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冠束发,纯色的冠绳随风摇晃,自鬓角散下的几缕发丝犹如要飘忽到了我眼前,如此近的距离,伸手就可以触及。
我低头看着怀中鸢萝,见她睡的正香,粉嫩地唇瓣水润如凝脂,犹如一碰就要弹出水来。脸蛋上那一抹红晕似笼罩天地间万物的晚霞余光,透明,而绝世无双。
脑中忽地就飘入了南宁王沉稳的声音:待你诞下麟儿之日,就是你离开之时。
这是南宁王给我的警告,他是不会允许我继续留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我还可以去哪里,或许,唯一的归宿,就是随廷曦而去。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之时(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之时(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爹,现在,亦是连自己的亲娘也要将她抛下。
鸢萝,娘的苦衷不期望你能明白,娘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这一辈子无灾无祸,不会卷入纷争的漩涡,不会陷入权利的陷阱,你不能再步上娘的路。
这条路上布满荆刺,娘撑了这么久,很累了……娘只想去追寻你爹的脚步,他说过他会等我,我信他,我们终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鸢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娘心底的这一番话,可是无论怎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赋予你生存的权利,万望你一生安好,平平安安。
裴煜终是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也许是害怕这个答案会像烙印一般灼伤他的心,所以他选择离去,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屋子,细心地为我关上了门窗,止住了不断涌进的寒风。
我躺在榻上,鸢萝就睡在我身边,心忽然很安静,自我从皇宫中逃出那一日起,过的日子皆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意外就暴露了身份,害了我的女儿。
唯独此刻,这一瞬间,我不再害怕,没有恐慌。我安然地享受初为人母地心情,即便做她的娘,也许待她长大以后并不记得我,这都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我曾经拥有过她,哪怕只是这一刹那,我也当作是永恒。纵然是要离开,纵然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死,我此生,已然无憾。
鸢萝,你也许根本不会知道有过我这样的娘,我会告诉裴煜隐去关于我的一切,我只要你无忧无虑地活着,我并不愿成为你一生的包袱。即便是只能做一**的娘亲,我亦对当初的选择无怨无悔,庆幸有你的到来,给了我这十个月来活下去的勇气。
今后的日子,你不会记得我,而我,就算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亦会想起你的样子。
我在榻上躺了整整大半月,若不是流离日日守在屋外,我也不至于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怀中抱着小鸢萝,肩上披一件紫貂大髦,迎着窗外吹进的寒风,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门。
刚一推开门,流离蹲坐在门槛处,苍白纤瘦的一双手放在手炉上蓄暖,乍一见我抱着孩子出来,立刻换上一副严肃地表情。
“夫人又出来了怎么就是坐不住呢”
我瞧着她那样儿,一双不加修饰的柳叶眉之下承载着碧水明眸,被冻得通红的双颊干裂出细微的纹路,双唇微微翘起,腮帮子作势鼓了起来,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
我摇头轻笑,将怀中地小人儿更紧地拥住。“流离,我就在院里看会儿雪,不是我想看,是这孩子想看呢”
她看了一眼鸢萝,全然不相信我说的话。轻哼道:“夫人想看就在屋子里看,奴婢抱小郡主去外面看。总之,您就是不能出来。”
我拗不过她的性子,倔起来仍是十头牛亦拉不回,我无奈地回身,身后的流离正欲关门,只听急促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我下意识地抱紧鸢萝,转头看去。
“夫人……夫人”
来人是一个稍显年长的奴才,我看了一眼,在脑海中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他不就是南宁王身边最衷心的奴才——周伯吗心忽地‘咯噔’一下,双脚犹如灌了铅般举步难行。
流离忙走上前去扶住气喘吁吁地周伯,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见他佝偻着身子喘了几口大气,疾步朝我走来。
“侧夫人……王爷要见你。”
还不等我回答,流离立时站在了我与周伯之间,接过话道:“夫人还未坐满月子,不能出去。王爷何事如此重要,此时夫人出去受了寒气,只怕会落下病根。”
周伯狠狠地瞪了流离一眼,大呼道:“放肆王爷要见谁难不成还要问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吗快快让开,切莫挡了路,待会儿王爷若发了脾气,你可担待不起”
流离委屈欲哭,我心里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掉,对流离浅笑道:“照顾好小郡主,我去去就回。”
“夫人……”
绕过流离的身子,我自行往前走,一脚踩进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埋没到了足踝处,窒息的冰凉瞬间渗入全身。此时天空已放晴,刺目的阳光打在雪面,氲氤出一圈又一圈的薄雾。
周伯一步不差地跟在我身后,我拢紧肩上的披衣,却仍是抵不住这来势汹汹地寒冷,一股股烈风窜进脖子里,凝固了血脉。四肢僵硬,无感无觉,浑身上下犹如有千万根细针扎穿骨肉,我颤抖着身子一步步慢行在雪地里,恍然回头,才发现留下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蔓延而来,是无望的尽头。
牙齿冷地打颤,双手交握在大髦里依然冻地僵化,我转过头对周伯说道:“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周伯弓着身子,答道:“奴才不知,侧夫人快些去罢,王爷等了许久了。”
我不语,转身埋头一路向前走,转过花苑走不了多久,就到了南宁王所住之处。站在门外,迟疑着不敢踏进一步,周伯先我一步走了进去,未等多时,又疾步退出堂外。
“侧夫人请进。”
我深吸一口气,迈进一步既是跌入深渊更深一寸,两旁栽种的参天古树上零零散散地覆盖着厚积的雪花,枯黄的叶子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斑驳的光影洒向大地,触目所及,是纯色与金辉相融的天地。
身边路过的丫鬟维诺地低着头,身上穿一件青花色袄子,抬眼看见身边之人是我,不觉愣了一愣,随即作礼道:“侧夫人吉祥。”
我挥了挥手,没有接话。径直走进了大堂,还未跨进门槛,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我瞥了瞥眉,这苦涩的味道仅是闻上一瞬间就受不了,南宁王是如何咽下去的?
堂中央摆放的三角青铜宝鼎里正‘滋滋’吐着热气,鼎上雕刻一只腾云而起的瑞兽,怒目看向门外,威风赫赫。堂内无人,周伯站在后院的入口拱手作‘请’的姿势,我微微颚首,暖气一股股袭来,僵硬的双脚渐渐恢复知觉,回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冰封世间,如此苍白。
跟着周伯走入后院,才晓这处屋子是别有洞天,一枝独秀的梅花安然盛放,俏丽如娟娟秀美的豆蔻女子,最是一生中芳华绝代时。天空中飘散着一朵朵忽卷忽舒的浮云,自在悠然,仿佛正在笑看世上众人的喜怒哀乐。寒风肆无忌惮地吹打,树上的雪粒子簌簌而落,宛如在空中飘舞的纯色蝴蝶,渲染了整片天地的寂寞。
眼眶忽地湿润,我慌忙间抬袖擦拭正欲滴落的水珠,这一幕被近在咫尺地周伯看见,他轻叹一声,怅然道:“夫人定是落下了迎风落泪的病根。”
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一个低沉地声音。“是不是玲珑来了?”
周伯赶忙上前,敲了敲门。“王爷,侧夫人来了,在外候着呢。”
“进来罢。”
周伯顺势推开门,我顿了顿脚,心上一狠,踏出步子走入屋内。‘嘎吱……’一声,木门缓缓合上。
一瞬间,死寂无声,静的连微弱的呼吸声亦听的清清楚楚。我抬眼看去,南宁王侧躺在榻上,苍白无力的脸毫无血色,眼窝深深陷了下去,颧骨外凸,看上去好似仅剩一层皮肉包裹着骨头,才不过几个月,他犹如变了个人,消瘦了太多太多。
时而传来的几声剧烈的咳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个劲地喘气不止。我僵立在原地没有走过去,此时心乱如麻,为我自己、亦为了南宁王。
他抬眼看我,眼中浑浊不清,我无法探究他的目光里到底蕴藏着何种情绪,这间屋子虽然暖和却暖不进心里去,看着眼前日益颓靡的南宁王,不知为何,心像是受到了猛烈地撞击,碰碎了一地的悲伤。
“咳咳……咳咳……你该记得,我当日说过的话。”
我咬着牙不吭一声,诡异地气氛渐渐蔓延,双脚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走向南宁王,看着他枯瘦的脸颊,眼泪不知不觉就溢出了眼角,滴滴下落,沿着脖子的线条一直流淌,沁湿了衣襟,冰凉透心。
南宁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虽然暗沉却犀利,额头渗出些微冷汗,我的双手互相揉搓,掌心摩擦出灼热的温度,似要焚烧我的身体。
我干笑一笑,答道:“是,我记得,没有忘记。”
他极力想蹭起身子,怎奈手上无力,又重重地跌了下去,我心生不忍,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借助手上虚弱的力气扶他靠在榻沿边。待他坐稳后,对我摇了摇头,布满皱褶的手掌拍了拍榻边,示意我坐下说话。
“莫要怪本王狠心,你若不离开煜儿,他的一生会被你毁掉。”
寒风从门窗的夹缝中泄漏进来,如锥刺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是因为这刺入骨头的风,还是南宁王的一席话,直击心底。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开之时(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开之时(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是个好女子,你既然能躲过殉葬,就证明你命不该绝。可是……本王亦不能留你,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是个祸害。当**母亲如你一般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世上好男儿无不为她所动,甚至是……我,亦没能逃过这一劫。可是,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离开会是最好的选择。答应我,放了煜儿,放了你自己。”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一时无语,亦不知还能作何回答。南宁王与我爹娘的恩怨情谊我不想去探究这些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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