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言重!”李慕可举杯对饮,顿了顿,道,“……你当真要离开?”
“这李府的一切本就是你的!”李然双目平静,语声温暖,“我自小在外野惯了,更想好好陪陪瑾儿……还请妹妹成全姐姐的一点私心。”
“那就……请姐姐死上一死吧!”
——延庆四年,女帝于微服赏花途中被刺,同行人众,月前刚刚伤愈回朝的左骑将军李慕然英勇护驾,终因伤势过重,不幸而亡。女帝追封其为“护国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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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某密室内,本已昭告天下,称其亡故的李然安静躺在床上,虽呼吸缓慢、面色苍白,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个已死之人。
“伤口处的疼好些了?”李慕可步入屋内,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没事,一点小伤。”李然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中气不足地虚弱道。
“当胸一剑,再差几分便直刺心脏,恕小妹无知,如此也能算是小伤?”李慕可皱了皱眉,终是忍不住出口,“我早跟你说过,演戏而已,姐你为何如此拼命?”
提起这个,李然也忍不住蹙眉:“那刺客那时的杀意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如何能骗过个个比狐狸还精明的老家伙?”
“小可。”李然微加重语气,续道,“莫和我打马虎眼。说清楚,为何那刺客肯冒天下大不韪和性命危险陪你我演这场戏?”
“不过互相利用而已。”李慕可放下药碗,略扶起李然,安抚道,“姐你受了伤,就安心养伤好了,其余的事是将军府内务,姐姐还是不要多想比较好。”
“……”李然侧头看向线条冷峻、神色淡漠的同母异父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小小软软,撒娇着扑到自己怀里,信赖无比地说“可可最喜欢姐姐了”的妹妹,已经长这么大了。将军府内务……吗?也对,这一切早就已经与她无关!
“小可,我上次交代你派人替我送去风来镇给结义姐妹邹衍的钱银,不知已经送到没有?”喝完药,李然又想起一事。她这些日子忙着谋划脱身,就把这事交给李慕可去办了。
“放心。”李慕可沉声道,深邃黑眸在李然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眯起,神情若有所思。
六十四 。。。
邹衍近些日子可谓焦头烂额,不仅想尽办法要凑钱填轩绮阁那个无底洞,还听过往旅商讲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长女护国大将军李慕然英勇殉国?
虽然想过这很有可能是大姐的脱身之计,但……两个月来,没有半点消息,不得不说,这让她有点担心了。
艳青每次见她行色匆匆,眉宇间笼着一层忧色,有一日终忍不住道:“你也算仁至义尽,为何还要管我死活。”
邹衍惊讶地看向这个第一次正眼看她的男人,轻笑了笑,道:“若有一日,换做是大姐受我之托,她也会这么做的。”
艳青不说话了,微蹙眉深深看了邹衍一眼,转过身去整理李然留下的那叠战术兵法。或许,他也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李慕然死亡的消息毫不动摇、漠不关心?
这一日,邹衍正抓着脑袋想怎么从抠门的师傅那挖出些钱来……严明说天字一号房的客倌指名要见她。
她边走边疑惑地挠头,待敲门得到应声,便小心推门一看,竟是见过一面的慕容大财神,连忙堆起满脸笑容,殷勤招呼道:“客倌,您叫小的来,可是有何吩咐?”
“那一百两黄金花完了?”慕容亭闲适地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捧着茶杯,半揭茶盖,轻吹吹泛起的茶末。
——怎么?不会是这节骨眼来要她还钱吧?嗬,那她现在还真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邹衍脑中胡思乱想,脸上讨好地笑道:“是。还得多谢客倌打赏!”
“跟我说说,你一个每月吃穿用度最多不过三四两的普通人家,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一笔重金?”慕容亭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充满了上位者的优越感与居高临下。
邹衍心头微有不悦,但在如意楼呆久了,什么刁钻古怪、狗眼看人低的权贵富豪没遇上过,便也不以为意,继续笑着道:“就小的那点破事,镇里下至八岁小孩、上至八十岁大爷大妈,还有哪个不知的。客倌您大富大贵、大人大量,就别消遣小的了。”这倒真不是假话,她邹衍如今也算成了风来镇一则传奇,由混混地痞到酒楼跑堂,由身无分文到身携巨款,刚发表了一番赚人热泪的疼夫宣言,转身就跑去轩绮阁长期包养了一个小倌,置家中怀孕夫郎于不顾,最为神奇的是,不管谁想打她邹家的主意,还没摸上门边呢,就无缘无故被放倒,醒来后必定□地被扔到大街上……
咳,关于最后一点,邹衍曾私下让心素跟小五提过意见,人小五极认真地问:“不是你们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忽’吗?难不成我该砍了她们的手脚?”
“呃……你一个男儿家,去剥女人的衣服总归不太好……”
“噢,没事。”小五拔剑出鞘,看也不看,只见剑光闪了几下,院子里一株刚打起花苞的迎春花,立刻只剩几只光溜溜的枝条树干。
风吹过,一地零星嫩黄残花……
邹衍摸摸鼻子,只道:“甚好,呃……甚好……”
唔,扯远了,反正她邹衍最近的声名在风来镇可谓如日升天,可惜,就是没几句好听的。
“哼……”慕容亭轻笑一声,丢开手中茶盏,撩袍起身,负手踱了几步,又转回来,站到邹衍面前,“癞邹儿啊癞邹儿,你可真有意思!”
“……”
“为他人作嫁的事我看过不少,但是像你这么心甘情愿的倒还真没几个。”
邹衍心中微动,装傻道:“……小的愚钝,不知客倌所指什么?”
“你愿意继续装傻充愣,就由得你。不过有件事,我需得问你,你觉得楼儿怎么样?”
“……诶?”邹衍一愣,心中莫名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说!”
“呃,慕容公子乃人中龙凤,小的不敢胡乱评议。”
慕容亭打开桌上木匣,盒子里满满金光闪闪的元宝,简直耀得人眼花:“说一句真话,十两黄金,说一句假话或是不说,信不信你今日便可卷铺盖走人?”
——信!怎么不信?师傅她这么爱财的人,哪会得罪您这尊活生生的财神爷?可老大您不是慕容家下任家主吗?你们家生意不是遍布各郡吗?您不是该忙得脚不沾地、夜不宿枕吗?哪来的美国时间总跟她这么个小人物耗着?
面对赤/裸裸的糖衣炮弹,极度缺钱、简直妄想点石能够成金的邹衍无耻地屈服了。
“恕小的直言。慕容公子形貌俊秀、性情活泼……”眼看着慕容亭作势要将木盒盖上,邹衍连忙直奔主题,“可惜个性稍嫌跋扈,做事全凭喜好,行为手段太过狠辣阴损……”
眼看着一句话一锭金灿灿的金子被拿出匣内,圆呼呼、胖墩墩地摆在桌面上。一锭、两锭,说到第三句话的时候,慕容亭先狠狠瞪她一眼,再重重将第三锭放下。
邹衍擦了把冷汗,好像……似乎……确实是太过直接了些,难怪人家姐姐接受不了。
有技巧地数落了一通缺点过后,邹衍最后道:“不过,自尊心很强,也挺有骨气,令人刮目相看的坚强。”
“……坚强啊?”慕容亭喃喃自语,嘴角忽然勾起一缕意义不明的笑意,看向邹衍的目中充满兴味,“知道吗?我这个宝贝弟弟平日里在家中可是蹭破一点皮都要撒娇半晌的娇气包。呵,坚强!”
“这……”邹衍诧异地语结,顿了顿,方道,“或许,人都是具有多面性的,不同的环境下人的表现会有所不同,就邹某看到的慕容公子,确实足以称得上‘坚强’二字。”
“你是说不同的环境能改变一个人?”慕容亭双目发亮,兴致盎然地追问。
“唔……嗯……或许……”邹衍本能地觉得危险,只得胡乱应道。
“不是或许!是一定!”慕容亭一掌拍在桌子上,似乎很是振奋,像她如此身份,情绪如此外露,简直少之又少。
邹衍心中警铃大作,却苦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听天由命,作死鱼状……
果然,慕容亭振臂一挥:“桌上的金子你可以都拿去,但是有一条,你需得把我弟弟教好了!”
晴天轰雷!
邹衍被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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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呈呆若木鸡状的邹衍出去。
一直跟在慕容亭身边的苏世礼走进房中:“亭主,真要将公子交给这么个胸无大志的泼皮来管教?”
慕容亭立在窗口,向远望去:“胸无大志或许是真,泼皮嘛,呵,如此泼皮,倒也有几几分意思。”
“世礼……不明白。”
“有几个泼皮能和‘大圣手’的嫡传弟子称姐道妹的?有几个泼皮能和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长女肝胆相照的?有几个泼皮能对飞来的一笔横财不是欣喜若狂、得意忘形的?有几个泼皮能对往上爬的机会一口回绝的?又有几个泼皮会对‘夫郎’曾有过别的女人的孩子毫无芥蒂,甚至视如亲生?现如今她的小院里竟住了个连我们的人都打探不了的高手……哼,若不是她从小到大的身世经历都在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实难相信现在的她会是以前那个众人皆知、扶不上墙的无赖混混!”
“可……就算如此,亭主又为何要选她……公子不是很讨厌她吗?”
“世礼,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绝非引导楼儿入正途的上好人选。你对他太过纵容迁就,而他也仗着你的宠爱胡作非为!”
“邹衍,她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但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楼儿即便意气用事,靠逞强也要在她面前坚守骄傲、保存颜面的人,而且,不得不说,那女人有那么点小聪明,既能惹得他炸毛,也懂得如何顺毛,呵,一物降一物,也许楼儿这回就是遇上克星了。”
慕容亭说完,回头扫一眼脸色暗淡难看的苏世礼,轻斥道:“你在担心什么?!堂堂女子为了男人失魂落魄,即便对象是我弟弟,我也只会瞧不起她!我告诉你,今日我慕容亭把话说在这里,即便楼儿真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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