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是啊……这是我的福气,鸢萝就是我这一辈子,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流离,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只信你,在这王府里,也唯有将鸢萝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流离忽地一颤,惊恐道:“夫人要去哪里?夫人不要走,您不能丢下小郡主啊您走了她怎么办?哪个孩子愿意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我心底划过一瞬更为强烈的悲伤,流离,你说对了一半。没有孩子愿意离开娘,可是不代表离不开,因为没有记忆,待到有记忆时,我已不在。
而作为亲娘是要有下多大的狠心,是要承受多么猛烈的痛才能放手?鸢萝还太小,此时的她,不过把我看做众多陌生人当中仅能依赖的一个,可是我若消失了,就有接替我的第二个陌生人,第三个陌生人,源源不断,我便被丢弃在了最初。
“流离,求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鸢萝也不是属于我的。流离,就当是可怜我,以后的日子,没有我,请你保护她。”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哀求
第一百八十四章 哀求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流离地哭声越来越大,抵过了雪夜中呼啸而过的风声,抵过了簌簌而下的雪落声,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被她瘦小的身子背在背上,摇摇晃晃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眼皮越加沉重,虽然知道不能睡,可是我无法抵挡困意,阖上眼的那一刹那,雪花扑面而来,遮盖了最后的光亮,黑暗似洪流般袭来。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射进的金辉已照耀了世间万物。我微微侧头,便看见裹在襁褓里的鸢萝嘟着小嘴,憨憨熟睡。我不忍扰了她的好梦,只是伸手将厚实的袄子拢紧,她纤长的眼睫轻轻扑闪,悠悠睁开迷蒙的双瞳,一脸无辜地盯着我看。
只要一看见她,心中郁结的闷气自然而然就会一扫而空,我自榻上坐了起来,动作轻柔,不着一丝力气地将她抱入怀中。她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一圈粉嫩的唇瓣,红彤彤地小脸似熟透了的殷桃小果一般。我忍不住轻轻拧了一把她水嫩的脸蛋,这番动作,惹来她张开嘴‘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更紧地将她拥入怀,恨不得融为一体,如此就能不分不离。看着她还不算清晰的眉目,稀松的胎发搭在额头前,如秋水般的双眸闪耀碧波。我忽地鼻酸,强忍住欲哭的冲动,俯下头,在她的小脸上轻酌一口,干裂唇瓣触及她的柔滑的小脸那一刻,许是让她极为不舒服,摇了摇脑袋,却还是未能躲过这一吻。
嘴里胡乱呵着不知名的歌谣,熟悉的调子却想不起词,鸢萝好似很喜欢听这些童谣,每每唱起,她总是十分兴奋的在襁褓里动来动去。双手轻轻拍打着被褥,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怀中的小人儿。
“啪嗒……啪嗒……”
晶透地泪珠坠落在鸢萝地小脸上,她好奇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为何眼里能流出这苦涩的水珠。我慌忙腾出一只手,为她擦拭,可是眼泪好似故意作对一般,我擦了一滴,落下无数滴。
我终于没能忍住,紧紧抱着鸢萝,低声哭泣。
“鸢萝,我的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千万千万要快乐的活下去。爹和娘会在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你。你要记住,无论你身处何地,爹娘都在你身边,如影随形。”
“咯咯……”
鸢萝再次笑开了颜,她不知道我再说什么,也许是好奇这水珠为何落不尽,摊开肥嫩的小手欲接,我伸手捏住她的手指,靠近脸颊,轻柔划过。未干的泪痕瞬间就沾染在她的手指上,本是温热,却徒然化作冰凉。
“廷曦……廷曦啊……你有没有看见?有没有听到?如果你什么也看得见,什么都听得到,那么请你来带我走……我愿随你一起堕入阿鼻地狱”
我早已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万劫不复,我的一生,走到这里,已然到了尽头。就让廷曦来带我走吧,我只求能与他在一起,这一辈子既然有缘相许,却无缘再聚,那么老天,求你许诺我下一世一定要再遇见他,一定一定不要再如此生。这一生如此惨烈的结局,换你一个下辈子的相守,我可以不要极致荣华,我可以丢弃一切富贵,纵然做一介布衣,纵然埋没在人群里,只要能与他重逢,我便无怨无恨,我便感激。
屋外传来急促絮乱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鸢萝,木门被大力的推开,还不待我看清来人是谁,只见一道人影闯入我的眼帘,正是裴煜
“子夫……父王他……他去了”
裴煜‘扑通’一声跪坐在榻前,头趴在我的腿上,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我愕然,不知所措。万万不曾想到,南宁王的病逝来的如此突然,昨日还活着的一个人,今日就成了化作了一缕魂魄,南宁王他……终是被阎王带走了。
我忽感心酸,想起南宁王昨日与我的对话,想起他那双布满皱褶而枯瘦的手,想起他吐出的那一口鲜血,想起他强忍着病痛要我离开。
这些活生生的记忆统统灌入脑海里,第一次见面沉稳内敛的南宁王,到最后苍老病态的南宁王,再到如今,无法再见一面的南宁王。
他去了……带着对裴煜的父爱之心而去,带着与我之间的盟誓而去。
眼角莫名地淌出一滴泪,我抬手轻轻拭去,不知为何要哭,却能强烈的感觉到裴煜的痛,相伴二十几载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了,从此后再也不会出现,只能活在回忆里,埋入心底。
曾经的温惠皇帝,那个为了天下苍生不遭战乱血洗而甘愿忍辱禅位的皇帝,他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为了苟活而拱手让出皇位。而唯有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他当年是可以选择拼死一搏的,纵然是死,世人也会将他看做英雄。
然,谁人懂得,他为的,不过是万民免遭涂炭,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纵然是失去了皇位,对于他来说,并不见得重要。
我想,他到死亦会后悔,因为拱手让出江山并非是上上策,反之,边疆战乱不断,西域诸国不断发起骚乱,抢夺中原人的粮食,掠杀族人,攻占土地。这些,都是当年他在位时不曾出现的,而如今宸德皇帝坐稳龙椅,却站不稳天下的脚步。
他的退出,被世人看作耻辱,世人提起南宁王皆是忿忿不平,人人都想责问他,当年为何要放弃这大好河山,为何要让曾经还是晋王的宸德皇帝占领自己的天下。
他从未解释过,可是并不代表这是默认了罪责。他是不愿万民遭劫,不愿万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放弃皇位,给自己换来的是屈辱,可是为万民换来的却是……平安。
南宁王,这一生,曲折离奇,坎坷不平。命运给了他君主的身份,可是又急切的拿走,随之而来的是忍辱偷生,活着,比死更难熬。
“子夫……父王走的那么安静,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病重。我是个不孝子,我是该遭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啊”
裴煜双手抱头,疯魔般地嘶喊,我此时才看见他的双眼通红,明明想哭却强忍着不落泪。我其实很想说,何必要在乎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都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的权利,我们哭,我们笑,都是上天赋予我们最珍贵的至宝。
伤心的时候就要落泪,开心的时候就要放肆的大笑,这无分男女,不在乎高低。裴煜,你何必自欺欺人,痛就要忍着吗?内里早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却舍不得落泪,这是对自己的残忍,无声无息蔓延的残忍
我放下怀中的鸢萝,将她安置在软塌的内侧,看她又乖乖地阖上了双眼,我深吸一口冷气,侧过头俯身紧紧抱着裴煜,两个同是冰凉的身体相依相偎,颤颤抖抖地张开双臂极力想揽他入怀,却是无论如何使不出力气。
如此的冷,空气中夹带这窒息的凄凉,将我们生生掩埋。
裴煜抬起头,煞白的一张脸毫无血色,鬓角的青筋暴起,皓白的牙齿死咬着乌青的薄唇,隐隐泛出一丝丝殷红,干涸泛皮的唇瓣徒然脆裂,一道道口子像是积蓄已久,只待此刻,淌出汹涌而出的血。
“裴煜,我记得当**从孝贤王府内将我救出时,曾对我说过,哭出来罢,这样只会让你更心疼。今日,我亦要把这番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你,裴煜,我要你哭出来,我要你狠狠地哭,将二十几年来的隐忍,二十几年来的伤痛,统统化作眼泪逼出身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这样伤自己,不仅让王爷去的不安心,活着的人也会随你一起受痛,你于心何忍”
我让他趴在我的肩头,手掌死命地按住他的头,逼迫他面对,既然逃无可逃,就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接受伤痛。十指与他的手交握,明明触感是温热的,到达心底时,却是不能承受的寒冷,我与他皆是颤抖不已。
“子夫,母妃走时,我才三岁,那时我尚且不懂何为撕心裂肺。可是如今,连父王亦是离我而去,以后的日子,独剩我一人,要如何走的下去?”
我不知能说什么,静默地听他沙哑着喉咙述说,忽地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双手紧紧地钳制住我的双肩,有些疼,我强忍着没有吭声。
“不是的……我还有你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子夫,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我不可以再失去你……我绝不能失去你”
我惊愕不语,这要我如何回答?说我必须要走,说我答应过南宁王,五日之后就是我离开之时,说我不能留在他身边,我是个祸害,我会毁了他的一生?
他急切地追问道:“子夫,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求你告诉我……求你不要走……”
“我……裴煜,我们……”
我支支吾吾地实在无法说的出口,一句‘我会走,我必须离开。’简单的八个字,却要耗尽我所有的勇气,纵然有了这勇气,却没有再次残忍的决心。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年之约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年之约
第一百八十五章
裴煜猛地将我揽入怀里,双臂紧紧圈住我的身子,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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