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将来龙去脉长话短说,刻意避开金凤对裴煜的情愫,当然,也没有提及金凤死士的身份。说了一大通,嘴里有些发干,我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茶壶,舔了舔舌。
“好渴……”
廷曦本是静静地听我说着,没有多问一句,起身为我倒了一杯茶,我伸出手正欲接过杯子,怎料他眼疾手快,迅速收回手,眼里不乏挑衅之意。
我又气又好笑,故作恼怒。“你若要渴死我,那便不要给我一口水”
他将杯子又抵了过来,只是却固执地不肯让我自己喝,我忽感脸颊一阵燥热,唯有羞涩的低下头慢慢轻酌杯中的茶水,滑过喉间时,甜如蜜般。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咳咳……咳咳……”
一口茶水呛得我一直咳嗽,喉咙像是火烧般难受,眼中霎时溢满泪水,我边咳边推开廷曦的手,不着痕迹与他隔开距离。
他伸出手欲轻抚我的背为我顺气,我下意识地闪躲,那么凑巧的抬起头触及到那双明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我犹如遭受了电击般,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陷入呆滞。
“子夫,你怕我吗?”
泪珠子跟着一滴滴坠落,我无力制止,只好任由它奔泻涌出。“不是……我们,回不到当初了。你的父皇……”
“灭了庄氏是吗?我知道你不会释怀的,正如我无法不介意你嫁给裴煜,更没有办法让自己装作不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
他忽地站了起来,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脸上,无法看清在阴暗之下影藏着是怎样一张受伤的面容。只是看见他双手握作拳,拳头越来越紧,手背上爆出的青筋隐约可见,我不敢抬头正视他的双眼,我是胆怯,我不敢面对他的质问。
“那么我们互不拖欠了不是吗?既然你是我的仇人,我是负了你的女人,我们之间为什么还要有牵连?不是该好好做陌路吗?不,不对,不是陌路,是敌人。”
“哐啷”
他一拳砸在结实的红木桌上,摆放整齐的茶杯摇摇晃晃,在桌上滚来滚去。我吓得楞了神,只见他转过身冷笑着看着我,鬓角暴起的青筋显而易见。深邃的双眸透着冷飕飕的寒意,这呼啸而过的寒风根本不足以相比。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他的衣襟沁出一丝骇人的血色,我惊呼一声,顾不得其他赤足下榻朝他奔了过去。
“伤口……伤口又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趴在他的胸口,手掌一直按着心口却不敢用力,感觉到掌心渐渐湿润,一股飘过鼻尖的甜腥味溢满整间屋子。我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立时屏住呼吸,双手齐齐按在一直在源源不断淌血的伤处。
“廷曦……你怎么样?叫大夫啊,哪里去找大夫啊”
我像是疯了一般哭哭喊喊,他却一直不言不语的看着我笑,嘴唇惨白的吓人,双颊毫无一丝血色,额头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伤(三)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正的伤(三)
第二百二十五章
心上一横,我跌跌撞撞地想冲出帐篷找大夫,可是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钳制我的脚步。我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明明是浅色的长袍现下已是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殷红色。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双腿一软,徒然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大夫啊……大夫在哪里你告诉我啊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他忽地扯开一丝淡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靠近我。“大夫就是你,我说过只有你能治我的伤,你可以选择眼睁睁看着我死,也可以选择救我一命。”
我愕然,说不出一句话,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他变得朦朦胧胧,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下颚长出的胡茬刺入掌心有轻微的刺疼,他抬手轻抚上我的手背,缓缓上移覆在润软温热的唇瓣上,轻柔一吻。
“傻子傻子傻子为什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了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陈廷曦我要你活下来,我要你活,不要你死”
我用尽全力投入他的怀,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念着:傻子……傻子……
我又何尝不是傻子,我同样亦是个可笑的人我明知他是劫,我明知缘已灭情已逝我却执著着不肯放手。我也知道我们不能再陪在彼此身边,可是我却可以奋不顾身的冒着危险从咸阳赶来南宁,只是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足以让我乱了心神。
其实都一样,都是傻子,说得了别人,自己却做不到。
“如果你回来,我愿意做一辈子傻子。你要我活我便为你而活,你若有一天要我死,我的命随时可以给你。”
他颤抖着紧紧抱住我,我极力点着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我知道我这样做会毁了自己,我自己在天有灵的爹娘会怒骂我这个不孝女,只顾儿女私情,却将氏族仇恨抛诸脑后。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允许我最后装一次不懂得,我贪婪他怀里的温度,我甚至留恋他在我额头留下的一记透明的吻痕,但凡关于他的,我都不想遗忘,哪怕遗忘是必须要做的决定。
“母妃……”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瞬鸢萝哭泣的模样,她满面泪痕,弱小的身子停留在黑暗之中,看着我的那双眼睛如此清澈,她急急向我奔来,她就这样一直跑,而我仅能像是回忆般这样回望她的娇小的背影。
不鸢萝,我的鸢萝
我猛地一把推开廷曦,他毫无防备加之身上有伤,摇晃着倒向角落。我慌忙后退,脚步越加凌乱不稳,下意识地掀开布帘,双手颤颤抖抖费尽了力气。
撩开帘子时,一脚正要跨出去,我像是受了蛊惑般回过头,触及到他的目光,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在无声无息地蔓延,他瘫坐在角落,胸口溢出的鲜血染了一片透红,刺痛了我的双眼。
“子夫,不要走。”
“呀陈曦,你怎么了”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谁的妻?
第二百二十六章 谁的妻?
第二百二十六章
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声,我愣了愣,只见一个身着翠色襦裙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跨入篷内奔向廷曦。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揽过他的脖子,急切地问道:“大夫不是说了不让你大喜大忧吗伤口定时裂开了,你忍着点,我这就去叫大夫来”
我看着她又急冲冲地跑出帐篷,似乎我成了空气一般与她擦肩而过时根本无感无觉,她也许根本就没看见我,虽然我就站在门口,她却像是理所当然的来来去去,而我……在此看起来,也许更像个局外人,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与我有关无关,我已不知。
廷曦抬起头,一脸煞白,双目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一袭血衣触目惊心,我呆愣地看着他,四肢徒然无力,颤颤抖抖。双脚像是受了牵引一般一步步向他走去,一颗心犹如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忐忑不安。
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我害怕他一闭上眼就不会有睁开的那一瞬间,看着他极力伸出手,我脚下一软瘫倒在他身前,伸手与他十指紧扣,四目对望。
“子夫,对不起。”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擦拭眼角流之不尽的泪珠,只是反反复复地摇头,看他惨白的双唇一张一合,我赶忙凑过身去靠他更近。
“你该恨我的,当初明知你遭劫,明知你身陷何处,我却没有立刻赶来救你。所以老天给我惩罚了,廷昭想杀我,所有人都觊觎储位,我以为得不到天下就留不住你,于是我选择皇位暂且放弃你。可是当我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万里河山?什么苍茫天下,对我而言,都抵不过你半分。”
廷曦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时而喘几口粗气,时而闭上眼休息。我紧握着他的手止不住地浑身发抖。他的身子是冰冷的,手掌渐渐失去温度,那熟悉的温暖在一点点消失,我竭力想留住气息,可是却无奈的发现,我什么也做不到。
“庄氏遭灭顶之灾,我承认我一开始就是知情的。甚至从头到尾我亦没有想过要帮庄氏挽回。我知道我无情无义,有庄氏一日,我永远不可能向裴煜开战,我恨他,更恨我当年没有狠下心杀了他子夫,我这一生做过唯一让我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曾经答应了你,放他一马。如今,他抢走了你,现在又要抢走天下呵……我能如何做?”
我泣不成声,沙哑着喉咙吼道:“不要再说了廷曦……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归根究底,一切追溯到最初,的的确确是我庄子夫一手造就了祸端。我不该与裴煜结下私情,我不该在心底为他留有一席之地既然已心属廷曦,我又何必要对裴煜抱有那一丝可笑的愧疚?
原来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庸人自扰,我给每一个人制造了麻烦,却总是悲戚老天为何对我这样的不公不这原本就是我造的孽,该是我来承受的苦果,我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
怪不得廷曦抛弃我,怪不得裴煜欺骗我,怪不得我被老天愚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当年殉葬,我本就该死了,我根本就不该苟且偷生,我活下来只会让别人更痛苦,只会让这罪孽无休无止的延伸
“廷昭死了……他一定想不到我还活着吧,他那么想要得到你,可是到头来还是一梦成空。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我木然地听廷曦喃喃自语,他气虚无力,说出一句话好似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帘子外吹进的寒风一股股钻进骨头里,我冷地牙齿都在打颤,双手触摸到不断蔓延,冰冰凉凉的鲜血,整个人犹如置身在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我害怕他的血会流尽,所以颤抖着手掌按压着伤口,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是我能看见他面如白纸,双唇已渐渐泛出青紫色。
他的双眸一睁一闭,很容易便闭上却要用尽全力才能睁开,我无法想象下一刻一旦他不再睁开双眼,我要怎么办?
“子夫,你陪我说会儿话,好累……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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