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韶言蹙了一下眉头:“若真个如此,倒当真不失为做了好事,但你想过没有。你在润州城饮食界的名头如此响亮,那郑远通多半是想借你的名声,来做他那厨子学堂的活招牌。另一方面,外人看着他和珍味楼关系紧密,也会对他的琴光楼青眼有加。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响亮呢!再说,这润州城里厨子一多,只怕是饭馆食肆也愈加多了起来,到那时。不生生抢了你的生意?玉馔斋尚未开张,这些事情。你都得好好考虑才是。”
“我不怕那些个,我玉馔斋做生意凭的是真材实料,有人竞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姚织锦想也没想,一口答道。
“口气还挺大!”谷韶言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那郑远通可有说,你一个月须得到那厨子学堂里坐几天馆?”
姚织锦被他拧得脸一阵发疼,连忙打开他的手,撅了撅嘴道:“我还未曾和他说到这些呢!不先回来跟你商量好,我哪敢贸贸然就应承下来?”
“既如此,明天我便和你一同去见他一面。”谷韶言满意地点点头,“先说好了,万事要量力而行,若是太累伤到你腹中孩儿,我可是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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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谷韶言和姚织锦便再次来到了文会巷。
郑远通是早早便那里候着了,见二人一同前来,连忙将他们招呼进一间茶馆之内,唤来小二要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满面笑意地道:“没成想今天谷三少爷也陪同姚姑娘一起来了,你们夫妻伉俪情深,着实让人艳羡呢!”
他今日穿了一件海棠红流云纹的锦衫,料子十分精雅细致,手中照例握着一把折扇。不待谷韶言开口,姚织锦便抢着道:“郑公子,你身上这件衫子是哪个绸缎庄做的,真真儿好看啊!”
“哎呀,姚姑娘你果然好品味!”郑远通一听这话,立时就兴奋起来,“这不就是城西‘福瑞’绸缎庄的吗?他家的料子精巧,手工也好,虽是贵了些,可架不住做出来的衣裳合人心意不是?我家常的衣服,全是在那儿做的呢!”
“唔,真的?”姚织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赶明儿个我也上那儿瞧瞧去。福瑞绸缎庄我听人说起来好几次,因为他家太贵,还从未去逛过呢!”
郑远通愈加开心,手舞足蹈道:“姚姑娘你原本年轻,又生得花容月貌,本就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你去了那福瑞绸缎庄,报我的名儿,能打八折呢!你……”
他只管絮絮叨叨眉飞色舞地说着,冷不丁一回头,见谷韶言在旁忍笑,面皮就微微有些发红,连忙截住话头道:“看我,谷少爷和姚姑娘贵人事忙,我还净跟你们絮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都是我不好。咱还是说正经的吧,姚姑娘,昨日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姚织锦看了谷韶言一眼,后者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好容易将即将从嗓子眼里喷薄而出的笑憋了回去,正了正脸色,朗声道:“内人昨日回来,已将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了一遍。开厨子学堂,若能培养出个把出类拔萃的人才,咱们自然求之不得。但是,郑公子想必也知道,内人如今身怀六甲,多有不便,她整天在珍味楼忙活,我尚且忧心她磕着碰着,若是再去你的学堂坐馆,我怕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有两句不好听的话,我也顾不得许多,得当着你的面说出来。”
“唔?”郑远通微微一怔,道,“谷三少有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见教不敢当,不过是我的一点担忧罢了。”谷韶言和姚织锦对视一眼,缓缓道,“你的琴光楼在润州城风生水起,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但恕我直言,你我都很清楚,这样火爆的生意是怎么来的。你在酒楼之中安排女伙计,给客人斟酒,陪客人吃饭,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楼上的雅间,更是各种旖旎情状。在外人看来,与那烟花之地,却也没什么区别。我内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若是与你扯上了干系,外人该如何看她?”
这话,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对姚织锦说,这会子忽然当着郑远通的面,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姚织锦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
她得承认,这一点,自己好似从来也没有想过,谷韶言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的。她和开春艳居的屠艳娘过从甚密,那是因为屠艳娘是她师父,于情于理,都不能弃于不顾;但郑远通原本就和她毫无干系,他惯常又不是个老实做生意的,若是和他来往太多,便保不齐城里的百姓们不会说三道四。
只是,当着矮人不说短话,谷韶言大大咧咧地就在郑远通面前将这些话说出来,郑远通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又何必弄得他恼羞成怒,大家不欢而散呢?
郑远通脸色愈加红得厉害,一只手在桌面上不住地磕打,吭吭哧哧地道:“谷……谷三少,我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个营生是不地道的,你心里有忧虑,我能理解。我那不也是没办法吗?一时兴起开了酒楼,厨子做出来的菜味道又不行,我总得想点法子吧?我自知那些个伎俩入不了你的法眼,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暂且让琴光楼歇业,等厨子学堂这边的学生们有所成,我再让他们到我的酒楼里掌勺,那时候,我把那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全都撤了,踏踏实实做生意,你说咋样?”
郑远通不但没有生气,还将谷韶言的话照单全收,难不成,他是真个铁了心要好好经营厨子学堂?
姚织锦想了一下,道:“郑公子,你如此执念于厨子学堂的事,究竟是为何?”
郑远通长叹一口气道:“不瞒姑娘说,家父前两年病逝,临去之前,心心念念只牵挂着想吃上一口我家厨子做的如意糕。可……那时候我家厨子早就告老还乡了啊!我是他儿子,一直无所事事,连这点子要求也办不成,心里着实有些难受,打从那时起,我就对开酒楼饭馆的事上了心。后来眼见着珍味楼生意红火,这才有样学样地开了琴光楼。人在世上活一辈子,口腹之欲永远是无法磨灭的,临了临了,连口喜欢的点心都吃不上,你说还有啥意思?”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起来倒不像是假的,姚织锦和谷韶言不约而同的,心中都有些黯然。
“我知道姚姑娘一人要打理两三间酒楼饭馆,她本就贵人事忙,如今身子又格外需要小心照应着,我万万不会给她找太多麻烦的!”郑远通的语调开始变得急切,“等厨子学堂招了学生正式授课,姚姑娘每个月来个三四回就行,另外,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那位卢兄弟也能来给帮帮忙,捧个场。总之,绝不会让姚姑娘累着的!”
“这样……倒也未尝不可。”谷韶言低头琢磨着道,“她喜欢做厨,我也不好拦着,只是你得保证她的安全才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郑远通点头不迭,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小笺,赔笑道,“姚姑娘,你看,昨儿个你我告别之后,我立刻就去了寒水寺,央那里的老和尚给算了个吉日。三月十八,对于从商者而言,这是前三年后三年都难见的好日子,你的玉馔斋选在那天开张,实是最合适不过了!”
姚织锦一挑眉:“三月十八,那也就是十天之后?”(
☆、第一百九十七话 给看不给吃
告别了郑远通,姚织锦随着谷韶言回到城南的宅子里,草草用过晚饭便回了房。
早春时节,一到夜里,房后那一丛松林散发出新鲜而浓郁的气味,有一阵没一阵地穿过窗纱透进屋中,嗅上一口气,满鼻子里都是清雅的香。
谷韶言将姚织锦安顿在床边坐了,亲手绞了个帕子给她擦了擦脸,然后便拖了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将她的小手团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今儿那郑远通说三月十八是好日子,我见你似乎有些犹疑,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时间太赶?”
姚织锦倚在他颈窝之中,点点头道:“其实……准备的功夫我都做得差不多了,那天开张,完全来得及。虽然我不太相信什么良辰吉日一说,但无论如何,博个好彩头,心里也踏实些。只是,我和卢盛原本都打算着把陶爷请来,如果十天之后开张,那就来不及了。我在桐安城的时候,若不是陶爷的一句话,玉馔斋能不能在天子脚下立足都未可知。如今要开分店,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来。”
“要我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你犯不着这样发愁。”谷韶言笑了一声道,“什么良辰吉日,只不过是让人心安的一种说法罢了,对于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来说,也许的确很重要。但你如今在润州城饮食界,已算得上个中翘楚,你开新店,城中必将人人趋之若鹜,甚至可以说,你哪一天开张,哪一天就是吉日。何必束手束脚的。把自己给绑住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哪怕现在去请陶爷,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我不想等那么久哇,其实三月十八。哪怕不是好日子。我也觉得挺合适的。”姚织锦垂着脑袋有些懊丧地道。
“我说良辰吉日不必理会,又没说你不能在那天开张啊!”谷韶言在她脑袋顶上胡噜了一下,“其实呢,你应该感谢;老天爷。给了你这么个聪颖又懂你心思的夫君。你把文会巷的铺子盘下来的当天,我就写了封信,着人捎去京城给陶爷。请他来见证你新铺开张,算算日子,如今他只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真的?”姚织锦既惊且喜。“你可别哄我!”
“你现在一大一小两条命,我信口胡诌,万一把你气出个好歹来,那我怎么办?”谷韶言摸了摸她的脸,“陶爷对你的恩情,你一直记在心里,我是你的夫君。与你日夜相对,若是连这一点子事都揣度不出来。那我也太不称职了!”
姚织锦心内软成了面团,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低低地道:“若当初我没嫁给你,如今,肯定会懊悔死的。你……”
她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忽然“咕”地响了一声。谷韶言噗地喷了出来,道:“你该不是放屁吧?”
姚织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晚饭没吃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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