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家地里走到最近的小河沟也百来步距离,以前都是陈老爹浇地,宝珠这还是头一回自己过来挑水。
竹子扁担两头挂上木桶,宝珠颤巍巍的挑在肩上,摇摇晃晃的走了没几步就撒了一半。
“宝珠丫头,快放着,放下!”芽儿娘从地里过来正好看见,隔着老远就喊。
宝珠招呼:“婶子,没事的,我慢慢挑就是了。”
芽儿娘上前接了扁担放到地上,气急道:“咋让你一个人来浇地啊,你娘呢?”
宝珠笑笑没说话,芽儿娘立刻就明白了,不用说,准又是去卫家了。
卫守业自从打牢里出来就一直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也不认人,饿了就使劲嚎叫,一吃东西就上吐下泻,李郎中隔三差五的就被请过去诊病,每回都开了一堆的药让他好好调养,结果这么多天也不见起色,还是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
刁氏什么都顾不得了,见天守在床头照顾,二兰小兰轮换着去镇上抓药,就连卫大宝也被支使去了两回。
两个大姑姐都住镇上,家里也一摊子事儿,不能总过来帮忙,李氏放下药罐又要做饭,见谁都没好气,心里一不痛快了就扯着嗓子在院儿里骂人,一会骂卫守业吃药看病糟践银子,一会骂俩丫头干活不出力,一大家子亲戚就她一个受累,骂着骂着就哭喊起来:“天杀的缺德玩意儿啊,我这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眼看着还要守寡啊。。。。”
刁氏在屋里听见了气的直哆嗦,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跟李氏制气,只能忍着。也就张氏过来,接了李氏手里的活儿才能消停会儿。
“月娥啊,辛苦你啦,幸好娘还有你,要不然啊。。。。。我和你兄弟就都活不下去了。。。。”
“娘,快别哭啦,都是自家人,我也没啥事儿,以后常过来搭把手就是了。”
张氏和卫家的闲话早就在村里传遍了,虽然都没大张旗鼓的挑明,但是村里的老人,想起卫家以前不见的那个闺女,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也有听了一两句闲话胡乱猜的,看着张氏一趟趟跑卫家说啥的都有。关系走得近的,像柳家人,自然是知道了实情。
“丫头,你娘那个性子,真是。。。。心软起来比那烂面条都软,你是个有主意的,可得拦着些,不能让她总犯傻。”芽儿娘担心的嘱咐。
宝珠何尝不知,张氏不仅仅是心软,长期被忽略的子女,一旦有能力了总是掏心掏肺的对父母好,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能换回来父母的关注和疼爱。张氏现在的心理就像自己前世时候,那种被家人需要被父母重视的快意,宝珠最明白不过。张氏现在要奉献谁也拦不住,除非是有什么事能让她对卫家彻底死了心才算完。
宝珠冲芽儿娘点点头无奈道:“我知道了婶子,回去我多劝劝我娘。”
最后还是芽儿娘叫来了柳大柳二,俩兄弟肩挑手提,宝珠也拎了水桶,三个人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浇完了陈家的二亩多地。
宝珠回到家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张氏还是没在家,再去厨房看一眼,照旧冷锅冷灶的没有饭。
宝珠叹口气,舀水洗脸,收拾清爽了直接躺倒了炕上,蒙头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被晃醒。
“珠儿,咋不脱衣裳就睡下啦?”
宝珠睁开眼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张氏站在床头脸庞红红的,身上还有刚烧完柴禾的烟火味儿。
“娘,你吃过饭了么?我今儿一早浇地去了,回来累得慌,就直接躺下了,我现在就去做饭。”宝珠说完挣扎着要起床,刚坐起身来就‘哎呦’一声,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珠儿,珠儿你这是咋啦?”张氏吓了一跳,急问道。
“娘,我没事。。。。。就是后腰哪里有点儿疼,头有些晕,可能是中午饭没吃的缘故,不要紧的,你也累了,快去歇歇吧,我这就起来做饭。”
张氏一把按住还要挣扎着起身的宝珠,眼圈儿就红了。她这阵子几乎天天都去卫家帮忙,家里这一摊子活计都丢给了宝珠,平时洗衣喂鸡做饭也就算了,今儿还去浇了地,以前她哪干过这活儿啊。张氏一时间心里满是愧疚,连忙起身去了厨房,系上围裙烧水煮饭。
接下来的几天,宝珠就认真的‘病’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鲜木菌
宝珠这一‘病’就是十来天,平时也能下床走动,时不时的还帮着摘菜洗米,但就是离不开人,有一回张氏出去小半天没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宝珠晕倒在厨房里,吓得她赶紧的叫来李郎中,一号脉说是疲劳过度心思郁结引起的,要小心照顾。
张氏白天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宝珠,倒是也好几天没顾得上去卫家。
等到宝珠病好的差不多了,张氏捉了一只鸡,宰杀了烫水拔毛切块下锅咕嘟着,炖了小半天,满院子都是鸡汤的香味。
张氏盛出来一碗招呼宝珠过来吃,自己又去寻了陶罐将剩下的连肉带汤装起来。
卫守业也是烂命好样活,原本水米不进躺着等死,没想到李郎中的几副汤药灌下去居然又缓了过来,神志渐渐清醒,也开始能吃东西。
上次张氏出去一趟,家里装鸡蛋的篮子就见了底,这次的半锅鸡汤看来也是保不住了。
宝珠皱了皱眉头说道:“娘,家里还剩多少银子?都拿给我吧,饭庄那边我也该去收拾下。”
张氏给陶罐盖好盖子,又拿了抹布擦干净四周淋落的汤汁,“珠儿你在家好好歇着,要买多少碗筷你告诉我,娘过去置办。”
“娘,你不懂那些,还是我去吧。”
张氏应了一声,放好罐子擦擦手,去了堂屋,新房子盖好后,还是在原来位置盘的大炕,张氏藏钱的习惯也没变,照旧喜欢把银子放在炕洞里。
宝珠等到张氏出了厨房,站起来走到碗柜跟前儿,粗布麻袋子里是柳芽儿送来的新鲜木菌子,没有晾晒过,掐了梗洗得干干净净。宝珠抓了一大把,迅速放进张氏装好的鸡汤里,厚厚的鸡油将木菌子裹住,闷在了下面。
宝珠刚坐下张氏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有些为难的说:“珠儿,你看。。。家里就剩这点儿银子了,这要是都花了,万一再有个什么事儿。。。。。”
宝珠接过来看看,里面只有不到二两的小块银子和一把铜钱。从县城回来家里也没添置过什么东西,这银子看来是都付了卫守业的诊金和药钱了。
宝珠叹气道:“娘,你也知道遇事要花钱,怎么就不想想自个家呢?现在家里没进项,咱们万一有急事,卫家真能还回来借走的钱么?”
张氏脸色微红了下,“。。。。当时只顾着救命了。。。。。娘也没想那么多。。。。珠儿,咱家的铺子开饭庄,真能赚到钱么?”
宝珠接过来银子揣到随身的荷包里装好,“这个可不好说,开店做生意,哪个敢保证准能赚钱啊?”
“珠儿,这没准儿的事咱们还是别犯险了吧?”张氏急道。
“娘,你想想,家里的地少,要是租出去,收的租子还不够口粮,雇人种也是一笔开销,守着现成的铺子再不做点小生意,咱们娘俩以后靠什么生活啊?”
地里的活儿以前有陈老爹打理,赶上农忙时候,一家三口都下地忙活也累得要命,现在只剩娘俩了,别说春种秋收,就是平常浇水挑粪就够吃力。
一想到陈老爹已经不在了,张氏有些黯然,虽然觉得宝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等到张氏拎了鸡汤出门,宝珠也去了酒坊。
还没上石径,就看见酒坊的窗户大敞着,知道霍正东在里面,走上台阶刚一推开门,宝珠就愣住了。
地上一只摔碎的茶杯,周围还有未干的水渍和茶渣,周仕显也在,拧着眉闷声不响的坐在桌前。
霍正东倒是神色如常,笑问道:“怎么今儿过来了?你的‘病’这么快就痊愈了?”
宝珠看了两人几眼,走过去坐到霍正东旁边的椅子上,“我算着日子呢,定好的桌椅瓷器这几天就该到了,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心急,新的还没到就摔起旧的来了?”
霍正东依旧笑和煦,也不解释,起身去了后院儿,宝珠正在纳闷,就见他拿了笤帚簸箕过来动手扫地上的残渣,那样子一看就是没做过活的,笨手笨脚的好几下也没扫进去。
宝珠走过去伸手接过来笤帚,三两下打扫干净。
两人坐回去,宝珠问道:“牙行那边有消息了么?〃
“昨日阿昭回来说还没寻到合适的厨娘,厨子倒是有。”霍正东说。
考虑到女人相处方便些,宝珠就想雇个厨娘,但是出来做雇工的大多都是厨子,也有专门做灶上活计的女子,一般又都是签了死契在大户人家长久做活的。
宝珠想着朝廷练兵也就一年多时间,饭庄是否能长期开下去还是未知数,贸贸然的买人进来也不妥,所以只想着找能签活契的厨娘。这倒是为难了阿昭,连着跑了几次牙行都没寻到合适的,到现在也没雇到人。
宝珠犯了愁,皱着眉低头想主意,一直阴着脸没说话的周仕显这时开口道:“雇不到人了?周家的厨娘倒是可以借给你一年,不过。。。。。”
宝珠抬眼看着周仕显,示意他继续说。
“你这饭庄也要算我两股。”
“不行。”宝珠一口回绝。
“为什么?我的银子就是假的不成?”周仕显不悦。
“周少爷,我是小本经营,已经分给霍公子两股了,你再两股,我还赚什么啊。”有酒坊的事在前,宝珠对周仕显始终有防备,只不过此时碍着霍正东的面子不好明说罢了。
“你再加我这三百两可以多添置几张桌椅,多雇佣几个人手,盈利自然也能翻倍,做生意哪还有嫌弃钱多规模大的?”周仕显循循善诱。
宝珠嗤笑:“周少爷你又蒙我?军营里来吃饭的将士有多少个?他们一个月饷银又有多少两?就算都花在这儿,满打满算能吃得了几桌?我置办那么多桌椅摆设空着祭神啊!”
周仕显狠狠瞪了宝珠一眼,忍住了没发火。
霍正东笑道:“仕显,你要是肯帮忙送个厨娘过来的话。。。。陈姑娘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周仕显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宝珠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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