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站着两个欣长的身影,一同看着那几团越来越淡去的光影。
其中一个正是给长宁驾车的将军,另一个高大英朗,即便是在这夜色中,也如阳光般眩目,却是开心,直到那几团光影完全散去,他才收回视线“这下就算是元始天尊在世,也回不了她的将军目如止水,从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竟是不凡,他只是淡淡一点头“如果不是这次去北齐拿到这用离魂散泡制的毒酒,还收不了她。”开心散懒的一笑“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不凡微垂下眼睑,淡道:“不过是一片碎魂。”
开心默然,是啊,如果无忧〖体〗内不是有凤止的那脉魂束着,那一杯带着离魂散的毒酒足以让她灰飞烟灭,如今不过是散去那人的一片碎魂,以此对彼岂能同语而论。
听见金铃的脚步声走近,收了心神“我先回去了。”不凡点了点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金铃是开心的养母,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亚于亲生母子,开心盗药之事,极为危险,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却也不想金铃知道,凭添苦脑和担忧。
开心身影一晃,已经消失在林后。
只得片刻,金铃已经绕了过来,在不凡身边站定,不凡转身过来,月光下温文的俊颜酷似当年的桫椤王。
不凡是芷兰的长子,也是桫椤氏的继承人,金铃虽然是开心的养母,却终是桫椤氏的臣子,也是他们兄弟几人的臣子。
当年以为只得开心一人存活,如今芷兰的一女三子均活在世上,虽然长女峻宣已经误入岐途,但不凡重聚了桫椤氏的后人,光复桫椤氏势在必行,让金铃感到莫大的欣慰。
“公子,已经办好了。”不凡面含微笑“金姨辛苦了。”
金铃嘴角浮起暖笑“清理门中孽账,本是我该做的。只是,你截了绿鄂交给长宁的信,一旦被长宁知道,只怕后患无穷。”
不凡笑笑道:“金姨不必担心,我截得了这信,皇姐自然无从得知。”金铃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接着叹了一口气“她终始是我妹妹的女儿,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杀一个人,不过是一世轮回,可是令她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不凡知道她对离魂散所知有限,温言道:“她早已经不是银姨的女儿,不过是吞噬了绿鄂魂魄,占据她身体的恶魂。金姨如果不给她服下离魂散,她魂魄录离死体,然后会重新去选一个新的宿体,再次吞噬掉那人的魂魄,占用别的身体,被她吞噬的魂魄的人,魂魄支离破碎,同样无法再轮回,对那些无辜的人而言,才是真正的残忍。”金铃咬了咬牙,骂道:“这畜牲,真该早些灭了他。”
不凡微微苦笑,如果不是开心得来离魂散,根本除不去绿鄂“夜了,金姨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路。”金铃点头,却不动。
不凡察觉,还有事?”
金铃迟疑开口“绿鄂如此,那长宁”
不凡难以动容的面庞,终于动了动“皇姐与绿鄂不同,至于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至今还没能明白,不过我相信很快会明白。”金铃轻抿了唇“难道没有办法让她回转?”
不凡心下难过,神色间却是淡淡地,轻摇了摇头“怕是没办法了。
金铃一声叹息,慢慢转身向林中走去,峻宣是她看着出生,看着长大,峻宣的武夫,还是由她所授,哪料到那纯真的少女会被变成此番形容,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憋痛得厉害。
无忧背着个小包裹,站在道边,看着远处树稍上浮起的几团弱得几乎无法看见的光团,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讥请笑意,喃喃道:“他终于出手了。”
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帘轻挑,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妖孽面庞,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假意惋惜叹道:“可惜一个美人,就这么没了。”无忧向他望去“人没了,你才来心疼,早些时候,怎么不去把她弄到身边。”
凤止对无忧的嘲讽不以为然,摇扇笑道:“她要的是长长久久,而女人于我,不过是一夜快活,不同道之人,如何能放在一块?”
无忧牙根微酸“这么说,如果当年我允你一夜风流,你也无需与我纠缠一万年。”
凤止眼角微斜,媚意横生“或许,不过也可能那一夜味道太好,不舍得放手,有了一夜,想二夜,有了二夜,想三夜,一万年也甚是好过。今夜月高风爽,是好天气,要不我们寻个地方,试上一试?”无忧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怕染上花柳。”
凤止不恼,扬声笑了“你早晚得求我。”
无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转身前走。
凤止示意车夫带马慢慢跟着,视线落在她背后包裹上“难道你这是离家出走?”
“你说对了。”无忧不否认,看向他马车所走方向,又见他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满满地一堆东西,简直就象搬家,想到传言神巫从来没有固定的居所,随性来去“你这是去北齐?”凤止笑盈盈地瞧着她,好象二人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让人痛入心肺的过往“是啊,老朋友们都要离开这鸟地方,我一个人呆着,岂不无聊,算着你要离家出走,所以来跟你搭个伴。”
无忧站定,下一刻便已经站在了马车上“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撩了帘子就要往车厢里钻。
凤止退进车厢,看着无忧脱鞋上榻,把包裹丢到车厢一角,自行寻了个角落舒服地坐下,眉稍轻挑。
无忧自个取了车里矮几上的茶壶倒了半盅茶,一饮而尽,悠闲自在。
凤止手中扇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手掌“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无忧连眼皮都懒得搭,抖开一角堆着的锦被,滑躺下去。
在没恢疑已忆前,或许她会有顾忌,会妨,但现在她不会。
无论是那个跟她纠缠了一万年的魔君,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小雪招,又或者是养她十八年的小冥王,那些年,她在他身边,都是再柔弱不过,如果他真想对她做出强迫之事,她都没有反抗之力。
或许这归于他太过于的心高气傲,太过的自负,但不管怎么说,她在他面前,从来不会担心他会伤害她,她要忍受的不过是他那张讨厌的嘴。
凤止看了她一阵,等不到她回应,苦笑了一笑,或许她真是他命中的魔星,取了纸笔,写了张纸条,塞进小竹筒绑在白鸽脚上,撩帘放飞。
无忧手枕在脑后,半眯着眼看着,不加以阻止。
凤止等鸽子飞远,回看向她“你知道我传信给谁?”无忧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宁墨。”凤止眼角化开一抹诧异“从幽迷夹道过了几回,竟没变蠢。”无忧牙根一抽“在幽迷夹道失了一魂的你,都没变蠢,我做什么要变蠢?”
凤止手中扇子“啪,地一击掌心“看来当真记起了不少事。”无忧“嗯,了一声,慢慢阖了眼“你吃住我十八年,记得还钱啊。”凤止眼角一跳,神色间有些讪讪。
453 顺风车
开心不知去了哪里,惜了了要应付祥云公主夫妇,所以无忧偷逃出来,最先现在应该是宁墨。
宁墨现她不见了,必会让人四处寻她,那么凤止这一路上也少不得要被人明查暗访,难以舒坦自在,所以干脆先行飞鸽告诉宁墨,无忧在他这里。
无忧要跑,他们就算是寻到无忧,也不能强迫她做不愿做的事,可以说十分头痛。
现在知道无忧下落,而凤止是神巫,在世人眼中,是受尊敬崇拜的,无忧和他一起,在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自然无需再担心,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只需派人与凤止保持联络便可。
而凤止也得个自在清静。
对于无忧来说,只要不用被囚在苏家,能逍遥自在,拿凤止当当挡箭牌,何乐而不为?
所以也就由着凤止飞鸽宁墨。
车厢中熏烟徐徐,孤男寡女共处一车,本极为暧昧的气氛,无忧却捂着嘴打了个大哈欠“困了,我先睡了,明早吃早饭,叫我一声。”
凤止看着盖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他而睡的无忧。
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能安闲自在成这样,只有两种情况。
一与那男人原本暧昧不清,可以任由那男人对她做任何事。
二是对那男人无心到了极点,甚至认定那男人不会对她怎么样。
在凤止和无忧的关系看来,怎么看都是第二种。
凤止邪媚的眸子慢慢变窄,一万年了,已经被她冷了一万年,上一世将将好转,却杀出那个煞星,将那点转变打回原型,应该说比过去一万年,更为糟糕。
转世以来,极少动怒的他眼里渐渐漾起怒意冷不妨一脚将裹着被子的无忧踹下锦榻。
无忧捂腰坐起,瞪向对面男人跳着怒火的妖孽眼眸这样一双怒眼,她再熟悉不过,那一万年几乎每过几十年,便会看一回。
这样一双眼,如果换到别人脸上,她会怒会恼,但在这一张脸上她却早已经习惯,只是皱了皱眉“你疯了吗?”
凤止冷着脸“下车。”
无忧撩帘瞅了一眼车外如飞的树影,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会儿下去,不知得走几个时辰才能有地方吃上口热粥,裹紧被子爬上锦榻“你才送了信给宁墨,你把我丢了,怎么跟他们交待。”
凤止冷哼“不过再飞上一鸽,无需交待。”
无忧扁了嘴,确实凤止和宁墨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有一点绝对,就是没有义务代他们照顾她他愿意携带她,是高兴不愿携带她,是理所当然。
“你吃住我十八年,欠我的还橡了,我就下车。”
凤止牙根酸“把金弩还我。”
无忧把金弩取出来晃了晃“这个可不能还你。”
那东西对凤止而言,没半点用处,她不还,他也不强求“这东西足以顶那欠你的十八年。”继而一想,怒道:“这一万年,你欠我的数也数不清,凭什么向我讨这十八年的债?”
无忧打着哈欠,半阖了眼“你说的要我一辈子欠着你的,如果你欠了我的,你岂不是说话不算话。”
凤止被气得险些说不出话,瞪了那张昏昏欲睡的小脸半晌,再压不下存了一万年的怒气“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无忧答得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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