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粹就训斥方才叫自己的下人:“什么叫做是小七娘?小七娘不就是被挡了个路吗?”
这下人刚才把沈丹古和卓昭节连在一起提,卓昭粹只当是两个人一起惹出了事来,与古盼儿都是七上八下的出了雅间,此刻见闹出动静来的就是沈丹古,顿时轻松多了,拍了拍古盼儿的手以示安慰,这才上前劝架,道:“丹古弟,李家几位郎君,你们说起来也是表兄弟了,有什么事情何不好好的说?今日乃是花会最后一日,将斗出此会魁首,这等风雅之际,何必为了琐事扫兴?”
卓昭粹因为是敏平侯亲自抚养长大的,出于对敏平侯的敬畏,他不像卓芳华、卓芳礼那么仇视沈家人,但沈丹古自小在卓家长大,论年纪还比卓昭粹小上几岁,功课学业却处处被敏平侯拿来教训卓昭粹,天长地久下来,卓昭粹这个正宗的敏平侯嫡孙还不如他这个寄居卓家的外人在祖父跟前体面,他对沈丹古能有好感才怪。
更不要说明科沈丹古已经笃定下场,敏平侯预测他必能中榜,但卓昭粹也想下场却被敏平侯示意再等一科,明显是对亲孙没有对沈丹古那样的信心!
所以卓昭粹现在虽然是碍着面子上前劝架,但这番话却说得轻松自在。
哪知他话音刚落,就见卓昭节猛然抬起头来,怒视着自己,大声道:“八哥,我方才上楼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些李家人中有一个就朝我摔了过来!亏得阿杏机灵给我挡了一下!那人摔在地上,阿杏怕我吃亏,推着我往旁边退一点,不仔细踩了他一下,结果这群人就污言秽语起来!所以沈郎君才忍不住动手的!”
她生得燕妒莺惭的一副好容貌,年纪又小,这么含怒带愤的一说,围观的人群里十之八。九都偏向了她,顿时自动将卓昭节描述事情经过的一番话理解成了:李家兄弟看这卓家小娘子生得好看,有心占个便宜,所以趁人家上楼之际,故意往楼梯这边摔过来,不想这小娘子的使女机灵——谁家有这样好颜色的女儿会不多看着点,调教几个伶俐的使女跟着呢?
所以这李家兄弟没占到便宜,没准还被使女们呵斥了,恼羞成怒,两边就掐上了,至于沈丹古么——这样的戏码哪里会没有英雄救美的道理?别说敏平侯府寄养多年的这个沈家子和李家的矛盾长安好些人家都清楚了,就算和李家没矛盾的,冲着卓昭节的容貌家世,围观的人里许多年少好事的郎君都扼腕叹息自己怎么没赶上这样在美人跟前表现的好机会?
当下就有人出声声援道:“李家郎君也太没气量了点,既然是你们主动去碰人家小娘子,失礼在前,这小娘子的使女嗔你们几句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你们怎可继续唐突了佳人?”
“正是这个理儿。”另一人接话道,“今日咱们相聚此处,为的是赏花谈月的风雅事,几位举止也太过粗俗了,岂非大煞风景?”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多半是责备李家兄弟的不是,少数几个和李家兄弟有旧的也不好意思和小娘子家争执,都是出言圆场让两边住了手再说。
李家是诗书人家,三郎、四郎、八郎都没习过武,三个人加上小厮,这么一群人对上了沈丹古和明显也会点拳脚的小厮惟奴竟然频频吃亏,这也是沈丹古不便下杀手,因此虽然听到众人议论,也无暇分说,但听卓昭节叫了一声八哥,四郎心下顿时一惊,他倒不是怕了侯府,暗道:“糟糕,怎么居然是敏平侯的孙女?可别是那个小七娘,那可是雍城侯世子的心上人,这世子哪里是能讲道理的人?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会一门心思帮着孙儿的纪阳长公主了!”这么想着手上一缓,就被沈丹古一拳打中前胸,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扶着栏杆站稳,趁机道:“都先住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李四郎一向就是个识大体的人,方才三郎、八郎几次和卓昭节这边吵起来就是他出面压住了,而且他识起大体来也确实有理有节,只是这次他话音刚落,就听阿杏、阿梨一声冷笑,两个使女齐声道:“你这人倒也有意思!方才你们那位三郎出言不逊,怎么就没见你说要好好说话?倒是咱们说了你们那三郎,你倒是扮起了大方!原来你这大方也是看人的吗?”
卓昭节抱着狮猫,面沉似水,大声道:“我长这么大,祖父、外祖父这样的长辈也不曾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语,今儿不讨回公道,这件事情没完!”
卓昭粹本来认为是卓昭节惹了事情——这也不是他不喜欢自己妹妹,实在是之前公主春宴后,因为管教卓昭节,回府后他和古盼儿各自都领了一顿骂,古家为此还送了礼上门代古盼儿向卓昭节赔礼,卓昭粹所以认为这个妹妹太过娇气,再加上花会头一日的时候,卓昭节出言训斥唐澄,导致宁摇碧为了护着她,连绿姬都骂了进去,在卓昭粹这种提倡女子贤德稳重的人看来卓昭节有些太过娇宠了,这两次事情基本上都是卓昭节引起来的。
那么卓昭节再引出事情来也实在不奇怪……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猜错,却是事情找上了卓昭节,一面是心中愧疚,一面是心疼妹妹,卓昭粹面色阴沉,也道:“的确如此,咱们家的小娘子向来视如掌上明珠,没有莫名其妙被人轻慢的道理,李家的三位郎君,若不给个交代,我卓家也是决计不同意的!”
见卓昭粹出言帮着妹妹,围观的人也都不再言语——如今已经有卓家人出头了,自然无须他们多嘴。
李家虽然权势不如卓家,但到底也是士大夫一级,现在卓家兄妹咄咄逼人,按着常理,李四郎怎么也该辩白一番,不想李四郎眼都没眨一下就从善如流道:“卓八郎、卓娘子说的极是,此事确实是咱们的不对,但卓娘子方才也看到了,三哥他之所以会差点撞到卓娘子的使女,绝非故意。”
说到这里,连卓昭节也认为他接下来要争论阿杏踩着李三郎却不赔礼的事情了,不想李四郎却直接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澄清,方才诸位说的极是,今日咱们聚集在这天香馆是为了赏花的,一会两位郡王还要过来,可不能为了这么点事情败了大家的兴致,以我之见,此事暂时到此为止,免得耽搁彼此的良辰美景,过两日咱们再登门赔礼如何?”
“四哥!”李三郎素知弟弟能干精明,会服软定然有原因,虽然心中不喜,却皱着眉不语,李八郎到底年纪小,闻言大恨,只是他要说什么却被李三郎扯住袖子示意,到底悻悻的噤了声。
李四郎既然服软,又允诺过后正式登门赔礼,卓昭节也没有真正受到什么伤害,敏平侯府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得理不饶人到底不好,卓昭粹不冷不热的和李四郎说了几句场面话,又与其他雅间的人招呼几声,也就叫了卓昭节、沈丹古回雅间去了。
李家兄弟自然也回自己的雅间——待人一散,李八郎便愤然道:“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敏平侯又怎么样?那小娘皮……”
李四郎止住他,平静的道:“那小娘子看着眼生,又生得美貌,我猜她多半就是侯府的小七娘!”
“侯府……”李三郎皱眉道,“侯府确实比咱们家势大,问题是咱们家也没有必要服软那么快吧?你刚才让步让的也太狠了,这种小事当了这许多人的面给那小娘子认了错还不好,居然还答应日后登门赔礼,传了出去咱们家的脸往哪里放?”
李四郎叹了口气,提醒道:“敏平侯府自然没有这么可怕,毕竟卓家人再护着那小娘子还是讲理的,可你们忘记如今长安沸沸扬扬的传言了吗?这卓小七娘可是雍城侯世子的心上人!雍城侯世子今儿也在这天香馆……就算他不在,一旦日后听到了消息……那是连延昌郡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啊!咱们家哪里抗得住他来找麻烦?”
“雍城侯世子!”听到宁摇碧,李三、李八脸色齐齐一黑,喃喃道,“怎的如此不走运,怎么就撞到了这么个主儿?”
李四郎神色凝重道:“所以我连沈丹古的麻烦都不找,速速离开再说……不然被雍城侯世子得了消息赶来,你想咱们会有好下场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冷冷接口道:“本世子虽然慢了一步,但你们莫非认为你们就能有好下场了?”
一行人脚下都是一软……
第一百零三章 姑嫂
卓昭节回到雅间,卓昭粹见她脸色还是很难看,不免要低声安慰几句,卓昭节只是板着脸不说话,显然是气还没过去,卓昭粹叹了口气,心想七娘被长辈们宠得实在是太过了,听她方才说来也不过是些口角之争,李家都赔礼了,她还要这样的耿耿于怀,这样的气量,将来可怎么办?
只是他也知道这个妹妹娇气得紧,把话说重了她当场委屈的哭起来尴尬事小,回家到游氏跟前再告一状,游氏必定饶不了自己,这么哄了半晌,忽然古盼儿带着惊喜问:“七娘,这是哪里来的?”
顺着古盼儿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卓昭节今日所穿的丁香色洒绣荼白折枝梅花的广袖下探出了一个绒球也似的脑袋,犹如皓雪,左蓝右绿的一双鸳鸯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卓昭节低头一看,顿时雨过天青般露出笑容,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铁枪拖玉瓶的脑袋,道:“好看吗?”
狮子猫自古以来就深得贵妇淑女们的欢心,尤其跟前还是一只幼猫,古盼儿看得简直不能错眼,她坐的地方和卓昭节之间隔着一个卓昭粹,此刻因为想看这小狮猫整个人都几乎栽进卓昭粹怀里犹未自知,眼巴巴的望着,羡慕道:“好看极了……你从哪里弄来的?给我看看是什么品相好么?”
卓昭节就拿开袖子将小狮猫整个小心的举起来给她看,笑着道:“我听说这叫做铁枪拖玉瓶。”
古盼儿看清这小狮猫白身黑尾,惊叹道:“不错!最好的雪里拖枪了!听说前些日子义康公主府上……”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失了口,赶紧住了嘴,转移话题道,“这小狮猫可是价值万金,你得好生养着,狮猫娇弱着呢!”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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