他喝止,“是我点灯跌倒,郡主扶住我。”
“宁墨……”无忧眸子闪烁,虽然宁墨说的是事实,但她从来没想过,他这么冰冷的一个人,会为她说话。
“点灯?”平儿不敢相信地看了眼烛台,再看向阳台,又看向宁墨的脚,最后看向无忧。
无忧冲他做了个鬼脸。
平儿刚才没弄明白,就急上了火。
对方是主人,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奴才,她竟没半点怪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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