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极致的眼神投给裴煜。他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悲色,脚步轻轻一颤,想跨出,终究是止步。
“大夫人已经说了不是吗?你肚子里的孩子尚且安然。既如此,妾身也不与大夫人计较,我腹中孩儿有异无异,妾身都不会让大夫人担一丁点罪责。”
我手上使劲,狠心掐了流离一把,她愕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明白过来,惶恐不安地问道:“夫人,难不成是刚才摔的那一跤……哎呀,大夫人你为何下那么大的力气啊”
贺怜君一听不对,气急败坏,伸出手指着流离,大斥道:“你这臭丫头胡诌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害她摔跤了?我明明碰都没碰她”
“咦?既然大夫人都没挨着侧夫人,侧夫人又怎能害您摔跤呢?你们俩谁也没碰着谁呀这话说来可奇了,夫人,你说是不是?”
流离这丫头入戏极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装的有模有样,双眸像是要淌出水来,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不着痕迹地俏皮眨眼。
“你……你们……”
“夫君,还用妾身说什么?谁错谁对,已如此明了。”
我背过身不看裴煜,唇角勾起一抹冷艳,顿了顿脚步,对流离吩咐道:“走罢,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
抬眼仰望万里无云的碧空,一轮骄阳肆无忌惮地灼伤大地,犹如镀上了一层刺目金辉,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鼻中微微泛酸,双眸忽感水润。我将那突然而至的洪流硬生生逼了回去,一阵暖风忽过,吹起青石地上的落叶纷纷旋转。
我渡步走上前去,弯身捡起一片幽绿的叶子,慢慢合拢掌心,叶子上的根茎犹如要刺破手心,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任由它被我摧残,最后狠狠粉碎。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妻妾之分(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妻妾之分(三)
第一百六十七章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扰了这一瞬间的安静,我没有停下脚步,扶着我的流离见势不对,在我身边低声询问道:“夫人……”
“子夫……”
腹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我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裴煜,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悲喜,笑不出,也哭不出,似乎我们之间早该如此。
“夫君还要对妾身说什么吗?”
裴煜张了张嘴,一步步朝我走来,我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动不移,流离悄悄地松开手,一声不吭地退了回去。一时间,触目所及,只有我与他站在簌簌而下的落叶之中,叶子打在身上,比之锥刺更难以言喻的疼。
“子夫,你在怪我吗?”
我冷笑一声,侧头不看他,笑道:“妾身能怪你什么?夫君说对便对,说错便是错。纵然妾身有冤,也没资格申冤。”
他伸出手想牵我的手,我不着痕迹的躲开,他尴尬一笑,曾经可以温暖人心的笑容,此刻却感如此滑稽,甚至不堪。
“你若换做是我,会怎么做?她肚子里的是我的亲生骨肉……”
“是那是你的孩子,可是那与我无关裴煜,我说过我们不要再相见,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彻底的消失?为什么你就是要出现”
一时气急,一口气没能缓的过来,呛的我眼泪直流,憋在心里的话毫无保留的吐了出来,没有觉得丝毫痛快,反而更为心痛。我看着裴煜,他眼底一闪而过黯伤,我要如何才能做到视而不见?
纷飞坠下的落叶挡住我的视线,裴煜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我忽然记起初次相遇的那一日,也是如此,我与他站在靠不近也走不远的距离。而不同的是,当日为我们绚烂的是纯白的梨花烟雨,而如今,却换做了凄美无助的伤悲落叶。
阳光将他消瘦的影子拉长,慢慢移到我脚下,犹如肆意溃烂的伤口,双脚徒感麻木,一股股寒意自脚心窜上心底,浑身都止不住的颤颤抖抖。
“那么我也想问你,为何我就是忘不掉你?为何在我下定决心要将你封存在心里时,却总能听到你的消息?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四目相对,却再无法说出一句话。是啊,那么多的为什么,我说不尽,他道不完,可是谁又能给我们答案呢?一辈子能失去多少,又能拥有多少?难道这些,我们都要去追问缘由吗?
自胸中涌上一股酸涩的浊气,我忙不迭抬袖掩嘴。裴煜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扶住我,一手轻轻地抚顺后背,他的臂膀横在我胸前,我顺势俯下作呕,积蓄在腹中的秽物一股脑的全都呕了出来,还不待我缓和过来,又是一阵刺痛,我脚下踉跄几步,身子忽地瘫软,倒在了裴煜的怀里。
“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我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要回去。”
裴煜横手揽腰将我抱起,我惊呼一声,还未能出声制止,他厉声道:“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你这个样子,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没有再说话,安静地依在他怀里,头抵在他的胸口,柔滑的衣料摩擦着绯红的脸颊,那一下下强劲有力的心跳,仿佛触动了我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脑中悠然飘入一抹日夜思念的身影。
廷曦,你会恨我吗?
不知走了多久,只听‘砰’一声,本就不算结实的木门被裴煜临门一踹,‘嘎吱嘎吱’地摇摇晃晃。
“这是怎么了?夫人可是身子不好?”
清月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来,我闭着眼不愿睁开,只感觉身体离开了温暖落入冰凉,轻薄的锦被搭在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速去叫沈大夫前来给侧夫人诊脉”
“是……奴婢这就去。”
温热带有些许汗液的掌心拂上额头,我不觉瞥了瞥眉,睁开眼看着坐在榻边的裴煜,无话可说,怎奈何?
裴煜将我晾在榻边的手放进锦被里,眼眸低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本就白皙的俊容,此刻更显惨白无光,毫无一丝血色。
我辗转侧身,将脸埋进被子里,双手轻轻拂上小腹,整个身子犹如受伤的刺猬般卷缩成一团,嘴里紧咬着被角,苦涩的水珠顺流而下,溢进嘴里,舌尖悄无声息的舔舐,不愿让他看见,不愿让我自己承认,我在哭。
“子夫,是我不对。我不该嫉妒陈廷曦,所以对他的孩子不闻不问。可是我忘了,这不仅仅是他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是谁,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所以为了你,做再多都无所谓值不值得。”
他顿了顿,见我无反应,继续说道:“你不要这样,捂在被子里怎么呼吸?你真真是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也别拉上孩子和你一起受罪。”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忽地掀开被子,喘着粗气,大口呼吸。下意识地更紧圈住肚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歉意。
孩子,娘对不起你。
“裴煜,你认为,我在南宁王府能活下来吗?”
他愣了愣,起身背对我,十根细长润白的手指绕来绕去,我似乎已经明白,就如他此刻,心乱如麻。他比谁都清楚,我和贺怜君不能共处,势必水火不容,与其整日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想个一了百了的法子,大家都能安心。
“你要如何?怜君是我的正妻,况且她身怀子嗣,我就算不顾夫妻情面,父王也不会答应休妻的。子夫,我有我的苦衷。”
我木然一瞬,待明白后,不觉呵笑连连。他以为我想做什么?要他休妻吗?我还不至于这样赶尽杀绝,若是把贺怜君逼急了,反过来不是激怒她去告发我未死的事实吗。况且,我有什么资格要求裴煜为我做什么,而贺怜君又凭什么要成为牺牲品?
想了想,抬眼瞧了瞧四周,我这处破败的小屋虽不像在皇宫那般处处都需防着有探子监视,可是隔墙有耳的道理,我必须谨记。
“我不要你休妻,但……要你休了我。”
“什么”
裴煜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会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我慌忙支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角,伸出手拉过他的袖袍,他固执地站着不动,我愤然地瞪了他一眼,他才缓缓走近。
“你听我说,待我生下这个孩子后,你就一纸休书,随便寻个错处休了我。可是,孩子留给你,我不能带走。”
他疑惑不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甩袍角侧身坐在榻边。“你这又是何意?既然要我休了你,又为何不带走你与陈廷曦的孩子?难道把孩子留在王府里,你放的下心吗?”
我摇摇头,苦笑道:“想想看,一个被丈夫休了的弃妇,走出王府大门,会遭到多少白眼?我怎么能忍心让我的孩子跟我一起受苦,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在流言蜚语里长大?裴煜,我相信你会照顾我的孩子,贺怜君恨的是我,只要我消失了,恨就自然随之远走了。”
贺怜君会不会为难我的孩子,我不敢保证,毕竟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女人,要她不迁怒于我的血肉至亲,想想也觉得不可靠。可是,就如我所说的,我相信的是裴煜,他会保护我的孩子,只要让他平平安安的活过一辈子就好了。我什么也不求,这个孩子不能再重蹈我的覆辙,裴煜会懂我,会让他远离纷争,做一个平凡的人。
这些话,不能坦然告诉裴煜,如果让他知道我亦不信任贺怜君,那么他不会放我走,若然我走不了,贺怜君是必然会向我发难,那么以后的日子,步步惊心,如何能安然度日?
裴煜能保得了我一次两次,那么十次百次呢?不用他说,我都清楚答案,南宁王是贺怜君的靠山,而我身后空无一人,一步踏错,就落入万丈悬崖。
“子夫,你这又是何苦?做娘的,如何能受得了与亲生孩子分离?”
窗外摄入斑驳的光影,龟裂一粒粒微小的斑点,落入屋子内每一处角落,我抬眼望去,那一轮如血红日正在黯然陨落,滑入云间,消失不见。
眼角忽感一丝冰凉,我抬手悄悄拭去这滴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终于明白,强装无事的背后,是无法承受的撕心裂肺。
割舍自己的亲生骨肉,谁又能痛过我?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要保他的命,我让他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只能再次选择残忍。纵然以后擦肩而过,纵然我不识得他,他不认得我,可是那已无关紧要。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