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我们的相遇,到底是谁的错?”
抓着我的手加重了力度,我吃疼忍不住轻哼一声,侧过头看向他的脸,这一瞬间,从他眼角溢出的那一滴晶透珠子,顺流而下,淌过我的手指,沁入骨头里、血脉里。
我们之间的对与错,如何能说的清,道的明?到底是孽债,还是因缘,我已没有那个资格再去探究。我欠他的情,原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还得清,哪知……命运的捉弄无休无止,两不相欠的代价,竟然是形同陌路。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恍然发现,心里的无可奈何多过了埋藏在心底恨,纠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无法释怀,由不得我去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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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是在雨停之后醒来的,当时已是次日的清晨,我已叫来了沈言城为他把脉。不大的屋子里站满了人,贺怜君带着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从正屋冲进我这别院里,看见我的第一眼,目光骇人,恨不得要将我碎尸万段。
“如何?王爷可有大碍?”
贺怜君紧抱着怀里的婴孩,急切地询问,我在不经意间侧头看向襁褓中,小人儿睡得很香,粉雕玉琢的小脸柔滑细腻,即使是隔着一定距离,亦能看得清清楚楚。水润的双唇‘吧唧吧唧’几声,似乎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淡黄色的眉头深深皱紧。
我痴痴地看着他,一时间只感一切都静止了下来。他与鸢萝同一日出生,算起来比鸢萝完生半个时辰左右,听王府里的丫鬟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天上闪过一道红光,犹如破天烈火一般,后来一声惊鸿的啼哭声,便让这骇人的光束消失在眼前,看见的人,甚至怀疑,不过是一场虚梦。
“王妃放心,王爷身子底好,这点风寒算不了什么。待我下去为王爷开一副方子,静心调养几日,方能痊愈。”
沈言城恭敬却不**段的回答,埋着头,我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半块断玉。目光顺势看下,果不其然,腰间垂下的那块通透的白玉接着窗外射进的阳光,散发一层层夺目光圈。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贺怜君抱着小世子来回渡步,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我唯有视而不见,低下头看着紧拽在手中的娟帕,已是被我揉捏的不成形。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想办法把王爷送回正屋去难不成要在这破屋子里养病么,这是身份低贱的人住的地方,王爷此等精贵的身躯,岂能屈就?”
贺怜君一席话夹枪带棒,不过短短几字便将我打压到连一个丫鬟都不如的地位,我轻笑一声,抬起头与她对视,双拳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不过片刻之后,又徒然松开。
“王妃说的是,快些送王爷回去吧……我这屋子,王爷就是住上半刻亦是委屈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沈言城在一旁站着,不知所以盯着眼前这两个势如水火的女人,忽地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王妃,王爷现在不宜多动,方才我亦说了,此病需静养。如无要事,尽量还是免去这些琐碎的折腾吧。”
“呵……言城说的对。”
闻声看去,裴煜不知何时醒来,正以一副旁观者的状态静看着这一番颇具可笑的场景。我张了张嘴,本想问什么,只看一边的贺怜君急急走到榻边坐定,泪眼朦胧地看着裴煜,楚楚可怜的样子连我也有几分动容。
“王爷还好吗?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了风寒?昨夜下了这么大的雨,您为何不呆在屋子里,偏就要出门呢?”
裴煜抬手摆了摆,笑道:“无妨,还不至于被这小小的病气伤了身。怜君,快些带孩子回屋去罢,莫将风寒染给了孩子。”
贺怜君一时语塞,亦知道多说无益,裴煜心意已决,已是定下了要在我这屋子歇下几日,我来不及开口反驳,贺怜君便气恼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我一眼。
沈言城看了我们一眼,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随着贺怜君的脚步出了屋,不过片刻,本是满屋子的人,现下倒显得空空荡荡,尴尬的气氛渐渐蔓延……
我走进摇床,抱起熟睡中的鸢萝轻轻拍打褥子,吝啬地不肯多看裴煜一眼,索性侧过头,眼不见为净。
“子夫,昨晚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呵笑一声,没有答话,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问我,相遇到底是谁的错?我昏睡的这一宿,脑子里反反复复一直在想,如今看见你的样子,我终于想透。”
“那么,是谁的错?”
我仍是没能按捺地住好奇,他吃力地撑起身子背靠榻沿,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削尖的下颚渗出浅浅的胡茬,不过一夜,我竟觉得,他像是历经了十年之久。
“归根结底,说起来是我的错。我错在既然明知不能带你走,何必要向你许下承诺;我错在明明知道你和陈廷曦已是一双璧人,我却忍不住想要拆散你们;我更错在……当日廷昭说出他的计划时,我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答应的爽快。不怪你,不怪陈廷曦,甚至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无能,没有资格拥有你。”
我不知还能说什么,扬起头,极力克制着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我不想在他面前落泪,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心里的痛,我更不想与他再有一丝一毫的纠葛。这样……会让我负罪,会让我觉得无颜再见廷曦。
纵然他在我面前坦诚一切的前因后果,我亦无法抑制痛楚蔓延。我从来没想过,裴煜会变成这样的人,曾经那样的美好,为何老天爷却要将他的美好抹灭?他承认他的虚伪,他的阴险狡诈,甚至承认他并不比廷昭好的了多少。
听了这一席话,我能如何?
其实早该想到的,人总是会变的。当年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也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奸诈小人,这巨变,可笑到令人无可奈何。最初的他,是什么样子,记忆中仅能想起他彬彬有礼的气度,其他……都化作了尘埃,随风远去、飘散,不复存在。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彼此天涯(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彼此天涯(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待极力睁大的双眼渐渐干涩,湿润感退却,我干笑一声:“裴煜,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一切已成了定局,无论你说千次万次对不起,也弥补不了你谋害廷曦的事实。你是南宁王,不是我认识的裴煜,我们……无关。”
他蓦地轻笑,像是自嘲一般摇头,目光黯然,寻不到往日里常见的柔情似水,看不见曾经伤痛划过眼眸的瞬间。我知道……他已然明白,我说的话,句句中的。
然后,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我坐在桌边,他靠在榻沿,隔着一段几步之遥,却感觉是咫尺天涯的距离。我再也靠不近他了,他亦不可能再走近我的心里,那个一直以来属于他的角落,已经被填平。现在的整颗心,是麻木的,是冰冷的,这一辈子,再无一人可以打开心房,因为上了一道永久的枷锁,那把唯一能打开的钥匙,已随着亡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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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在我房中休息了三日,这三日,对于我来说,像是过了三年,每时每刻都觉得是在烈火中煎熬。每夜同睡一张榻,同是冰冷无温的身体一旦触碰,下意识地便会躲开,背靠背入睡,可是我们都明白,这三个度日如年的夜晚,没有一宿我们是真正合过眼。每日坐在一张桌前用膳,从不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吝啬,他在屋子的时候,我往往宁愿坐在院子里看日出日落。
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裴煜本就是身强力壮,虽然看上去消瘦,恢复力却是极强。当贺怜君敲门时,我甚至感到释然,终于……他可以走了,可以不用再见到他了。
“王爷,五日后要去城中做什么,您不会忘了吧?病了这些天,倒是把这事儿耽搁了。”
贺怜君阴阳怪气地发问,目光如剑般刺穿我的身体,就算是背对着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冷飕飕的寒意。
裴煜穿戴好之后,随口答道:“记得。子夫……与我同去。”
“什么?”
“去哪儿?”
我与贺怜君同时发问,裴煜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气恼,追问道:“王爷是要我随你去哪儿?总要说个明白”
“王爷,她若去,妾身怎么办?”
贺怜君啧啧不平,我管不了她此时是有多想杀了我泄恨的冲动,心里生起的疑惑越加明显,我怔怔地看着裴煜,想从他眼里探究一二,却是徒劳。
“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会像天下的子民宣告,我裴煜将举兵向南宁进发,誓要夺回这天下”
我愣了愣,还未缓过神来,裴煜想了一瞬,又补充道:“对了,今日有贵客到,子夫,你该知道是谁。”
贺怜君乍一听,更是将满腔怒火毫无保留地发泄到我身上,立时装不下去贤淑答礼,一个箭步冲到裴煜身前,紧抓着他的双臂,摇摇晃晃。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为什么她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懂得我对你的心么?我为了你,背弃了我的爹爹,整个贺氏都在骂我绝情无义,为了你,竟是愿意不顾他们的死活,公然造反为什么别人都看的明白,而偏偏是你……无动于衷?”
我愕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贺怜君的一席话将我惊醒。她说什么?她为了裴煜,背弃了整个家族?
我竟然忘了这样至关重要的问题贺怜君的爹是宸德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如今谁人不知宸德皇帝最器重,最得势的两个人,一个是禁卫军统领,一个便是抚远大将军。
贺怜君竟然为了裴煜,宁愿舍弃整个家族?宁愿背负骂名也要跟随裴煜,宁愿遭人唾弃,宁愿做一个可笑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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