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任张氏如何询问也不开口,进屋倒头就睡。小梅煮好了姜汤端进来,跟张氏一起都没将宝珠叫醒。
转天宝珠就发起了烧,额头烫的吓人,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吓得张氏连忙让小梅出去请郎中。
小梅跑到附近街上的医馆,将郎中找来,诊了脉说是风寒,开了方子抓了药,宝珠连喝了三天不但没见好,反而喉咙肿痛声音嘶哑,病的更厉害了。
“妹子,我看你家闺女这病来的邪性,不会是撞邪了吧?”隔壁赵婶子说道。
张氏一脸的愁容:“给他爹烧完纸就成这样了。郎中给开的药也吃好几天了。就是不见好。”
“哎呦。这可不是就对上了!城郊岔路口上,长年累月多少个孤魂野鬼等着拿钱呢,准是让什么不开眼的东西上了身。”
张氏也着了急:“那可怎么办啊?”
“我听说城隍庙的胡大仙最是灵验。对付这些邪气那是药到病除。”
宝珠头昏脑胀,鼻塞得厉害。眼皮子沉重的挣不开,但是迷迷糊糊的还有一丝清醒,能听到跟前的谈话声。于是嘶哑着声音含糊不清的说道:“娘,我……病毒感冒,发烧了……没事。”
“哎呦,不得了,开始说胡话了,什么读啊烧啊的,这是在要地藏经超度呢!”赵婶子高声嚷嚷着。
宝珠默默的叹气,心想还是省省力气算了,当即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赵婶子走后,小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姑娘,姑娘你醒醒啊,你可别吓我。”
张氏喝道:“别乱说!珠儿是生病了,别听赵婶子混说,赶紧的再去请郎中过来。”
小梅撒腿就往外跑,结果这一去半晌都没回来,正当张氏急的要自己出去请郎中时,小梅带着两个人进了院子。
“伯母,许久不见了,这是宫里的骆太医,让他进去给陈姑娘瞧瞧吧。”
张氏看了眼霍正东,又不悦的瞪了眼小梅,当下顾不得多计较,只好点点头,引着他们进了屋。
骆太医五十来岁的年纪,枯瘦精干,也不多话,伸手抬起宝珠的手腕就开始诊脉,又询问了这几天的症状,查看了吃过的药方才说道:“这是急性的伤寒,因为之前的方子不妥,火气郁结在喉咙才造成嘶哑,我另开一副方子,五日内便可痊愈。”
霍正东站在一旁焦急的询问:“若只是伤寒的话怎么会昏迷不醒呢?骆伯父你再仔细诊断下,别看错了。”
骆太医白了霍正东一眼,“霍贤侄,这位姑娘清醒着呢,不睁开眼睛或许是屋里有什么她不想见到的人。”
霍正东干咳两声不再说话,临走时又叫了小梅随他去抓药。
宝珠听到屋里没了声音,才悄悄地别过脸去,蒙头继续大睡。
骆太医的药方果然有效,几剂喝下去,宝珠的症状日渐好转,第五天头上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只是张氏不准她乱动,依旧躺在床上休养。
宝珠心不在焉的翻看闲书,忽然听到院子外边有敲门声。
“章良来啦,快进来。”张氏殷勤的招呼。
“陈家婶子,我……我娘煮了鸡汤给陈姑娘补养,姑娘病榻之中,多有不便,我还是……就不进去了。”
章良走后,张氏拎了个陶罐进屋来,“珠儿,常师傅给你熬了鸡汤,中午娘热给你吃。”
“嗯。”宝珠随意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要说章良这孩子啊,真是个实诚性子,人品也端正,跟当年你爹刚和我成亲那会子似得,都是脸皮薄的人,常师傅也不错,自己常年在外谋生,也懂得女子撑着家的不易……”
宝珠打断张氏的唠叨:“娘,那就他吧,你去跟常师傅商量下就把亲定了吧。”
第三十六章 遮雨
宝珠和章良九月里就订了亲,两家在京城都没亲戚,凑在一起摆了两桌,请了何九一家,何五娘就做了个现成的媒人。
何九平时看着咋呼,却是个酒量浅的,几杯下肚舌头打转,话也多了起来,“我说,章良兄弟,你小子这回可是攀上枝头做凤凰了,不对!是鲤鱼掉进龙门里头了!能跟陈掌柜的结亲,你那一肚子墨水可没白喝!”
章良脸黑了下,瞪了何九一眼没说话。
常氏笑眯眯地拉住张氏的手说:“老姐姐,当初头一回看见掌柜的我就稀罕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能把饭庄打理的清楚明白,怎么也没想到咱们两家能有幸结成亲家,这还真是我家章良的福气。”
张氏连忙摆手道:“妹子快别这么说,章良这孩子以后有大出息呢,是我们家宝珠丫头有福气才对。”
何五娘早就在桌子下面掐了何九好几把,陪笑着说:“两位婶子说的都对,要我看这就章良兄弟和掌柜的啊,就像是那戏文里说的,叫郎才女貌!” 宝珠只顾着低头夹菜吃,对周围谈话声恍若未闻。
酒席散后,小梅收拾碗碟,张氏拉着宝珠进屋,兴高采烈的给她看小定聘礼,“虽然不贵重,可也是费了心的,这是人家看重你。”
宝珠扫了眼张氏手里的东西,兴致缺缺,“娘,你当初和我爹成亲前,真的就只见过一面么?”
张氏笑道:“娘骗你干啥?要说这两夫妻过日子,长啥样啥性情都不重要。还得是门当户对最要紧,两人条件差不多的才能过一块儿去,鱼找鱼,虾找虾……”
宝珠长长的叹口气。低头捻着茶杯不再说话。
几日后,宝珠从陈记回来,走在街上一眼就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只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往家走。
“你躲什么?”霍正东从身后追上来,拉住了宝珠。
宝珠头也没回的说道:“霍公子请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还没嫁给书呆子就先拽上文了?那爷就带你换个地方拉扯如何?”霍正东嘲笑。
宝珠自然是不肯,两人一路拖拽纠缠到了一条小巷子才停下。
霍正东松开宝珠喝道:“别踢我了!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又不是要怎么着你,犯得着拳打脚踹的吗?”
宝珠气喘吁吁的停了手,“说吧,快说快走,省的让人看到了说我不守妇道。”
霍正东冷笑:“原来你也晓得妇道?那妇道之中你又做对了哪一条?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你是来跟我讲经授道的么?出了巷子左转有学堂。那边有学子听你胡说。”
宝珠说完就要走。又被霍正东拦住:“就这么恨我?以至于要作践自己嫁那么个人?你这是恨自己呢。”
宝珠笑了:“霍正东。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才懒得恨你,我只是看清了自己,其实你成亲那天说的对。这么久以来你都是我的及时雨,但并不见得我就多喜欢你。要么怎会女红不学,干爹也不认呢?可见对你也没几分真心,所以我放下了,找个般配的良人过小日子,哪还会跟你余情未了空余恨呢?”
霍正东气的手指微颤,声音发抖道:“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么?良人?不是名字带个良的就是良人!”
“不是也要把他教到是!总比我自己学名门淑女学做人妾要容易些!”
霍正东强压了情绪道:“你究竟是傻呢还是妒忌心太重?明知道我能给你遮风挡雨,只是因为屋檐下还有别人,你就要跑出去自己找罪受?你还教他?他娘教了他十几年都不成器,你也要蹉跎光阴跟他耗上后半辈子吗?”
“霍公子是云端上的人物,自然将凡间想象成凄苦不堪,其实我等小民有片瓦遮雨便足矣,与其和众人挤在飞檐雕栏下,不如独自享用茅屋半间。”
见宝珠冥顽不化,霍正东也没了耐心再劝下去,冷哼道:“那就等到你那破茅屋也挤满了人再来找我吧,我不介意多照看个小寡妇。”
宝珠气愤,正要发火,霍正东已转身离去。
到了月底,宝珠去书馆拿账本,一进门就看见七八个书生模样的人围着章良,正在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店里几张椅子都被他们坐满了,租书看的人反而都站着。
何九嗤鼻:“掌柜的,咱们家姑爷见天儿的招了这帮穷酸来聊天,占着座位不说,还拿了咱们店里的书挨个骂一通,害的想租书的都不好意思看,这还不算,寄卖的那些纸张笔墨也没少被他们糟践,姑爷是连卖代送的,亏老鼻子了,我这里帐都记的清楚着呢,您了自己看吧。”
宝珠冷了脸,忍住气等到那帮人都散了才叫出来章良,两人在对面的小茶铺坐下。
“你找我有何事?”章良红着脸含笑看着宝珠。
“章良,那些个文人都是你的朋友?”宝珠问道。
“不错,难得有缘结识几位书友能一起探讨学问,他们都是读书人的表率,就像孔兄虽屡试屡落但败之不馁,还有方兄,虽家境贫寒但仍一心向学,还有……”
“行啦!”宝珠打断:“章良,既然那些都是你朋友,下工后带到这里喝茶聊天谈论学问岂不是更好?还有,你既然有心资助他人,那这些损耗的笔墨以后就从你工钱里扣,你没意见吧?”
章良的脸瞬时就拉了下来:“你这是何意?你开书馆难道不是广传学问的么?为何不许他们在店里谈论?方兄生活窘困仍旧自强,几个大钱的事,你又何必为富不仁!”
宝珠摇头笑了:“章良,你还真说错了,写书看书的都是学问,出书卖书的搭了线,开的是生意,图的是赚钱,还有,要资助的话也是我这个掌柜的来做,你现在这样叫慷他人之慨,你懂不懂?”
“你!”章良气急:“陈姑娘有空的话不妨也看看女戒学学什么是妇德,别一味的只认钱!”
“我还没嫁给你呢,妇德以后再学也不晚,现在你可是我的伙计!”
章良甩袖离去,宝珠不禁扶额叹气,看来要教导出个好夫婿也并非易事。
章良自从这天就辞工不来了,没了他掺合,何九拉下脸赶走蹭书蹭茶蹭笔墨的几个文人,书馆的生意反倒蒸蒸日上了。
没过几天,常师傅又病倒了,宝珠起初疑心这是不满自己给章良气受了,故意撂摊子,便亲自带了郎中去探望,结果还真是病了,急性的伤寒,跟宝珠之前的症状一摸一样。
宝珠拿了食方子指点何五娘掌勺,店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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