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对萧恪之嫣然一笑,说道:“你瞧,我也和你一样了呢……林未有她不带你走,可是我比你幸运,廷曦很快就会来带我走了,很快……很快……”
萧恪之瞥眉,愤恨地一拳砸在木桌上,怒道:“你发什么疯!太子心里若真有你,怎会带你走,他定是要你好好活着,他怎会让你陪他赴死!”
气急攻心,我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襟,胡乱摇晃,大喊道:“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你告诉我,林未有死后,你有哪一日不痛苦?你有哪一刻不想随她去?你不敢死,那是你懦弱!而我不怕死,只有死才是解脱,只要死才能脱离这苦难无边的世间啊!”
他忽地一笑,任由我疯魔般厮打一通,我下手有多重,他笑的就有多大声,我霎时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双手死死捏住他的双肩,指甲嵌入臂膀,也是止不住地狂笑。与这整片的哭声作对,这处宫殿里响彻了真心假意的哭腔,妥协绝望的笑声。
是怎样被绾儿扶进内室已经全然不知,我卷缩在榻边,死命地拽住锦被,像是在荒海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的浮木,可是我知道,这根浮木不仅不能救赎我,反而会随我一同堕入深海。绾儿顾不上什么礼数尊卑,脱掉了绣鞋上榻,自身后环手圈住我的身子,她是想温暖我么?可是绾儿,我早已忘了,暖,是何感觉。
绾儿极力隐忍着哭声,热泪透湿单薄的中衣,沁入肉里,这一刹那,化作无法负荷的冰凉,我微微发颤,绾儿更用力的抱紧我,甚至让我感觉,无法呼吸。
伸手拂上胸前的玉石链子。它依旧安然地躺在这里,我咬着唇,以为自己终究抵不过会哭,可是转瞬才发现,双眼早已干涸枯竭,哪里还记得如何落泪呢?五彩石上的纹路有些模糊,我双手捧在掌心,缓缓放在唇瓣上,冰冷生硬的触感,银丝镂花编制的链子已在不知不觉中磨出了几道不太明显的划痕,我颤着双唇吻上五彩石。就像是曾经吻过廷曦的唇,可是,石头是冷的,廷曦,他那么温暖,他怎么可以变得冷若冰霜呢。
我痴笑,自言自语。
“你失约了,你没有一起陪在我身边,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你怎么可以对我那么残忍?”
“廷曦,我们曾经说过生不离、死不弃,可是我们都没有做到,活着的时候我离开过你,你一定是生气了,所以给我的惩罚就是独自赴死,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携手永远,这是注定的宿命吗?”
“坐看天上云卷云舒,听任庭前花开花落,红尘紫陌,没有了你,我要如何走下去?如果死是必然的结果,那么,不要抛下我,带我走,好不好?”
口中干涩,思来想去原来我埋在心里有这么多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可是廷曦,你听不见了,我只能在如此悲伤的夜晚,静静诉说。
无法改变,就选择坦然接受,廷昭终是得逞了,惠贵妃也彻彻底底地赢过了我,这一切都成为了定局,若不出意外,相信过不了多久。廷昭就会登储位。
可是,我扪心自问,甘心吗?服气吗?毫无疑问,我是输了,可是不代表我是认输了,这场赌局,还没走到走后一步,大不了就两败俱伤,反正我没想过要活,总归是一死,可是我决不允许,杀夫之人在我眼前耀武扬威,更不会让他们得意太久!
死死握紧双拳,尖锐的指甲刺进肉里,我倒吸一口冷气,四周皆是森冷寒意,夜风在耳边肆虐,‘呼哧呼哧’刮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无痕的伤口。
绾儿趴在我的肩头,哭的累了,悄然睡去,我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揽着她的头,小心翼翼地让她睡在榻上,为她掖好被子,见她双眸红肿,明明已经入梦,眼角却无奈地滑下一滴泪,我伸手轻轻拭去,不经意间触碰到指尖的伤口,泪滴与凝结的血痂融入一体。
起身走出内室,没有吵醒绾儿,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倾心聆听暗夜中的孤寂之音,抬头望见黑幕上悬挂的那一轮圆月,白雾围绕,宛如蚕丝幔纱随风荡漾,稀松的星辰闪闪烁烁,刺疼了我的眼睛。
萧恪之当日曾在月亮中看到了林未有,那么此刻,我也想在月亮中找出廷曦的身影,哪怕只让我看一瞬间也好,哪怕一个背影,都足以让我泪流满面。可是,我终究什么也没找到,老天,你连哭的机会也不给我吗?众人皆是泪流不止,连从未谋过面的小宫人也在黯然神伤,唯独我,唯独我这个冷血的人,不哭,反笑。
我站在花海之中,身披一间薄纱衣,风吹纱舞,飘然欲落。赤红的芍药摇曳着身姿,‘悉悉索索’地发出声响,我弯身摘下一朵,轻而易举地就将它的娇艳毁灭。
手指一瓣一瓣地剥下花瓣,滩在掌心,一阵凉风忽过,不带一丝留恋地将它们带走,与夜色中缭绕的雾气化为尘埃,没入远方。
好冷,我环臂抱住自己,烟白色的纱衣与那夜色中氲氤起的雾气一起飞舞飘渺,分不清哪里是纱衣,哪里是白雾。我痴痴地看着那一轮圆月,望眼欲穿,终是搜寻不到想看到的人,缘已尽,此生,已经沦为一场梦境。
月圆,人缺,两难全;情逝,梦碎,待轮回。
天边终于泛出第一缕金辉,我忽地发笑,本是坐在花海里,徒然感觉整个身子如羽翼般轻飘,我张开双臂,闭眼倒入一片赤红翠绿之中。怒放的芍药叱诧嫣红,我伸出手捂眼,这如血般的颜色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却感安然。
“太子妃!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绾儿惊呼一声,冲进花海里将我拽起,我瘫倒在她怀里,笑道:“绾儿,你扰了我的好梦呢。”
“什么好梦?太子妃别作践自己了!奴婢看着心疼啊……”
我呵笑连连,绾儿扶着我一步步走近大殿,我木然地跟着她走,手脚不听使唤,无力无感。前脚刚一跨进殿内,还未坐稳,忽听见院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我心突地一紧,紧抓着衣纱,无声颤抖。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人一身暗色宫服。略显苍老的脸却不失沉稳,恭敬地站在门槛处给我打了个千儿。我一看便知此人是专伺候皇上的御前宫人,随手对他一挥,示意他不必作礼,心下已了然他来此的目的。
“皇上有旨,宣太子妃。请太子妃移驾长乐宫。”
他尖细的声音响彻耳畔,像是被人捏着嗓子在说话,绾儿看我久久未答,悄悄推了我一把,我愕然地看着那宫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绾儿无法,接话道:“公公请稍待片刻,太子妃梳妆之后即刻去面圣。”
我像是个木偶被绾儿连拖带拉的走进了内室,强逼着我坐在铜镜前,哭着为我挽发髻,配白花簪。她见我无心换衣,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先行赔了不是,开始着手褪下我身上的纱衣,为我换上了一套素服。
待梳理过后。我看向镜中,惊愕道:“为什么从头到脚都是白?”
她再也忍不住,捏紧我的双肩,抽噎道:“太子妃,您不能再逃避了……殿下已经去了,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
“是啊……他已经去了,还由得了我不相信么?随你罢……怎样都无谓了。”
绾儿扶着我一路走出寝宫,御前宫人站在玉撵旁,躬身让路,我双脚都在发颤,好不容易借着绾儿手上传来的力气上了玉撵,额头已微微渗出了冷汗,丝丝透凉。
玉撵摇摇晃晃,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我伸手捂住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作呕,头晕脑胀,咫尺之外的事物,我看起来都模模糊糊,成了双影。
我想着,待见到皇上之后我要说些什么呢?是要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还是隐忍端庄的啜泣无声?我现在势单力薄,可以说整个皇宫里已没有和我站在同一阵线的人,而惠贵妃和廷昭已占尽先机,怕只怕惠贵妃为了斩草除根,杀我之后,要我庄氏一族陪葬。廷昭的势力不可小看。而我早已听闻爹这两年来已渐渐退出了朝堂上的纷争,虽然早有辞官还乡的念头,可是兵权在握,得来不易,要放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是不怕死,可是我不得不说,我必须顾及我的氏族,我进宫,委曲求全,为的就是保全庄氏的地位,我倒是死不足惜,可是庄氏一族关乎一百多条人命,我不能不管不顾。我最怕应验的是,廷昭登上太子之位后,第一件想做的事绝对是排除异己,而我爹作为廷曦的泰山,他定会视为最大威胁,到时他大权在握,怎么可能会放过庄氏?
思索间,玉撵已到达长乐宫,我扶着绾儿的手下了撵。金碧辉煌地殿宇磅礴大气,金辉照耀着宫前四根金漆木柱,柱上刻有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鼻前两根龙须缠绕,口中现有两颗巨齿含住一颗圆润通透的明珠,五爪飞扑上前,气势凌人。
我走上汉白玉的台阶,数了数,共有九十九步,寓意久久长乐。宫门两旁,各站立着十来个宫娥宫人,面上尽露肃然之色,见我入宫,齐声作礼道:“恭迎太子妃。”
“起吧。”
御前宫人先行进入殿内为我通禀,我则站在殿外等候,这是皇宫历来的规矩,不论是皇上召见还是有事上奏,都必须待宫人通禀之后,皇上决意见,则可上殿;若不见,就算前一刻宣召,这一刻也可以让人打道回府。
未等多时,殿内传出尖细且刺耳的声音:“宣太子妃庄氏觐见。”
深吸一口气,双手放于腹前,垫着小碎步走近了大殿。殿内有一股浓郁的龙涏香缭绕弥漫,琉璃玉柱仿佛直插通天,汉白玉杆绵延而上,一直延伸向九五之尊。殿中央铺有暗红色纹花地毡,一脚踩在上面。犹如落入柔软云间一般。
我不敢抬眼,低着头,行跪拜之礼,磕头道:“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久久未听到回应,头磕在毛绒的地毡上,并不扎肉,我心生疑虑,却又不敢妄自发问,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双玄色赤金镶边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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