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盘算吾皇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是他又开了口:“今日我与白相商榷了一番,却也觉得这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不可轻率。”话说一半,又生生打住,转而望向易昭:“易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罢,切莫因小失大。”
易昭抬手作了一揖,缓缓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此乃臣之本分,并无大小。”
哎哟娘诶,他这这这……这番话,是什么个意思?
“况微臣才疏学浅,公主抬爱,还请陛下……收回成意。”
我心下诧异,却是脱口而出:“易卿你怎的连我也算上?”
易昭愣愣,微微侧脸,面上惊愕道:“什么?”
五皇姐深觉此番话有深意,暗暗瞪我一眼,唔,我虚心接受,这不怪她,这番话却是有些那么个深意。
易卿啊,你拒绝我五皇姐也罢,怎的连我也算上?
我浑身一哆嗦,却是因为两道目光,一道是吾皇那别具深意的目光,将我惊了一惊,再来便是白棠那厮颇为冷然的余光,却是将我浑身上下激了个通透,霎时六灵归位,三魂七魄俱是抖了一抖,心里却觉着,本公主此番名不见经传,那值得这两位人物割舍目光,真他令堂的无辜啊……
吾皇收回目光,我俱是神清气爽,却又听我五皇姐道:“父皇,儿臣……儿臣心慕白相,此番若是让皇妹远嫁他国,菱妃娘娘必定不舍得,再者,皇妹自小在这金陵长大,恐会水土不服,还请父皇成全。”
我一方面对番欲拒还迎的说辞是打心底的不甩,你说这明明是她与白棠二人的纠葛,怎的就扯上了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另一方面想了想,若是吾皇同意了,那我与易卿不久就圆满了?不禁又觉着这番颇不靠谱的话还是有几番道理的。
“十三,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上前,行了个礼道:“儿臣也觉着五姐这番话有些道理。”
吾皇起身,慢慢踱步道我面前,突然贼兮兮笑道:“十三啊,莫不是你看上易卿了罢?”
我一愣,觉着心里这番小九九被人识出的滋味颇不好受,唔,就好像一个自以为被藏得很有水准的秘密却被人一下从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说了出来,说不上郁结,却是十分不耐。
我抬眼,却看见吾皇一副精明得掉出渣子的眼睛,遂定了定神,不顾眼前一副颇为暗潮汹涌的情景,点头道:“嗯,我,我想,我是欢喜他的。”
这下楞的换作吾皇。
须臾,吾皇笑笑,道:“果然有些胆色。”
我却觉着,这番话,俱是出于我的心意,没有半分作假,与胆色无关,唯心而已。
我回头望了望易昭,那人神色复杂,蓝色锦袍,一如初见,却是微叹了口气,道:“微臣近来身体破不宁静,恐惊了公主凤体。”却是未有应下的打算。
我心里一沉,易卿啊,你这是要拒绝?
平日里我虽与晏儿玩笑道若是我欢喜的人不欢喜我,我便先立了他为驸马,总归来日方长么……
但现下遇见了这番情景,心境却是大不一样。
我虽平日跳脱闹腾惯,也知爱情二字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此番我一心欢喜,他却无心,也不该勉强,也许待过一段时日,往事皆殆,犹如过眼云烟皆沉静消散,又是一番大好光景,照样过得与往日一般潇洒快哉罢了。
彼时,我欢喜易昭,易昭在一旁静默不语,五皇姐极力自荐远嫁斐国,白棠那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老狐狸一脸算计,谁也不清楚谁,气氛颇有些压抑。
最终,老狐狸手一扬,道了句此事容后再议,复又顿了顿,道:“唔,爱卿与白相平日进宫便不用通传罢,至于这嫁娶一事,嘿嘿,朕不好插手,你四人多商榷商榷,届时再定。”
我甚为郁结出了御书房,却是想了想,停了步子。
待白棠那厮出来,我才郁郁沉沉的跟了上去。
半晌,那厮停了脚步,一双本无甚表情的桃眼看我,我缩缩脖子,吞吞口水,又从心口处拿出那块玉,递与他,“先前不知怎的挂到我身上来,现在还你。”
我又看他一眼,那厮好整以暇看向我,我又咕嘟咽了下口水,道:“嗯,此番我出宫,还是,嗯,谢谢。若不是你,想必我私自出宫一事便露了馅。”
此次算来,我是第二次谢他,第一次是我在街上喝酒把自个儿弄醉了,第二次便是现下这般,想来我却是欠他不少人情的。
白棠一手结果玉佩,食指再上划了划,问道:“一直带在身上?”
我愣愣,据实答道:“嗯,不过也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半日光景。”
那厮却一副满意,片刻之后,笑得春风得意,神秘兮兮凑过来,道:“你以为,你三番两次出宫一事,他真不知晓?”
第二十章
回到西裴宫里,小金子守在门口,我却颇没有心情,朝他摆了摆手,径自找了根柱子靠上,小金子凑过来,道:“公主怎么了?”
我摇摇头,望着青天白日,道:“小金子,本公主今日过得……颇为郁结啊。”
小金子捋了捋袖子,道:“公主若有郁结,可与奴才说说。”
我看他一眼,道:“易卿他不欢喜我。”
小金子明显的松了口气,道:“公主不必郁结,这易大人不欢喜公主,不是还有白相么,嘿嘿。”
我默了默,却是想到方才白棠那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唔,驾驭起来颇有些困难。转而想想,若我此番自作多情一回,要是再被拒绝,岂不是忒丢人了些?
想到这般,我又沉郁了些,转头问道一旁的小金子:“你说说,小白相与易卿比起来,有哪点好?”
小金子又嘿嘿一笑,只觉两眼放光,和杜白笉那厮却是一个表情道,“奴才倒觉得,小白相虽是斐国人,年纪轻轻却是位极人臣,且相貌气度皆属难得,此为一。再者,小白相虽平日对那些个闺阁千金一向温柔有加却从未逾礼,此其二。这其三么……”
我无力撑着下巴,抬头道:“继续说。”
小金子摸摸脑袋,笑得颇不好意思:“奴才却是想不出来了。”
我望了望脚尖,唔,这番说起来,却是有些道理的,打了哈欠,道:“唔,太医院的人怎的说?”
小金子顿顿,收起一番笑容,从怀里掏出一章宣纸,与我念了些药材名字,我确是一个都听不懂,遂摆了摆手,道:“你还是直接说说,易卿这病,能治么?”
小金子奇怪看我一眼,却是道:“公主不知,太医院的御医说此药只是调养身子的,却未有太大功用。”顿了顿,了然道:“想必是易大人近些时日有些乏了,公主不必挂怀。”
我顿了顿,忽觉这话十分熟悉。
唔,想起来了,易昭与我说过此话。
我起身,拍拍袖子,却是甩掉小金子,独自去后园溜了一圈。
这回吾皇要下旨搭桥牵线,却是毫无预兆的。况,一个不欢喜我,一个忒难驾驭,想想,选哪一个最后难过的却是我,忒不划算,也不知吾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易昭对外说旧疾复发,但方才小金子与我的一番说辞,却又是另一副意思,况,那副揭露我离奇身世的话,最初的由来,却是经易昭之手,想来也太过凑巧了些。
易卿啊,本公主到底该不该信你。
信,或不信,这却是一番难题。
我抬手揉了揉额,不欲再多想,转身回了内堂,当下变傻了眼,确实不是我小题大做,实乃真真切切让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肝儿直接嘭的一声摔进了地底下,个中滋味,实在是惊心动魄,却是不能用言语表述的。
我看见多日不见的团子,嗯,安卿帝穿着一身紫衣,倒衬得皮肤白白嫩嫩,一双初见雏形的桃眼,却是格外黑亮,正被我那倒霉娘抱着躺在塌上,一个包子脸就被我娘揉来揉去,是不是恰出几个红印子,安卿帝可怜兮兮,却不知道说什么,小脸皱成一团,真真我见犹怜。
我顿了顿,走过去坐下,却见安卿帝一双眼蓄着点水光,疼的是他,却让我看得胆颤心惊。等我回过神来制止,那双颇为好看的包子脸却是掐出了或浅或轻的於红。
唔,想必娘与晏儿还不曾知道那斐国安卿帝长得什么模样,看到安卿帝此番委委屈屈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嗯,想必是被白棠那衣冠禽兽打压得紧了,也难怪他了。
安卿帝见了我,忙一骨碌从娘的怀里挣出来,又一咕噜扑在我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十三,娘亲欺负梨儿。”
我愣了愣,指了指娘,道:“娘亲”
安卿帝点头,我把他抱上腿,道:“你怎的乱认娘?”
他摇头,小脸皱成一团,绕着手指道:“父皇御书房里就挂着娘亲的画。”复又往我怀里蹭了蹭,继续道:“十三,她比你还向我娘亲。”
我愣愣,招晏儿拿过画,展开,又对他道:“你瞅瞅,是不是这般模样?”
安卿帝真是拿眼仔细的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点头认真道:“嗯。娘亲父皇说,娘亲就长这副模样。”
我心下甚是惘然。
想必是那娘与尚贤帝颇有交结的一番过去,我低头,又问了几句话,这才明白,想必是那尚贤帝看上我那不怎么成气候的娘,又因团子娘亲去得早,每每团子来御书房,却是将挂在墙上的娘的话认成了他的娘亲,阴差阳错,也就让我知晓,为何当初在白棠马车上,安卿帝一见了我便唤我娘亲,想必我与娘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我觉着,安卿帝这般年纪,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模样,现下不仅被白棠夺了权,又从未见得自己娘亲的模样,想来心下可怜,便未开口。
我收了画,我定定的看着娘,将这些事情一一与她说了,晏儿十分惊异看了看安卿帝,却是在庆幸方才未有动手。
娘倒是颇为淡定,伸手对他勾了勾,阿梨又往我怀里缩了缩,娘见状,撇嘴道:“都叫娘了,让捏下怎的了。”复阴测测看我一眼,我深感不妙,果不其然,娘开口便道:“想来十三小时指不定被我掐过几次。唔,十三过来,给娘亲掐掐。”
我望了望颇为事不关己的晏儿,又吞了吞口水,望了望阿梨,“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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