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正瞧见齐翔平在院儿里跟方氏说话,荷花进门道:“你不在家准备春耕,咋总往我家跑?”
齐翔平回头见是荷花,略有些局促地叫了声二姑姑,然后道:“我、我这不是家里的活儿都做完了,过来帮二奶奶做事儿嘛”
荷花往他身旁挂着草帘子的暖棚看了一眼,然后道:“咱们乡里乡亲的,我做的啥事儿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你若是想学怎么育苗就只管直说,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知道的是你想学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有啥那么吸引你的东西呢”
“二姑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齐翔平窘迫地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荷花扭身往屋里走道:“我还以为你想学,不学就算了,我正好还省事儿呢”
齐翔平一个箭步过来拦在荷花面前,鞠躬作揖地道:“二姑姑,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嘛我听人说你这样种出来的苗,移到地里不用间苗补苗,还长得壮实,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家是咋整的,可是我人笨,看不出啥名堂来,还求二姑姑教教我。”
荷花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下午吃了饭过来,我跟你说道说道也就会了,没啥难事儿。”
“多谢二姑姑了”齐翔平闻言喜上眉梢,到院儿里跟方氏告别,一阵风儿似的走了。
茉莉端着小根菜炒鸡蛋从灶间进屋,眉眼不抬没头没脑地道:“你今儿恁好心的?”
“我也是为了帮齐大嫂子,而且她家的地若是收成好,到时候大姑收上来的租子也好,等到秋后也用不着咱家再接济他家,省得他总拿什么帮着干活做借口往咱家跑,我咋没瞧见咱家恁多的活儿值得干的?”荷花白了她一眼道,“而且想学还不直说,天天在暖棚旁边晃悠,当我眼瞎啊?还是你觉得我今儿太多事儿,就该装瞧不见?”
“你这人,我说一句你能有个百十句等着,真是的”茉莉把盘子往桌上一搁,扭身又去灶间忙和。
方氏在门外扑打过身上的浮土,进屋来问:“你俩又咋了,在外头都听见你俩吵了。”
“没事儿”荷花一边儿摆板凳一边问方氏,“娘,这几天平哥儿是不是天天都来?”
“是啊,那孩子天天都来帮我干活儿呢”方氏倒是没觉出什么,只当人家是知恩图报,“我总说用不着他来帮手,拢共也没多点儿的活计不是?可他就是不听,这不,这几天上午都过来。”
“他来是不是还问你啥了?”荷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能问啥,就是闲聊呗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家里地里好多的活儿不会做,所以我就给他说道说道。”方氏没当回事儿地说。
“问你咱家是咋育苗的了?”
“好像是问了,那玩意都是你弄的,我又整不明白,我只知道每天去烧火、浇水,就跟他说让他自个儿去问你。”方氏回头问道,“咋,他问你没?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种地的事儿可不许藏私。”
“娘,你放心吧,我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荷花扭头出门去招呼栓子回来吃饭。
下午齐翔平果真老早地就来了,荷花家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他进门就要来帮忙,被荷花扯住道:“大姐,你收拾一下,我领他去暖棚里看看。”
说罢就拉着齐翔平到院里,钻进暖棚道:“我家这些土都是山里挖的,然后在土里拌上平时家里堆的熟肥,再……”把如何取暖保温和怎么浇水都讲了一遍,最后又说了该如何移苗,然后道,“你如今这个时候虽说是比我家晚了几日,但也还能育苗儿,回家自个儿去收拾吧”
“二姑姑,我听二奶奶说,那种子还得咋弄一下,你也一起教我了呗?”齐翔平把荷花刚才说的都一一记牢,然后跟着荷花出了暖棚又问。
“这个不是我不教你,只是一来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二来若是弄得不好可能就把种子全白搭进去了,所以你以后要是育苗,就先把种子拿我家来,我给你都拾掇好了,你回去种下就是了。”荷花笑着道,“咱们两家儿关系这么好,帮你拾掇一下种子也没啥的,乡里乡亲的伸把手是应该的,你也用不着什么都当恩德记着,好生把你家的地拾掇好了,把你母亲照顾好了,也就不枉我家帮你们了。”
齐翔平将荷花这样说,自然也不好再问,说好明个儿把自家的种子拿来,又帮方氏摆了柴垛这才回家。
第二天齐翔平把自家的蜀黍种子拿来,荷花一瞧不禁道:“咋恁多的?你家那两亩地用得了这些?”
“我这不是头一回育苗,怕自己弄不好,打个富裕的出来,就劳烦二姑姑帮忙了”齐翔平赔着笑道。
荷花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搁这儿吧,我这两天就给你拾掇出来,你那土和暖棚子可弄好了?”
“多亏了二爷爷帮忙,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二姑姑的种子了。”齐翔平客气了几句才离开。
选种浸种也是个累人的活计,先用盐水把不好的种子撇去,然后冲洗干净又用温水浸种,再摊到外面的草帘子上去晾干。一天下来给荷花累得后腰酸疼,晚上趴在炕上直哎呦。
茉莉一边儿给她揉后腰一边儿心疼地说:“谁催着你一天干完了啊?干起活儿就不要命了啊?再说你自个儿干不过来也不吱声儿,家里人都是摆设啊?”
“姐,你下手轻着点儿”荷花咧咧嘴道,“我弄的时候还没觉着,这不事后后反劲儿嘛而且他家育种本来就晚了几日,我这不想着,既然他棚子和土都弄好了,就赶紧给他都弄出来,别耽误了农时。”
“你呀”茉莉嗔了一句道,“你就那嘴不饶人,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嘿,这还不是跟你学的,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上梁不正下梁歪。”荷花刚笑了两声又哎呦起来。
“满嘴胡吣,谁跟你似的……”茉莉赶紧又倒了点儿药酒给她揉搓,“不过说来也奇怪,齐大嫂子家里就那么两亩地,咋弄了恁多的种子?”
荷花闻言不咸不淡地道:“谁知道,他送来我就给他弄,人家回家乐意种还是乐意吃的,就跟咱没关系了。”
第二天一早,荷花让祝永鑫帮着自己把浸好的种子都给齐大嫂子家送去,连用盐水选种筛出来的瘪种都给拿了回去让齐大嫂子喂鸡,教着齐翔平该间隔多少的下种,怎么盖土,怎么浇水,然后看着他那两间小暖棚问:“那种子能都种下?”
齐翔平有些尴尬地道:“这不是时候急嘛,我今个儿有空再多加几间。”
“那你可快着点儿吧,这种子都拾掇好了,得尽早种下去。”荷花瞥他一眼也没说别的,抱着笸箩自去祝老四家学针线去了,没料想到了祝老四家见林氏还没起身儿,祝老四在灶间不知忙活什么,奇怪地问:“四叔,我婶儿咋了?”
“她早晨起来说是胃口难受,在炕上歇着呢,我给她蒸个鸡蛋羹。”祝老四手忙脚乱地正在打鸡蛋,碗里没剩下多少,灶台上倒是弄得一塌糊涂。
“你快进屋陪着四婶儿去吧,看要是难受得厉害可得赶紧叫郎中。”荷花实在看不过去眼,伸手把祝老四扯开,自己挽了袖子,收拾干净灶台重新打了两个鸡蛋,加了点儿盐和水搁在锅里,又进屋去看林氏。
“四婶儿,你哪儿不好受?要不咱还是请郎中来吧?”荷花见林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时收拾得十分利索整齐的人儿,今个儿额前的发丝凌乱,眼睑也有些浮肿,一瞧就是不舒服的模样。
祝老四也跺脚道:“我就说请郎中,她偏生就是不肯,问她哪儿难受又只是摇头,可真是急人。”
荷花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等着鸡蛋羹蒸好端进来喂给她吃,结果还没喂俩口,林氏就猛地推开碗,伏在炕沿儿上止不住地干呕。
祝老四一下子跳起来道:“不行,我得请郎中去”
林氏一边干呕一边儿想拦着他,荷花却是瞧出些端倪地问:“四婶儿,你是不是闹小病儿了啊?”
林氏闻言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个面皮薄的,尤其是被小辈儿说出这话,更是觉得抹不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祝老四却是一下子懵了,傻乎乎地问荷花道:“闹小病是什么病啊?”
“噗”荷花忍不住笑出来道,“四叔,你也别问我了,直接去前院跟奶说,说四婶儿怕是闹小病儿了,让她来给瞧瞧。”
祝老四一听说要找杨氏,只当是女人家的什么不舒服,所以林氏才不好意思跟他说,也拦着不让请郎中,于是应了一声急忙地去请杨氏。
等他出了门,林氏才捏了捏荷花的鼻子道:“你个小人精儿,咋连这都懂。”
“我哪个懂这些,只是我娘生栓子之前瞧见的罢了,我看着四婶儿这会儿跟我娘那时候差不多咧。”荷花从院儿里撮了土来,把地上收拾干净,又给林氏端水漱口。
林氏听她说是跟方氏怀栓子的时候差不多,登时面上就泛起了喜色,摸着还平坦的肚子道:“若是当真跟你家栓子似的可就好了”
荷花知道乡下的规矩,怀孕的时候最好要找小孩子说是男是女,说最是灵验,所以就道:“我瞧着是一样的呢,到时候抱个大胖小子。”
“好,荷花说得好”杨氏掀开门帘子进屋来道,“到年底抱个大胖小子。”
“娘”林氏害羞地垂下头去,“还保不齐是不是呢,我自个儿也拿不准,只是我娘当初跟我说的,似乎是差不离儿。”
杨氏扭头见荷花还在屋里,抬手撵她道:“去去,自己玩儿去”等到荷花出去了才拉着林氏的手问,“你身上多久没来了?”
“差不多有个两个月了……”林氏被婆婆问到这些私密的事儿,脸羞得得跟块大红布似的,眼皮都不敢抬地说,“这两天就觉得反胃,吃啥都想吐,可我娘说,头一胎的前三个月得瞒着,不能给人知道,不然容易留不住,”
“我看着是八九不离十,你母亲家既然有这规矩,咱就先瞒着,过阵子再找郎中来瞧,你好生地歇着,这段时候你就先别操劳了,我过来给做饭,想吃啥跟娘说,千万别外道,不管咋说不能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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