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半夏气喘吁吁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而来,一时之间,也懵了神,不知该说什么。相处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就算说不上熟悉,可也不至于陌生。半夏是个怎样的女子,陈廷曦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上少有的半夏,她单纯的好似不沾染丁点尘埃,眼神里没参差杂质,如夏日里那一汪镜湖,通透彻底,就好像只需要看她一眼,便能读出她心里的所思所想。
所以,半夏的那点儿小心思,陈廷曦或多或少亦能感觉。
他曾经经历过的是生离死别,无法割舍的情爱,他心里的那个人,今生今世都无可替代,虽然半夏并未去探究这是何种情愫,可是陈廷曦不需深究,亦能猜透。
“你说昭阳好,那我便随你去见识见识。”
半夏说着向前靠拢一步,站在离陈廷曦更近的距离,这一举动,倒是把陈廷曦弄得一头大,不着痕迹地闪开身子,与半夏擦肩而过,吝啬的不肯施舍给半夏一个眼神,哪怕只要一瞬间。
“半夏,别闹了,我不能带着你。”
半夏恼了,反驳道:“谁说要跟着你了?我也走这条路,我也要去昭阳行不行?难不成就许你一人去?我偏就还要去”
陈廷曦也有些火大,可是无奈对着半夏无辜的双瞳又奈何不了她。半夏说得对,这条路谁走都可以,不是他陈廷曦睡了算,他现在不过是个庶民,更多的,还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庶民。所以,有什么资格左右别人去哪里,怎么走呢?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五章 无法终结的路(二)
第五章 无法终结的路(二)
无法终结的路(二)
从他跌落悬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的身份会被取而代之,昔日属于他的一切,都将被掠夺。他现在就等同于一个一文不值的小人物,也许所有人都当他死了,也许这个天下都遗忘了他。人走之后茶便凉,风雨来得快,平息之后,这些被掩埋的就是不能存在的。他陈廷曦,是不是注定要做这不能存在的人?
想着想着,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怒火中烧,一双如星明眸中像是看得见熊熊燃烧的烈火,连站在他身边的半夏亦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手。
“你跟着我,日后的大风大浪,你承受不起。”
半夏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我捉过蛇,赶跑过野兽,我还在集市上吓走了调戏我的流氓陈曦,我不怕的,我这人就是吓大的,不吓吓我,我心里还不舒坦呢”
这话半真半假,半夏的确是捉过蛇,不过是一条无毒无害的菜花蛇;也曾赶跑过野兽,可是也仅限于一头小野猪,至于吓跑了流氓,那便是半夏胡编乱造为了糊弄陈廷曦而说的谎。她这模样,平日里又不爱打扮,实在遇不上几个调戏她的男子。
陈廷曦当然也是不尽信,无奈地笑了笑,“半夏,你以为这些就是大风大浪么?你这样的女子,实在不该带你出去,以免遭受那些世俗痛苦。”
半夏不依不饶,又是苦苦哀求,又是恐吓威胁,用尽了浑身解数,大汗淋漓地围着陈廷曦转圈,就像是和尚敲木鱼念佛经那般,喋喋不休。
“走啦……走啦……再不走天都黑了到时想走也走不出去了,这地儿一到晚上就起雾,容易迷路。”
陈廷曦没有回答,径直跨出了步子,他的步伐极快,半夏本就身子娇小,跟在他身后急急地加快脚步,明明他在走,而她却是在跑。
黄昏渐渐临近,残阳如血般缓缓西斜,七彩幻光般的晚霞扑洒大地,一群群大雁由北向南飞去,划过一排无痕的印记,在这一片血染的苍穹之上,慢慢淹没。
天边燃起一团火烧云,闷气四伏,隐埋在四周,似乎就会在不经意在爆发。陈廷曦和半夏一路无言地往前走,这处山谷虽然荒芜,但却不是毫无生机,当日陈廷曦抬头望山巅,知道要按跌下的原路攀爬是根本无可能。这处山谷直达外面的捷径,唯有半夏一人知道,别人进入这里只有等死,但对于半夏来说,进进出出不费吹灰之力。
这处草药谷,有采不尽的疗伤好药,有些甚至近乎绝种,在外界已经寻无可寻。所以,半夏卖出的草药总是有人争着抢,无人知道她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些珍贵植物,别人寻不到的东西,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找来,所以集市上的人,亦给她取了个绰号——草药仙。
绕了大半个圈子之后,他们就走入了一条分岔路口。一左一右两个出口,答案就是二选一。渐渐冒出的白雾将这处荒地缭绕弥漫,果然如半夏所说,现在这些雾气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踏出一步若是错了,迷了路,要想再重来一次,老天怕是不会给这个机会。
陈廷曦试着走出一步,脚下踩着了一对干枯的树叶,发出干脆崩裂的声音,他又不慌不忙地收回脚步,顿在原地。半夏跟在他身后,不吭一声,飘渺的白雾越来越浓重,就连眼前的东西,他们已无法看清。不时发出的蝉鸣声像是在对他们发出警告,头顶‘呼啦啦’地飞过一群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半夏缓了好一会儿神才醒悟过来,不过是乌鸦罢了。
不过一瞬,她忽地惊呼道:“乌鸦遮顶,必是灾祸连连”
“半夏,我知道你有法子走的出去。”
半夏极不情愿地努了努嘴,陈廷曦没有说错,半夏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还不至于能瞒过陈廷曦。她不过是留他在这里,哪怕多一天也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半夏此生的美好,也仅限于此,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虽然一切不过是相思作祟。
“这么容易就被你看穿了,多没意思呀”
这算是发挥的最淋漓尽致的强颜欢笑了,半夏伪装的很好,这一瞬间,她幡然悟透,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曾经她想笑便笑,笑哭就哭,如今为何在他面前就像是变了个人,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不再是随心所欲。
这样,真的开心吗?因为他,值得吗?
陈廷曦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过身子目光淡然地看着半夏,陈廷曦不会知道,他的这一个眼神会有多骇人,半夏只感觉整颗心都凉掉了,像是被人冰封了起来,终年不得见日光。她忽感鼻酸,逼着自己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泪咽了回去。
“走左边那条小路可以出去。若是走错了右边,便是死路,退不会来的。”
话音刚落,陈廷曦便大步流星地像左边那条幽暗的捷径走去,半夏僵硬的双脚此时便鬼使神差地跟着陈廷曦的脚步跟去。
七月半的夜风胡乱吹,半夏梳着的头髻本就在奔跑时散乱,现下经由夜风这般肆虐,不过片刻,她便像是半夜幽魂那般游荡在阴森森的僻静小道,随风飘乱的青丝缠缠绕绕,几缕轻柔的拂过她的鼻尖,惹来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陈廷曦回过头这一刹那,差一点就笑出了声,若不是知道身后跟着的人是半夏,若不是知道熟识半夏的样子,也许他也会被半夏这个‘孤魂野鬼’吓了一跳。见她娇小的身子行走在难走的荆刺道路上,他有些不忍,想着夜风这般张狂,随即朝着半夏走了过去。
“冷么?”
这种天儿,哪里说得上冷字,可是现在的半夏不知是被陈廷曦突如其来的问话吓着了还是其他的因素,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背心还在止不住地盗热汗,她却在回应,自己冷。
她便是这样毫无征兆地落入他的臂弯,圈入他的怀抱。那般的温暖,这暖意由体外沁入血脉,直达心底,融化了本是遭受冰封的一颗心。半夏只知道陈廷曦在走路,她便也跟着走,踏出了几步,风吹得有多大,她全然感觉不到。
陈廷曦在抱住半夏的那一刹那,心忽然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这个怀抱,曾经只属于她的,如今,却那么轻易地拥住了别人。他的愧疚,不可抵挡的蔓延,甚至要掩盖他的呼吸,手指的力度越来越重,几乎是要捏断着细细的雪臂,却在悄然中,松了力气。
他唯有在心里默默叹道:子夫,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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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山谷的时候,正值太阳冉冉升起之时,两个人皆是一脸倦怠,疲惫不堪。半夏仍旧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依在陈廷曦的怀里,中衣被汗水打湿,半夏猜想,也许足以拧出水来,明明这般热,却不愿闪躲。
陈廷曦站在高高的山头,俯瞰悬崖,这里,便是当日惊马堕崖之处。是在这里,廷昭要置他于死地;是在这里,他那么无助的下坠;是在这里,他失去了所有。
那么,既然一切的宿怨在这里开始,那便由他将乾坤握在掌心,所有害过他的人,所有想要他性命的人,从他站在这里的这一刻起,一一偿还性命
不管是亲兄弟,不管他手握多大的权利,因果循环,该来的报应,一分一毫也不能差。这之中,最最不能放过的……是他。
半夏带着陈廷曦,按着平日里去集市的道路走着。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庄,不算富裕,不过亦算不上落后穷困,路上遇见了几个看起来年岁颇大的老伯,十分友好的向半夏寒暄,不时打量她身边的男子,暗自叹道,好一个气度不凡。
半夏掏出怀中那个小布袋,将里面装着的银子倒入掌心,细细数了数,再三确认后,对陈廷曦说道:“还好,够我们两个人用五日。”
她见陈廷曦没有答话,又接着道:“咱们先去租辆牛车,马车太贵了,实在没那必要。以牛车的速度,也就比马车慢上个两三日吧,不碍事的,我兜里的银子还撑得住。或者,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肚子咕咕叫了半响,我都不忍心还让它饿着了”
陈廷曦阴沉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俊脸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半夏,用马车。回了昭阳之后,用去了多少银两,我十倍百倍的还你。”
半夏撅着嘴,轻哼一声。“还说昭阳不好,明明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去好啦……好啦……谁叫我倒霉遇上了你呢,不过可得记着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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