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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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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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摇曳,昏暗的光辉洒满每个角落,偶尔爆出几个火花,惊了这瞬间的安静。冉冉坐在榻边,烟色的面纱在夜风中飘飘荡荡,有几次都差点看清她的面容,却在那一抹红唇处,飘然滑落。

气氛一时又尴尬了起来,我只好没话找话说:“西域的女子都以面纱遮面么?”

她眼中闪过一瞬哀悯。淡然摇头,其实我也知道西域的女人没这规矩,单单只看乌丽青和乌玉黛两姐妹不也是无遮无掩么,独独冉冉一直以来从未取下过面纱,我承认自己好奇这张薄如蝉翼的烟纱有怎样一副面容,是端丽冠绝,还是如琬似花?

“你想看我真实的样子吗?”

她忽地开口,灼热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我,淡青色的眉黛晕入鬓间,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细长的丹凤眼,迷离撩人,额前坠下的玉珠儿泛着幽幽蓝光,媚态如风。

我有些迟疑,想看还是不想看?这可不好答,她口气不重不轻,我亦猜不出她到底是要我如何,想了片刻后,笑答道:“真实的样子无关外貌,有些女子美若天仙,却心如毒蝎,反之有些女子其貌不扬,却是蕙质兰心。”

她立即反问道:“那你是前者了?”

我无奈浅笑,笑若黄连,涩苦满心。

“我自认不是前者,可是也不属后者。我从未否认过自己的美貌,可这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呢?一个昭阳美人的虚称。还是尊贵如太子妃的名号?我有时常常在想,若我生的平凡些,也许磨难就少些,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我生命里的唯一,如果美貌为我换来了他,那我甘心认命。”

她一脸愕然地看着我,继而低头冥思,嘴里反复呢喃着我说过的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犹豫了片刻之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拂在脸上,忽地用力一扯,面纱悠然滑落,露出一张让我惊异不已的面容。

她不能说是不美的,如果没有那块吓人的疤痕的话,她定是个亭亭玉立的芳菲女子。那块疤,偏巧不巧的嵌在她洒满红晕的左脸上,若不是以纱遮面,恐怕她这副样子,少不了被人当作笑柄。早已结痂,近乎褐色的疤痕掩埋了她的美丽。让她终日自卑,印上这样一个烙印,疤在脸上,痛在心里,难消难除。

“是不是很可怕?”

她咬着下唇,手里拽着被扯下的面纱,不敢看我,是怕看见我眼里的鄙夷还是惊骇?

我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收起内心的怜悯,因为我知道,她不需要同情,同情只会让她更受伤,有时候人的尊严早已胜过一切。

“十岁的时候,阿姐带着我在屋子里捉迷藏,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烛台,火苗烧到了我脸上,就这样留下了这恶心的疤痕。”

她起身背对我,渡步走到窗前,遥望夜幕上那一轮苍月,稀松的星子闪烁着微亮的光芒,昏暗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瑟瑟夜风,也吹不走她的痛苦和悲伤。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曾经庆幸自己脸上留了这块疤,因为一个人,也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十岁,他十二岁,当别人都在议论我、可怜我时。他却对我说,冉冉是天上的星星、是大漠里的绿洲、是草原的蓝天,是他心里最漂亮的女子。他说若是没人要我,他就会娶我,他说要我做他的王妃,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知道她哭了,无声无息地在流泪,就如此刻的我,也是泪如雨下。伊岱也许早已忘记这句誓言,忘了星星还在亮,忘了绿洲仍然存在,忘了蓝天抬头就能看见,唯有冉冉记得,纵然他忘的这么彻底,她却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也不能忘。

我一直以为刻骨铭心的情是要如萧恪之和林未有这般生不得,死不忘,可是遇见了冉冉这个痴情的女子,才让我懂得,一个人可以不变地坚守着一份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承诺,明知今日人不是当年郎,却死命地抓住回忆不放,他给了她一个美梦。她却再不愿醒来。

不知能安慰什么,是叫她放弃还是继续?我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咸涩的眼泪滴入手背上被碎片割到的伤口里,可是我却不认为这样算疼,面前这一个女子,她心里的痛楚比这多上千百倍,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我是心疼她,并不可怜她,早在她十岁时就做了选择,这是一个不能反悔不能改变的决定,因为每一个女子。一旦付出了真心,那么这颗心已不再属于自己。

冉冉转身,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照着那块疤痕洒满银灰,凄凄美美。脑中开始不自觉的幻想若是没有这块疤痕,她该是如何的俏丽多娇。对她勾起一抹宛笑,她也是淡笑着回应,一时之间,像是说尽了千言万语。

她将面纱重新遮上,呵笑道:“我其实该恨你的,不过现在,又无法恨得起来。”

我学着她的口气,回道:“我也是该恨你的,你掳了我来还想杀我,可是冉冉,我不愿意恨人,因为这样太累。”

恨是世上最难做到的事,可是一旦做到了,伤了别人,同时亦伤自己。我不否认心底有恨,有很多过往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释怀,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甚至自私,我只想顾及自己的感受,可是世事从不如我的愿,终有一日,我会恨到漠然,然后闭眼生死,轮回忘川。

“等回了西域,你可否愿意和我一起?你要知道你此生都再无可能跨入中原。”

冉冉抚顺胸前的辫子,正欲出门,转头问道,目光带着期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我淡然笑之,低头道:“活着的我,与死了有何差别?冉冉,我的心在这里。谁也带不走,在我看来,我不会离开中原,也没有离开我的夫君。”

“中原有我佩服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巾帼女英花木兰,一个是远嫁塞外的王昭君,而你会是第三个,庄子夫。”

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想睡却无法入眠。脑中反复想起伊岱手中的信,右眼止不住地跳,心也是没来由的慌张,像是山雨欲来之兆。

乌丽青一大清早就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本就睡得浅,细微的声音也足以将我惊醒,匆忙换上衣裳之后,我上前开门。

“夫人,该启程了。”

我点点头,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跟着乌丽青出了屋子,就看到贺怜君睡眼惺忪地被婢女拖着走了出来。

乍一看到我,冷笑一声,揶揄道:“听说昨儿个夜里那丫头和你谈了好大一宿,你又使了什么法子?那丫头可是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不恼,笑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现在可是被关着,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怕给自己找了麻烦,你也没那本事能收的了场。”

正说着,才注意到伊岱和冉冉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口,看我和贺怜君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我颇感无趣,也懒得再和贺怜君斗气,给乌丽青使了个眼色,她和乌玉黛假意扶着我,实则钳制我,往院子外走。

又是马不停蹄的赶路,我以为连着几日的舟车劳顿,我早已习惯了这苦日子,结果当我坐上马车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未适应,仍然感到胸中有股闷气随时都可能奔涌而出,有时马车颠簸的厉害,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趴在车窗上作呕也不是一两次了。

算算日子,如无意外,明日就可到达凉州,心里越发胆怯,沿途看见什么都想融入回忆里,想着以后再无机会看见这般景色,也许在大漠黄沙之中,我坐在戈壁之上还能与他遥望同一轮月色,感叹同一片天际,听着驼铃叮当响,只当是歌鸟黄莺在鸣唱,看着月牙泉,只当看见曾经独属于我与他的骊山花谷,如此,慢慢长夜,相思不苦短。

伸手抚摸着胸前的五彩石,冰凉入骨,沿着血脉,淌过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红蓝青紫,每一抹色彩都绚丽斑斓,链子与石头的镶嵌处有明显的裂口,是他不熟练的刀工犯下的独一无二的错误,在我看来,却是绝无仅有的珍品。

廷曦,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看着五彩石上的色彩傻傻发笑,抚摸着割手的裂口无尽思念。我此时才发现,原来我能拿得出手,唯一可以用来想你时,睹物思人的东西,竟只有这条链子,除此之外,我仅剩回忆,仅剩随风云烟。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零九章 逃跑(一)

第一百零九章 逃跑(一)

第一百零九章

是夜。马车刚一停稳,我撩开车帘子一看,不觉哀叹口气,又是一夜露宿荒野。凉州已经不远了,如果日夜兼程的赶路,明早天一亮就能到,可是伊岱却执意要众人下车歇息,我本想就此呆在马车里,可是乌丽青她们都要下车伺候冉冉,又不放心我一人在车里,许是怕我趁人不注意逃跑,我也只好安慰自己人多胆大,下了车一屁股坐在荒地上。

乌丽青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递给我,“夫人,吃点吧。”

我瞥眼看着那块泛着白皮的饼子,肚子突然痉挛抽痛,我摆了摆手,环手抱膝,卷缩在一边,乌丽青见状忙不迭递过水袋,我逼着自己喝了几口。并未感觉好过多少。

贺怜君本是坐在我身边,看我一副难受的样子,也不知是厌恶还是怕我找她麻烦,移了移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冉冉身边靠。

我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问道:“怎么?怕我就此死了,沾你一身血?”

她不看我,语带讥讽的回道:“你的命硬得很!”

强忍着腹中阵阵袭来的绞痛,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很想问贺怜君一句,她是如何看出我是命硬之人的?我若一心求死,大不了一根白绫就能解决的命,可是奈何,勇气不足,连轻入羽翼般的白绫,我亦负荷不起。

其他人或坐或躺,每个人都面带倦色,就连那几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西域大汉也是哈欠连天,佝偻着身子站在伊岱身后。我转头看向冉冉,她蹲在地上,手指在松软的泥土上胡乱描画,指甲间嵌入了满满的污垢。

她自从像我吐露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之后,再未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她不会对我放下芥蒂,面对我时,她眼底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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