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叔憨笑着说:“这俩臭小子在家闲着也是吃白饭,一把子力气没处使,老陈你用得着他们尽管使唤就是了,乡里乡亲的哪还用给啥工钱。”
这当然是客气话,陈老爹也笑着说:“酒坊子好歹也是门生意,自然要给工钱,咱们总不能白使唤这俩孩子不是?”
这俩憨厚的庄稼汉子没啥多的客套话,那边芽儿娘却拉着宝珠的手好一通的夸赞,说的宝珠都不好意思了,柳家的两个儿子也高兴,摸着脑袋站一旁傻笑。
柳芽儿撅了嘴闷闷不乐:“宝珠姐你偏心,就属咱俩最要好,你咋就不雇我呢?”
“去去,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雇你干啥?别跟着添乱。”芽儿娘骂道。
宝珠心念一动,走过去拉了柳芽儿的手笑着说:“谁说我不雇你了?你也跟着来,不过现在可没工钱,我先教你记账,等你学会了将来就是咱们酒坊的账房女先生,咋样?”
柳芽儿忙不迭的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大人们只当是两个小姑娘玩笑,也不理会。
柳大叔说:“老陈,我看你见天儿的去酒坊那边守夜,这身子可吃不消啊。之前我还顾虑你那一院子的东西要避嫌,就没吭声,既然现在都说定了,也不是外人,就让那两个小子去吧,你也歇歇。”
柳大叔是个实在人,陈老爹也不外道,当即点头,芽儿娘自然赞同。柳家两个小子二话不说,回屋扛了铺盖卷就要出门,柳芽儿也搬了被子出来。
“你去做啥啊?别添乱!”芽儿娘笑骂道。
“我去和宝珠姐做伴儿!”柳芽儿仰着小脸儿说的理直气壮。
宝珠早就想去,将来少不了要熬夜加班,以前爹娘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现在总不会了吧?陈老爹犹豫半晌,柳大叔也劝解,说有这俩小子在,离得也不远,就放宽心吧,陈老爹终于点头,宝珠飞跑到自己家,抱了铺盖出门。
四个人趁着月色,抱着铺盖卷,二月里夜风还寒,宝珠走的兴高采烈也不觉得冷,一路说说笑笑的就到了酒坊跟前。
青砖灰瓦,山石台阶上飞檐抱厦,两跟青木柱子分左右竖在门口,五间全明的铺子,两扇门,八扇大窗户前后对开。后面迎门墙挡住了视线,绕过去才能看清楚后院儿,北面正屋五间全打通了做作坊,宽敞豁亮,盘好了六口大灶。左边厢房粮仓存放着稻米,酒库一屋子两排的大酒缸,右边厢房除了厨房杂物间,还两间空房
右首第一间空房放着火盆,铺着芦苇席子,陈老爹前几晚就是睡在这里,柳大进屋点着了火盆,让宝珠跟自家妹子歇着,自己和柳二轮流值夜。
宝珠和柳芽儿平时就要好,这还头一次睡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到半夜才睡去。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了亮光,宝珠醒来,见外面天还黑,院子里隐隐透着的似乎是火光,宝珠忙披衣服下床,走到院子里面一看是作坊里面有人在烧柴禾。
“柳大哥,你还没睡呐?”宝珠问。
柳大回头憨笑道:“你咋起来了?我不困,你们多睡会儿吧,我把这几口灶都烧上,有个一两天就全干透了。”柳大郎今年已经十八了,早过了说亲的年纪,去年柳家种木菌子卖了钱,芽儿娘满心欢喜的跑去找王媒婆说亲,适龄的姑娘倒是不少,可是一听说柳家就三亩薄地几间破屋,下面还一个没说亲的兄弟,都不乐意,愿意的不是条件太差就是彩礼要的太高,愁的柳家老两口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大郎心疼爹娘,但也是只能眼瞅着没办法,今儿个陈老爹突然就找来家里说要雇工,让大郎觉得又有了盼头,想着好好做工,挣够了彩礼钱早些成家也算是了了爹娘的心愿。
本来商量的是兄弟俩各值半宿,二郎去睡了,大郎值前半夜,院子里都是木工师傅没完工的家伙什儿,大郎不敢随意动,只把刨花碎木料敛了规整好,忙活着就到了下半夜,一看老二睡的还正香,就没叫醒他,许是心里有了奔头,大郎浑身的精气神儿也不觉得困,看着几口烧酒的大灶刚盘好还湿着,就去后院寻了柴禾,烧起灶来。
宝珠也没了困意,拿了柴禾帮着大郎一起烧。
等柳芽儿打着哈欠起床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大哥,宝珠姐,你们都没睡么?”
“我也刚起不久,是柳大哥一宿没睡。”宝珠说。
柳芽儿去隔壁厢房把柳二拽了出来,“说好的一人半宿,你倒好,自己睡的踏实,让大哥守了一夜。”
柳二晃着脑袋哈欠连天,柳大笑着说:“行啦,都去洗洗脸,一会儿陈大叔过来咱们也该回去吃早饭了。”
果然不一会儿,陈老爹跟着木匠一起进来,赶紧的让几个孩子回家吃饭,自己留在酒坊继续干活。
四天后,终于打完了所有木器活儿,装上了最后一扇窗户。两米见方的大窗户上,六幅雕花镂空窗扇原木只刷了清漆,衬着四周杂木绿碧的掩映,格外古朴野趣。
第四十一章 第一炉酒
酒坊的零碎活儿都干完,宝珠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准备明天开业。张氏跟陈老爹商量着要摆几桌酒,请村里人过来热闹一番。
宝珠道:“娘,我看没这个必要,咱家的酒坊做的是对路子生意,不跟饭馆儿酒家似得要广纳客源,也没必要告知乡邻,我看咱们就直接开业好了。”
陈老爹低头想会儿就点头同意宝珠的意见,张氏有些不舒服,觉得自家这么大的宅子盖起来,不通知乡里热闹一番有些说不过去。
陈老爹看出了张氏的心思,就说道:“咱家这生意只对镇上的大酒楼,张罗的全村都知道了也没啥帮衬,没得再惹人眼红,何况这还欠了酒楼的定钱银子,能省就省吧。”
张氏默默低了头没说话。
转天一早,陈老爹带着宝珠祭酒神,刚撤完香案,柳家兄妹三个就过来了。大家也不多话,听着宝珠指派完活计就动手忙了起来。这酿酒的头道工序就是做酒胚。
正屋跟厢房中间砌了个大水池,进水口是引下来的山泉,出水口连着酒坊外面的河道,柳芽儿跟宝珠就在水池子里摇着罗筛洗米,一池子清水浑浊了开闸放尽,再蓄上新水。
柳二烧火,陈老爹和柳大把洗好的稻米上笼屉蒸熟,搬到石台上晾晒,晾好的稻米称好分量装进酒缸,按比例加进酒曲搅拌。稻米蒸熟上石台就已经开始发酵了,分几锅蒸出来的稻米,若晾晒的时间长短不一,最后出酒的度数也会高低有异,自家喝倒也没什么,做生意就是品质不稳定了。
柳家兄弟白天上工,柳芽儿一得空就跑过来帮忙,不是洗米就是烧火,哪天也得往酒坊跑个两三趟。
一连几日宝珠和陈老爹都住在酒坊,掐着时辰,常常是等到半夜了还在抬米拌酒曲。等到所有的酒坯都入了缸,宝珠给柳家兄弟俩放了假,又嘱咐柳芽儿记好工时也撵她回家休息。
陈家父女回到家,张氏已经做好了晚饭,还炖了只鸡,“这几天都累坏了,给你们爷俩儿好好补补,先喝碗鸡汤吧。”
陈老爹接过碗,看着张氏明显消瘦的脸说:“这阵子你也累了,快坐下赶紧吃吧,明天我去下地把水浇了,你也轻省些。”
转天陈老爹去了地里,宝珠在家坐不住,吃过早饭又去了酒坊。
大门紧闭着,解下腰上的钥匙开了锁,推开门,一阵清香就迎面扑来。连着蒸了三天的稻米,酒坊四周都是这个味道。
宝珠掩了门进后院查看了一番,酒胚子在缸里静静的发酵,作坊里几个酒灶擦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昨晚走时的摸样,这才放下心。又回了前面铺子,敞开所有窗扇通风,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周仕显站在门外。
“咦,你来啦?怎么不进来?”宝珠问。
周仕显踱着步子进来,四处打量道:“我远远的看见这宅子还以为是谁家府上的亭台水榭,走到跟前了才想起来是你家的酒坊。”
酒坊地势高,石阶小径只有两尺多宽,沿着十几级石阶上来才到铺子跟前,周围又是一片绿色遮掩,从远处望来酒坊倒还真的像是建在楼阁上。宝珠暗笑,心想这算是夸奖了吧?逐问道:“那你觉得如何呢?”
周仕显点头:“还算是清雅,门窗只刷了清漆,留下原木色配青砖,这样很好,我还以为你要刷成大红颜色再铺上琉璃瓦呢”说完貌似不经意般在宝珠身上瞄了一眼。
宝珠顺着周仕显的目光低头看自己,顿时气馁。已经是早春三月的天儿了,宝珠身上还穿着厚棉袄,就在今天出门前,张氏絮絮叨叨的说酒坊在风口上,小心别着了凉,春捂秋冻,晚几天再换夹袄也不要紧。宝珠本来已经换上了葱心绿的薄棉裤子,见娘唠叨不停只得从命,又把大红的棉袄穿了回去。。。。。。
宝珠有些尴尬,眼睛狠狠扫了周仕显几眼,浅蓝色的丝锦薄棉袍纤尘不染,挑不出一点毛病。只得不死心的干笑着说:“我觉得红配绿也蛮好的,要是这酒坊刷了红漆配上绿瓦。。。。那个。。那个也会。。”
“会怎样?”
“会。。。会被人当成山神庙进来烧香磕头吧?”宝珠说完窘的满脸通红。
周仕显嘴角抽动,忙掩嘴干咳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见宝珠尴尬的站这不动,脸上似乎还有恼意,只得自顾自说道:“我记得这窗户只画了一面墙的四扇,你怎么两面墙都开了?四处通风就不怕冷么?”
宝珠听周仕显问窗户才回过神,得意问道:“你来这半天可有感觉到冷么?”
周仕显略作留意才发觉,这初春天气还微寒,路口风又大,铺子里虽然门窗大开着但是没有觉得有多冷,不禁挑眉:“怎么?你这里还有玄机?”
宝珠心想着总算是能扳回来一点面子了,展颜一笑,指着墙下面的竹子围板示意周仕显看。
周仕显刚一进来就看见这竹子做的墙裙了,只道是装饰用,还颇为赞赏用的雅致,听宝珠这么说似乎是还另有用途,于是走上前细看,手臂粗的毛竹劈开,长短不一的拼接一起做成一尺多高的围板,挡在墙根下。再看里面竟是整条一尺高的铁片。用手轻触,居然还有余温。
宝珠引着周仕显边走边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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