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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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梨花落-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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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听他说着,一时无语,亦不知还能作何回答。南宁王与我爹娘的恩怨情谊我不想去探究这些早已烟消云散的过往,正如我不愿再去想这世上有多少有情不得眷属的男男女女。

关于裴煜,这是一道烙在我心底永不会消失的疤痕,它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而我只能默然承受。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从来都不否认我负了裴煜,纵然有太多的山盟海誓,纵然他曾经是我心里期许的那个良人。可是……可是……我与他之间,早已不复存在的是忠贞,是我对不起他。南宁王说的对,我不该再祸害裴煜,我会毁了他的一生,我在一日,就折磨他一日,何必要如此,我欠了他太多,既然无力偿还,我唯有逃去天涯海角,不相见,不相识。

飘入的寒风刺激双眸,一刹那奔流的洪水湿了满面,我伸手胡乱在脸颊上擦拭,泪珠沁入指尖,随入直流心底,十指总归是连心的,连这苦,连这涩,亦能清清楚楚地送达到心里,纵然想嘶声哭喊,可是没有这勇气,只能掩面啜泣,在南宁王的眼前,我发现,无法隐藏自己。

“王爷,我答应你的,庄子夫定会做到。我只求你,保护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得,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请留给她一片不沾尘埃之地。”

他低至无声地叹了口气,抽出袖中的锦帕递到我面前,我低头接过,帕上有清淡的梨花香气,萦绕在鼻尖,犹如此处正盛放着洁白优雅的梨花,芬芳了整片天地。

“不是本王不愿帮你,只是……我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看到了,本王现在这副残躯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时候到了,自然就走,阎王要我三更死,怎会留我到五更?子夫,怜君不坏,她做的,只是一个女人本能的还击,你大可放心,本王相信,只要你走,她必不会苛待你的孩子,毕竟嫡子和庶女不能相提并论,她何必自找麻烦。”

南宁王歇了口气,轻咳几声后见我无反应,继续说着:“不过,你走后,这南宁王府将抹去有关于你的一切。你若真为了你的孩子好,就该知道,你的身份见不得人,不如让我另找一个好女子,为她做娘罢。”

一声声犹如利剑刺穿我的心,我知道躲不过去,我知道这一劫难终会来临,可是我不曾想到,来的如此突然。十月怀胎,难产生女,到头来竟是连听她亲口叫一声‘娘’的资格亦没有。我早该想到,这几日就是仅剩给我们母女俩的最后时光,她才刚刚睁眼,那一双剔透水亮的明眸,如此清澈。可是今后的日子,再不会见到,只能尽可能的将她放入回忆里,好在漫漫长夜,用作念念不忘。

呵……庄子夫,原来从始至终,你依旧没有做娘亲的资格,你还是最初的你,老天爷不会给你机会,鸢萝不是你的女儿……她会是别人的女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代替你守护她。这样,你甘不甘心?你服不服气?

纵使不甘心不服气那又如何?事事容不得后悔,走出了这一步,早已退无可退。

“我有一个要求,唯一的要求。王爷若答应,我就会消失在你眼前。”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怔怔地望着窗外弥漫的薄雾,如梦幻影,我一直是活在梦里的,这一切从开始到最后我从未醒来,不过是一场庄生蝶梦,不知谁不谁,不知伤痛悲喜,此梦终结之时,只待堕入下一场虚无。

“咳咳……咳咳…你……你说……”

南宁王弯腰趴在榻边急促喘气,咳嗽声不止,被病魔折磨地只剩一副躯壳的身体颤颤抖抖。我急忙伸手为他抚背顺气,轻轻拍打,却毫无作用。

忽地只见他突然厉声一咳,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滴滴陨落,打在青石地上绽开绝望的血花,泛青的双唇被血色染作异样的红,血不断溢出,令人窒息的甜腥味瞬间充斥满屋,我掩袖遮鼻,却是无论如何亦阻隔不了这血气蔓延。

我安抚道:“王爷……您别急,身子需要慢慢养,来日方长,切莫忧心。”

“啪嗒啪嗒”

几滴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嘴角坠落而下,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我心里泛出莫名地恐慌,我此刻必须承认,南宁王的时日无多了,他要我走,是在为裴煜断除一切障碍,我是裴煜躲不开的劫难,可是他不允许……我一次又一次地将裴煜困在原地,不能自拔。

所以,即便是阎王要他的命,他亦要在最后的日子里为裴煜安排妥当,我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可是我知道,我若还留在这里,大事不会成。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背,干枯地手指上斑驳着清晰的纹路,我下意识地躲了躲,却换来他怒视地目光。

“说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松不开手,又怕用了力气会使他这不堪一击的身子加重痛苦,忍了忍,见他依旧一瞬不移地盯着我,甚至连眼亦不眨一下,好似只需要一霎时,我就会逃之夭夭。

“我的女儿,可以入南宁王的氏族,可是……不能姓裴。”

他愕然不语,抓着我的手徒然松开,吐掉口中滞留地血水,费力地用双手撑坐起来,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为什么?若是不姓裴,那又姓甚?”

我顿了顿,在脑中酝酿千句百句,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南宁王始终怒目圆瞪,我被他的威仪所震摄,心忽然‘咯噔咯噔’跳乱无序。

“姓……陈。”

说出这一句,南宁王已了然。

我和廷曦的女儿,我们的鸢萝,怎么可以姓裴?这是廷曦的骨肉,是至亲血脉,无论如何,就算历经万千劫难,就算裴煜是她名义上的爹,我再怎么退步,却不能将廷曦做父亲的资格抹杀掉。

我逼自己承认,我不是鸢萝的亲生母亲,我可以忍受,我可以含泪痛别。可是我决不允许谁人占有她父亲的位置,这是独属于廷曦的,我要她这一生都承担起陈氏姓,我要我们的鸢萝,时时刻刻都谨记她姓陈,她叫——陈鸢萝。

廷曦,我唯一能补偿你的,也许只能是这样。我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鸢萝还是南宁王族的郡主,她本该是极致尊贵的皇家公主,她本该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她本该站在你的身边,待你登上九天之上的龙椅时,叫你一声‘父皇’。

可是这一切一切,变化得如此突然。你死了,皇储空缺,太子妃殉葬,无子嗣。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曾经离皇室那么近那么近,可是终究,擦肩而过,命里注定无时,强求不得。

我不愿她做平民,我不愿她去体会百姓疾苦,我要她衣食无忧地活这一生,我要她有风光的身份,纵然是并不属于她的身份。可是我不在乎了,只要她不会挨饿受冻,只要她吃穿不愁,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可奢望的?

如此,我已满足。

廷曦,我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既然心有灵犀,就无所谓阴阳相隔。你听得见我心里的声音,正如我每每午夜梦回总会看见你的样子,你没有离开过我,你就在我身边,永远存在。

我知道。

南宁王对我挥了挥手,叹道:“如你所愿。本王给你五日期限,五日之后,就是你该离开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榻前,屈膝跪地。南宁王微微一愣,我脸上挂着还未干却的泪珠,唇边却含着一抹歉然笑意。

冰凉地寒气渗入膝盖,我强忍着俯身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我只感颚心渐渐温热,伸手拂上那一颗红痣,已被淌出的殷血沁湿,温软湿热。

南宁王侧过头不看我,摆手道:“去罢……去罢……”

郑重地磕完三个响头,我站稳脚步,转身欲走,终是没能忍住,对身后榻上地南宁王轻叹道:“王爷,后会无期。”

渡步缓缓走出屋门,轻轻将门合上,最后一眼看见榻上的南宁王痴痴看着窗外,目光深邃,似要望去很远的地方,无尽无涯。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飞旋转,落地尘埃。我摊开手掌,几片冰冰凉的雪珠坠入掌心,晶透如琉璃一般,眼眶忽地水润,泪滴随着飘舞的雪花一同蒸发在这苍凉的天地之中。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托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托孤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干裂的脸颊生生刺疼,我只能低声啜泣,一个人蹲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积雪没过足踝,看粒粒下落的雪粒子朦胧了我的视线,看自己化作这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孤独的雪人。

我的生命,到此,也许就是结束。

流离寻来找到我的时候,我已在雪地里呆了整整两个时辰。夜幕渐渐降临,苍白的弯月挂在暗夜之上,稀松地星子围绕在旁,盈盈发亮。双腿依然麻木,只记得怎样蹲下来的,却忘了如何站起来。

流离立时哭了起来,抽噎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无缘无故就折磨自己了真真是要世子心疼么?就算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要为小郡主想想啊……没有您在身边,她一直哭,谁哄也没用”

我恍然惊醒,浑身犹如灌进一股无形的力量,我紧紧抓住流离的手,哭道:“鸢萝……鸢萝……”

“奴婢背夫人回去”

话音刚落,流离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固执地硬要我趴在她的肩头,我拗不过她,无奈要我走回去亦是难事,只好歉然地趴了上去,她瘦小的身板强撑起来,双手圈住我的双腿,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浑身酸疼不已,趴在流离身上昏昏欲睡,我勒令自己不许睡,鸢萝还在等我,没有我抱着她,没有我哄她,她怎么能安然入睡?夜里要是饿了怎么办?今日她吃的不多,会不会饿坏了肚子?

“流离,你陪我说会儿话,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来。”

流离隐忍着哭腔,我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她的双肩颤抖不停,用极慢的速度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积雪里。

“好,流离说,流离陪夫人说。小郡主很乖,您在的时候不哭也不闹,这么小的奶娃,却是离了娘谁也不亲,夫人真真是好福气。”

我笑了笑。“是啊……这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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