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扯嘴角,“因为……我喜欢他,行了吧?”
李胤那双碎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忽然间黯淡了,透出失望的神色,脸上也挂不住笑了,整个人一下子失了神,“那你不喜欢我么?”
苏晓最受不了他这张脸了,看起来无限度的无辜加纯良,叫她于心不忍,她只能挤挤眉头,跟他说,“你娶别的女孩子不好么。像莲心一样漂亮温柔的。再说你又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你连喜欢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你明天去跟皇伯伯说,不愿意娶我。”
“我不。我要娶你。”李胤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心,“我就要娶你。”
苏晓抽回手来,抡了拳头在他眼跟前比划,“你敢。”
“……”李胤忽然沉默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就走掉了。
苏晓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闷闷的,但是她不能嫁给李胤,他对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么,只是一起长大。他又没有别的朋友,就想把她留在身边做一辈子的玩伴而已。
“哎!还是去跟爹爹说清楚的好。”她垂头丧气的,跺着步子走回书房。看到书房里面,李胤还在跟爹爹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爹爹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里面的气氛极度压抑,苏晓都不敢进去。就在门口的树丛里躲着,偷偷看里面的情况。
李胤说了几句。爹爹也没接话,他又说了一句,就走出书房了。爹爹跟在后面送了两步,他回转身说不用送,爹爹就没坚持。
李胤走出去很远了,苏晓才从树丛里面出来,苏锐早就看到她了,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等着,也没进去。
见她出来,苏锐长叹一口气,“一个女儿家,成天钻草爬树,成何体统。”
苏晓硬着头皮过去,到苏锐跟前,低着头,闷闷的说,“爹爹,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跟爹爹说话。”
听她这话,苏锐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抬手拂去她衣衫上沾的草叶,拍拍她的肩头,低叹,“瑾儿……已经不在了,我只盼着将你托付给好的夫婿,日后九泉之下见了你娘,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爹爹!”苏晓抬眼去看时,才发现爹爹老了好多,眼眶又干又红,皱纹也多了不少,鬓角白了一片。大哥出事,对他的打击原来这么大。她一把抱住爹爹,将头埋在他怀里,忍住眼泪,“我以后什么都听爹爹的,就这一件事,爹爹让我一次,好不好。”
“晓晓,王爷九尊之躯,对你素来也有情有义,绝不至于委屈了你。我百年以后,也好与你娘和瑾儿交代。”
苏晓紧紧抱住苏锐,“爹爹你不要这么说,我只要爹爹。”
“旁家的女儿,十三出阁的也常见,你如今已经十五,我也年逾四十了。晓晓,爹爹不知还能活几年。”苏锐说的恳切,哀叹中带着无奈,叫苏晓心好痛。
“爹爹,我……心里面有喜欢的人了。”
苏锐的身子忽然僵了起来,低声回答她,“他不行。”
“为什么,小时候爹爹和娘亲不是定了娃娃亲,还说他很好么?就因为他腿不好么?”
苏锐没有说话,苏晓就当是默认了,“难怪你不许人再提婚约的事。是不是他的腿好了,你就许我们成亲了?”
“你爹爹不是这般心胸的人。”苏锐将她揽进怀里去,“患心疾之人,活不过二十。他还有几年可以疼你?”
这一次是苏晓无言以对了。
这么说,祝维摩的心疾,不是唬人的,都是真的吗?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从锦绣谷回来,在林子里,他跟她说的那句话,当时她心里想着大哥的事,太伤心,没有听清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又似乎有些清晰了。
他说,“我活不过二十三。”
他是这么说的。二十三,这是最大的预测值了吧。祝维摩说出来的年限,应该是已经包括了师祖和师父在内的所有可用医疗资源,计算后得出的结论。
二十三,他还有五年的时间。五年,可以做很多事,却不够爱一个人,也不够被一个人爱——那是一辈子的事。
“我会治好他。”苏晓抬头,紧紧的看着苏锐,“只要他好了,爹爹就许我们成亲,好不好?”
苏锐语重心长的跟她说,“晓晓,你再耽误不起三两年的时光了,就算是为爹爹想,嫁给王爷吧。”
苏晓急忙摇头,“不需要两年三年,我只要一年,如果一年内他的病不能好,我就嫁给王爷。爹爹,就这么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一年太长。三个月之内,若他的心疾不能痊愈,你就听爹爹的,嫁给王爷。”
这是苏晓能抓住的唯一一个机会了,她没有选择,也没有商讨的余地,不想再惹爹爹生气伤心了,“好,就三个月。如果他的身体好了,你就同意我们成亲。”
“再这么纵你,我可无颜去见你娘亲和大哥了。”
“爹爹!”苏晓把脸埋进苏锐的怀里去,“我只有爹爹了,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会乖乖听话的。爹爹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还这样跟爹爹撒娇,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苏锐心疼的拍着苏晓的后背,呵呵一笑。
听见爹爹笑了,苏晓的心才放松了些,“嘿嘿,爹爹最好了!我陪爹爹吃饭下棋,好不好?”
“好!”苏锐拍拍苏晓的肩头,揽着她进了书房去。
这边,李胤坐在马车上,车里同坐的,还有夏仁。
夏仁坐得端正,只占了座椅的一个角,僵身直背,微微侧身,面向座椅正中的李胤。
“王爷似乎心情不悦。”
李胤仰头靠在背椅上,盯着玄黑的车棚顶上绘的一只丹丁仙鹤,略略点头,“你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心可比别人的眼睛还要清明。”
“王爷的心,却似乎不怎么清明呵。”夏仁轻笑,双眼眼底蒙着一层浑浊的乳白。
李胤不置可否,却笑了起来,“明日你来一趟,请她进宫。”
“王爷的意思……”
“嗯。”
“是。”
三个时辰后。
夜风轻送,淡青的素纱窗帷随风翻卷,束帘的竹勾闲在一旁,来回摇曳,正入了白衣男子如夜色般隆重的墨眸。
竹香四溢的雅间,流光溢彩的屏风,一盏清茶,袅袅呵着白色的烟气,丝丝融在摇曳的烛影中。
屏风后旖旎绕出一位戴着暮离的女子,两层的黑纱直到脚踝处,连内里的衣饰也难看清,那女子步步生莲,颇有韵致的行到祝维摩面前,从暮离两边的开口处伸出柳条般细长柔软的酥手,将祝维摩面前安放的茶栈端起,递给他,“祝公子好气魄,深夜只身前来,连近卫也不带,可不怕出不去这竹林了?”
祝维摩接了茶栈,当真一饮而尽,放了空杯,淡淡看了屏风后一眼,冷声道,“多谢巫咸使者。”
屏风后微微传来老妇的咳嗽和喘息声,但那人并不说话。
祝维摩淡笑,别开眼看向那青色的纱帷,“你们毒杀官员,又故意留下线索,将矛头指向我。过去我不计较,转告弑天,从今起我不再为你们所累,愿他好自为之。”
“祝公子这话可就为难小女了。晓向来是以毒为用,岂能不用毒?再者,主上自有行事的喜好风格,也不是我们能过问的。”暮离后的女子,轻声细语,字字香软。
祝维摩并不看她,“我话已到,告辞。”
正文 098 礼物
女子转头看向屏风后,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似乎是带着一点祈求的意思。屏风内里的人并没有动,只是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嘶哑的断续道,“夜深路窄,暮儿,送祝公子出寨。”
不过一句话,这个叫暮儿的女子,听来却像是得了什么宝贝。蝴蝶一样的翩然舞到祝维摩身后,要替他推车。祝维摩先他一步捻动车扶手上的机关,车身径直向前,出了门去。
暮离下,暮儿的脸色十分不悦,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仍旧跟在祝维摩身后出了门去。
夜风习习,竹香静谧,月色洒在竹间,光影婆娑。
暮儿走在祝维摩的车旁,每一个步子都轻巧婉转,踏出少女般恋慕的心情。她总是转头去看身旁木轮车上的素白衣袂,浓黑长发,和月光下那般如梦如幻的侧脸。
“嘻嘻,祝哥哥,当日在船上,我送你的瑾凤,你可有弹奏?”当下暮儿的语气已经同在房里不同,新鲜且清新。
祝维摩平视车身前方,浓重的夜色与他的眸底一般漆黑黯淡,“不喜奏琴。”
暮儿知道他的琴艺是绝好的,就连教她弹琴的师父每每提及他的琴声,都说是只应天上有的神来之韵,人间是听不到那样的乐调的。这会儿他却说不喜欢弹琴,是敷衍她,还是无视她最珍爱的瑾凤。无论哪一条,都让她难以接受。
若是旁人,她一定下最解恨的毒药。但是对他,她连生气都只能闷在心底,脸上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见他不想多谈琴的事,她就乖巧的转了话题,眉笑颜开的问他,“我知道祝哥哥向来是不计较名利的。怎么却忽然怕惹上麻烦了?”
祝维摩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向前行进。
“莫不是,哥哥有了安家的打算,所以不愿招惹是非?”暮儿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却说中了他的意图。看他默认的表情,她的心一下子揪紧,连语气也急促起来,“怎么?我说对了?是……哪家的小姐,竟这么好福气,能长伴哥哥左右?”
“……”祝维摩仍然不说话。清风明月间,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竹林里穿行。
暮儿有些微微的恼意。又急忙的问他,“我倒是听闻……哥哥与苏家的小姐幼时有过婚约,如今却也没见苏家提起,该不是苏小姐吧?”
祝维摩默认。停下木轮车来,微微侧脸。抬眸淡淡的看着那随风清摆的暮离青纱,“前方便是竹林出口,请回罢。”
“祝哥哥,你……”
她话还没说完,祝维摩已经驱车前行,把她和清冷的竹林都留在了身后。
风动暮离。青纱下的笑靥渐渐僵硬,目送那袭清白远去后,暮儿俯身捻起一叶竹片。在唇间吹响,瞬时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听候巫咸大人吩咐。”
“请祝府的常安乐,子时到绛红楼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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