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唤停马车,却见他脚尖轻点,要向路边密林中跃入。
无忧皱头一皱,马车进不了密林,等他进了林子,根本就没办法再追得上。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朝林中急望过去,见一人一骑从开心身边奔过。
开心突然向后急退,然脚下刚动,身子一歪,就扑面跌倒。
骑马的人,立刻调头,仍从来路而去,宽大的黑色斗篷在树后飘飞。
无忧脸色一变,急跃下马车,向林中急奔。
跑到开心面前,骑马的人又已经消失在密林中,只留下一阵远去的马蹄声。
蹲下身,将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开心翻了过来,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拂开他脸上的碎发和落叶,见他双目紧闭,满面通红,脸上肌肤,烫得出奇。
无忧吃了一惊,把向他的脉搏,脉搏很快,身上却是湿冷,分明是醉酒的症状,奇怪的‘咦’了一声。
朝密林中望去,前方连马蹄声都已经听不见,实不知那人是什么人,对开心做了什么手脚。
唤来车夫和千千,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开心抬回马车。
无忧等马夫和千千退去,才取了银针出来,给他细细查过,除了这醉酒的症状,却实再无其他中毒反应。
回到靖王府,刚下马车,十一郎从大门里飞扑出来,欢愉的一把将她抱住:“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无忧微微一怔。
“你们都不在郡主府,实在无聊,正好陆管事要来婉城,我便求了他带我出来看郡主。”十一郎没得她同意,私自来找她,怕她责骂,怯怯的放开抱着她的手臂。
无忧此时挂记着昏睡不醒的开心,没心思理会十一郎,顺口问道:“惜了了呢?”
“回茶苑了。”十一郎见开心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睁大了眼:“开心哥哥怎么了?”
“喝醉了。”无忧怕十一郎添乱,将他推给千千:“他既然出来了,你便领他四下玩玩。”
十一郎刚见了无忧,便被打发走,虽然不乐意,却也不敢违逆无忧,又瞅了满身酒气的开心一眼,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一回头的随千千去了。
无忧医术已然不错,断定开心是醉酒,但毕竟刚才的事,太过蹊跷,今天没喝过半滴酒的开心,突然莫名其妙的醉成了这副模样,实在不放心。
又唤了府中最好的太医过来看过。
太医收拾着药箱:“郡主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叫人熬些解酒汤过来,给他喝下,睡到明天,也就会醒了。”
无忧暗松了口气,送走太医,回到床边,见他昏睡中蹙紧着眉头,不舒服的喘着气。
暗笑,这下倒好,也不必去寻晴烟给他泄火了。
将软巾湿了冷水,给他抹脸,见他身上衣裳已被冷汗打湿,干脆掀了被子,将他身上衣裤脱去,仅留了贴身中裤,全身上下抹了个遍。
她学医之时,不时会帮着照顾病人,已养成自己动手的习惯。
他身材高大,这个活做下来,可不轻松,给他擦完身,她自个却累得一身汗。
给他盖上薄被,看着他渐渐舒展开的眉头,翻了个白眼,居然还得伺候这该死的混蛋。
端了盛着水的铜盆转身,十一郎握着麦芽糖卷挨门边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千千忙从她手中接下铜盆,无忧这才想起可以叫个小厮来做这事。
十一郎往床上瞅了瞅:“开心哥哥没事吗?”
“没事,太医说了,睡到明天就醒了。”无忧甩了甩酸软的手,往外走。
到了门口不见十一郎跟来,回头见他立在了床前,歪头将开心看了一阵,捏着鼻子去推他:“开心哥哥,开心哥哥。”
“他醉死了,你叫不醒的。”无忧回转身将他拽了出来,顺便收拾了开心的衣裳交给丫头,尽快洗过烘干,总不能让他酒醒了,光着身子到处游逛。
一柱香的时间后,无忧离开‘靖王府’,前往茶苑。
※※※※
王妃依在朱红桥栏上,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在三步外停下,也不回头,问道:“开心进大牢的事,是你派人传的消息给宁儿?”
“是。”不凡坦坦然,眸子澄清,望着立在塘边喂鱼的王妃,反问道:“开心闹大牢的事,是王妃命他去的?”
“你既然知道将消息放给宁儿,便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为何还要再问?”王妃将手中鱼食撒入塘中。
“如果开心真的有什么事,王妃如何向阿福交待?”不凡虽然已经猜到这一切为王妃所为,得到证实,心里仍然微微一凉。那件事,王妃既然知道有诈,根本不必理会,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开心不肯按她的心意接下阿福手上的摊子。
“不让他吃些苦头,他岂肯上进,难道就由着他这么闲混下去?”
王妃慢慢转身,看向垂眼看着前方地面的清峻儒雅的少年:“你怨我?”
“不凡不敢。”不凡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一起多年,感情自不同于他人,但男儿总得有些志向,岂能终日在赌场上滚荡。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王妃看了他一阵,神色缓和下来:“沙华的病,可有起色?”
“不见有起色。”
王妃柳眉轻皱:“宁墨那脚,除了沙华?难道一点办法没有?”
不凡默而不答。
王妃揉了揉涨痛的额头,抬头见王爷朝这边走来,扬了扬手,轻叹了口气:“算了,你下去吧。”
等不凡离开,王爷慢慢踱到王妃身边:“就不能让宁墨避一避?”
“能往哪儿避?只要不出‘常乐府’,虽然吃些苦头,但终是宁儿的夫,皇姐会有所顾忌,出了府,一旦落入皇姐的暗傀手中,还能哪里去寻他?”
王爷也皱了皱眉头:“可是我听人说,他现在得靠着了了的毒止痛,这么下去,还能撑多久?”
王妃呆了一阵,眼里却蓄了泪:“全怪我,如果我不是看着忧儿那样,怕她养不活,处处惯着,也不至于……”
087 宁墨求画像
王爷叹了口气,揽了妻子:“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提来做什么。”
“忧儿从小饿着,怎么还能跟宁儿长得一样呢?”王妃伏在丈夫肩膀上,摊开自己的手,低声哽咽:“全是我造的孽,我出生手上便沾着,与我一胎所生的妹妹的血。为人之母,却还要亲手埋了自己的女儿,可怜你连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没能瞧见。”
“皇家来来去去都为了维护皇权,自古不允许双胞胎存在,你何须自责。我们尽了力,保不得,那是她的命。要怪,只能怪老天。”王爷又是一叹,轻拍着妻子后背,低声安抚:“快别哭了,叫下人看见,成何体统。”责备的话,却是用极温柔的口气说出。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长得一样,皇姐为什么宠着宁儿,却要那样冷落忧儿,忧儿……”她想着有一年出使提前回京,皇姐去了移宫泡温泉未归,她径直去探望无忧和子言,那时已经入冬,无忧小小的身子重重叠叠的裹着子言的单衣,而子言却仍穿着夏季的薄衣,心如刀绞。宫女见了她,才吓得匆匆去捧了冬衣过来,虽然将“未央宫”的宫人尽数打得半死,却也知道,不过是图一时痛快,她一走,两个孩子仍难有好日子。
往事在脑海中浮过,恨得咬牙,然孩子没了,再恨,又能如何?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些话岂能随便说得,如果叫人听见……”王爷抿了抿唇:“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
王妃抬头,果然见远处有下人走动,忙拭泪,随着夫君一同步下小桥。
直到靖王夫妇走远,立在假山后的不凡,才抬起头,望着天边艳红的晚霞,眼圈微微泛红,唇角勾起,浮起一抹浅笑,那笑只停在唇边,丝毫入不了眼,眼里凝着的却是刺骨的寒,唇角的浅笑最终也化成苦涩。
良久,才深吸了口气,漫步离开别院,坐上马车,怔看着落下的车帘一角,耳边反反复复盘绕着“双胞胎”三个字。
保不得,那是她的命……命吗……当真是命吗?
他讥诮地笑了笑……
车夫等了半晌,不见他吩咐去向,贴着车帘,问道:“公子,去哪里?”
连问了三声,不凡才回神过来:“呃,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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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凡仰头看着头顶的“寒梅冷香”四个字,良久才收回视线,跺进院门。
看见墨梅树前坐着的冷萧侧影,有些意外。
宁墨性子偏激,又喜静,极少出他自己的“墨隐”,而他这里不时会有人前来禀报事务,所以这个院子,宁墨几乎是不会踏入。
平儿垂首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纥公子。”
不凡走到宁墨面前停下,看向无忧为他改造的轮椅:“这轮椅可还好用?”
“甚好。”宁墨神色间仍是冷冷清清,“每年冬月初七,墨梅花开,一年一度的花期,你却生生的不让它顺应天时,是为何?”
不凡随他一同看着窗前的墨色梅花,笑笑道:“不是凡事都要顺应天时,若果顺应天时,三个月花期一过,我拿干什么来下死令?”
“它不过是长成了黑色,品种少见些,就如同宝石中也会生出黑色的一般,并无其不同。至于墨梅不祥之说,只不过是一些心怀叵测的妖邪之人,为了饱满私囊,编出来欺骗天下民众的谣言。你又非那些妖人,何必硬要将它扭成‘死亡梅’。”
宁墨向来少话,除非不得已,才会开口,就算凯库,也是惜字如金,这会儿竟会长篇大论地为着几株墨梅打上报不平,倒是稀奇。
不凡静静听完,微微一笑:“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放过这些墨梅,任其花开花落?”
宁墨这才将视线从墨色梅花上转向他,漆黑的眸子冷冽照人:“不是。”
“里面坐。”不凡步上台阶,推开房门。
平儿将人带椅的将宁墨搬上台阶,将他推到桌案前面,退了出去。
不凡知道宁墨无事不登三宝殿,等送茶的小厮出去后,带上了房门,径直开口问道:“有事吗?”
宁墨轻点了点头,也不饶圈子:“我想讨一张兴宁未毁容前的画像。”
不凡正端了茶,听闻他这话,端着茶盅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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