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不答,将右手掌按向身边树杆,等他收回手掌,树杆上竟留下一朵白色彼岸花的图形。
等长宁看清,他阔袖一挥,树杆上的图案便被生生抹去。
长宁张口结舌,这等功力,以她所知,也只有峻言能够办到,如果自己与他动手,真是鸡蛋碰石头。
视线不由地扫向他身下轮椅,怪不得他以残疾之身,敢一个人前来这里。
风声中传来宁墨冷如寒玉的声音,“看清楚了吗?”
世人都知道彼和岸曾是夫妻,他们分开后,后人之所以被称为彼岸花,除了两家人发誓再不相见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彼和岸能用药物印出一对彼岸花。
彼用的左手,印出来的是赤红的曼珠;而岸用的右手,印出的是白色的沙华。
曼珠沙华也就是他们身份标致。
二人虽然说再不相见,但情却未当真断过,仍分别将这门绝学传给曼珠和沙华,这对花印也就是曼珠和沙华的身份标致。
什么身份牌都可能造假,但这对彼岸花掌印却假不了。
“那为何传言沙华是女人?”长宁望向树杆上少去的那块少了树皮的那块,又惊又喜,言弟有救了。
“无需奉告。”他垂眼看怀中无忧,玉雕般的修长手指搭向无忧脉搏,塞了丸药丸到无忧口中,对长宁的横眉冷对不加理会,重撑了伞,便要离开。
他的言行冷得不及人情,长宁自承的优越感在他面前,尽数泄去。
她急步上前,手抓向他的轮椅扶车,他冷眼扫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从来不曾见过冷性到这地步的人,不自觉得缩回手,不敢再造次。
“好,一命换一命,但我也有条件。”
“呃?”他眼皮都不抬一抬,令长宁觉得跟他谈条件,实在艰难。
换成别人,长宁早就发难,但现在弟弟命悬一线,而且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少年面前,发不起脾气。
“以后再不允许这个女人接近不凡。”
367 心狠
宁墨一言不发,自顾转身,冰冷的夜风扬起他乌黑般的长发,木轮压过落叶的枯燥声音让雨夜更显寒冷。
长宁的强势在他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下,迅速瓦解,细雨将他的背影蒙去,好像他随时都可能在眼前消失。
看向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随时可能死去的不凡,心如刀割,如果放了沙华离开,他再不能活,哪里还顾得上谈条件,追上前,将他重新拦下,“答是不答应,给个话。”
“我无权干涉他人。”宁墨眉心微蹙,好像对她拦路,有些不耐烦。
长宁直直地凝视着眼前俊美无匹的脸容,疑惑问道:“你……你和不凡是什么关系?”
“一个院住了几年罢了。”
“一院住了几年?你是……”长宁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眼皮一跳,“难道你是宁……”
宁墨嘴角抽出一丝冷意,垂下眼不再看她,又欲前行。
长宁脸色渐渐发白,据说宁墨长年被兴宁施以酷刑,却从来不曾听说过不凡对这件事加以阻拦。
初看宁墨长相,以为会是当年逃生的弟弟,可是如果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不凡的亲弟弟,不凡如何能对他这些年所受的酷刑视而不见?
虽然不明白以宁墨的功夫,为何要在常乐府忍受那些酷刑,但是不凡能无视他所遭的罪,他又如何不能漠视不凡的生死。
这样的情况,她还有什么筹码与他谈条件,“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救她?”长宁指了指依在宁墨怀中的无忧。
“她是我的妻子。”宁墨已经无意再谈下去。
长宁怔了一下,无忧明明痴心于言弟,怎么又成了他的妻子,但常乐府中事,她所知有限,而且宁墨生得如此俊美非凡,有几个女人见了,不会动心?
无忧与他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也并非不可能。
一顿间,宁墨已经从她身边绕过,犹如旷冷冰山中飘来的冷然声音道:“不凡横竖只得半柱香的活头,你有时间琢磨无谓之事,倒不如去为他打点后事。”
长宁一个激灵,飕出一身冷汗,再顾不得刨根问底,急道:“我答应你。”
宁墨这才回到不凡身边,示意长宁扶无忧坐到树下。
不凡的命捏在宁墨手中,长宁不敢乱来,放轻手脚将无忧从他腿上抱起,看着无忧紧闭双眼的小脸,脆弱得如同一朵欲坠的花瓣,恨不得将她摔死在脚边,见宁墨眼角冷光扫来,忙敛去眼中杀光,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树下。
宁墨解开不凡身上铠甲,少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紧,不凡为了救无忧,全没顾自己生死,这一刀,如果不是事先服下护心丹,令出血量远远小于寻常,不用说后背一箭,光这一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有护心丹护体,再重的伤,他也能治,他担心的是箭上的毒。
从偷袭者来来,那人是要致无忧于死地,那么箭上喂的毒,必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就算有护心丹,也难以久撑。
没想到不凡和无忧体内竟存着合欢草之毒,合欢草虽然算不上万毒之王,却是极为邪恶的,以毒攻毒,反而化去他们所中之毒,而合欢草的毒性也受到影响。
后背那一箭没中要害,没了毒的威胁,也就不足为虑了。
手中握了一把金针,准确无误地刺进不凡身体,一盏茶功夫,手掌一翻,他身上金针一起向他飞去,他反手收了,又塞了粒药丸到不凡口中。
长宁才敢出声问话,“他……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声音依然冷清。
“那这伤,以后如何治?”长宁皱眉,就算是神医亲临,没有三五个月,这伤也好不了。
她攻打婉城,为的就是弟弟回心转意,如今弟弟命悬一线,她哪里还有心再打这仗,如果这仗不打,长时间驻守,粮草必然难以供给,北齐援兵一到,就是另一番情形。
“将他交与我,你可放心?”
“当然不能。”长宁冷下脸,将不凡交给宁墨,等不凡伤一好,等于放虎归山,这仗也就白打了。
这次一旦退兵,此前与她联手的各国国君,定然与她离心,再招集众国联手,已是不易。
“那就没有办法了。”
“你……”长宁气得脸色发青,这少年身有残疾,看着柔弱,却处处咄咄逼人,没有半点退让,吸了口气,强压怒气,“他跑掉了,我哪里去找人?”
“我只管他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我会在南朝郊外落脚,一个月后,你接人回去自行疗养。”
长宁松了口气,以不凡的伤,一个月时间,他哪里也去不了,在南朝京城郊外,更不怕他们能飞上天去,只需派心腹之人盯着就好,“我会准备院落。”
“不必。”宁墨冷言拒绝。
“回南朝路途遥远。”长宁不放心在看着昏迷不醒的不凡。
“这是千年山参加雪莲所制,可以吊着他的性命,我到了地方,自会通知你送他过来。”宁墨抛了一个药瓶给她。
长宁伸手接住,突然掌心一痛,摊开手掌,见手掌上扎着一根比头发还细的金丝,掐指拈着针尾一拔,金丝却齐根断去,陷入手掌的那一截再拔不出来,赫然想到什么,惊看向宁墨,“金丝断脉?”
“识得就好,我刚才给他止血控制伤势的时候,也在他体内埋下金丝。”宁墨抱起无忧,冷眼睨来,“今日之事,以及我的身份,不想再有第三人知道。”撑了伞,为无忧遮去又渐渐下大的雨水,缓缓而去。
长宁又急又怒,冲他背影吼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信不过你。”远远飘来宁墨冰冷的一语。
“他都伤成这样,还有什么不可信?”她的眼睛被怒火炙红。
狂风忽起,再听不见宁墨回话,只在风中留下渐渐远去的骨碌声。
长宁一屁股软坐下去,看着身边一动不动的不凡,怔怔出神。
金丝断脉是岸的另一门不外传的绝学,将特制的金丝注入人体,金丝会随着人动作自行滑入血管,六个月后,如果没有独门的解法,金丝就会游入心脏,随着心脏的收缩一下一下地针刺,让人生不如死,直到心衰而亡。
她浑身上下,无一处干衣,觉得很冷,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头一回害怕一个人,还是看上去那般冰冷无害的少年。
以前一直以为言弟才是世间最心狠的人,现在才知道,世间还有比他更狠的人。而且同他一样心有千窍。
她确实想过,等言弟伤好,就围巢无忧,但宁墨在自己和言弟体内种下金丝,她和言弟的性命都被捏在了他手中。
而他要护的是无忧,如果动了无忧,自己和言弟岂还能活命。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还没到面前,来人就匆匆滚下马背,向她扑过来,“公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长宁强打起精神,看向来人,竟是卫坚,念头一过,就明白过来,“你跟踪我?”
“怕你有闪失,所以……”卫坚知道她会恼,却不否认。
“那怎么现在才到?”长宁恨得咬牙,如果他早些到,或许宁墨会有所顾忌。
“我怕你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到了这里,又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离开,去追了一阵。”
长宁这才想起无忧所说的中箭,羽箭已经被折断,但箭头还留在不凡背心,“追到没有?”
“追丢了。”卫坚担心长宁,不敢追远。
“是什么人?”
“雨太大,看不清楚。”卫坚见她没事,松了口气,又看向地上不凡,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一终于俊美容颜,心里一紧,“他是……”
“我弟弟。”长宁心想,难道是兴宁?一心想致无忧死地的,除了她,就只有兴宁,而且兴宁的箭术也是不差,“言弟伤重,带他回去。”
“纥不凡?”“嗯。”
卫坚再看不凡,果然与长宁有几分相似,心下了然,他平时的模样怕是易过容。怪不得长宁如此美貌,而她弟弟却并不多起眼,这样看来,反倒更让人信服。
长宁这时长发现,刚才还看见的青獠鬼面具不翼而飞。
无忧迷糊中步入一个漆黑的地方,那地方的风象冰刀子般锋利,吹在身上刮心刮地痛。
正不知身在何处,眼前黑暗陡然裂开一道口子,刺眼的亮光自那条口子中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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