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警告各位莫要再行凶作乱,是也不是?”蓦地转过头来盯了徐正赵义兴两人。
徐正自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他目光注视之下,竟如坐针毡,咬牙道:“确实如此。”
“那么这些人。”折扇倒转,庚桑楚指了后来被押进来的那几人,“在展扬到此地之后,还带头下山去生事,罔顾我命令和山下之人人命。不知两位帮主要如何向本座解释?”
满头冷汗涔涔,徐正和赵义兴互望半晌,徐正咬一咬牙道:“任凭殿下处置,俺们都没有意见。”
庚桑楚一笑,面色陡的冷了下来,挥一挥手:“拖下去,全部处死!”
萧冷儿霍的站起身来,还未开口,已听庚桑楚不算友善声音道:“本座处置教中事务,非我圣界中人,最好莫要开口。”
咬了唇,半晌萧冷儿终于还是坐了下去。
徐正赵义兴却也已经双双站起身来:“殿下!”
庚桑楚折扇再摇,唇角漫不经心笑容:“两位可有甚意见?”
两人几乎没有犹豫就跪下身去:“请殿下饶他们性命!”说着纳首便拜。
庚桑楚竟也没有即可否决,看他二人几眼,颔首笑道:“给我一个可以饶恕他们的像样的理由。”
徐赵二人复又说不出话来。再看厅中魁龙帮其他人,起先进来时各个漫不经心表情,此刻却各自化了担忧和惶恐。庚桑楚眼见如此,倒要赞一声这帮中人虽无甚大用处,倒也懂得一个义字当先。
“当然有!”萧冷儿再忍不住站起来,见众人纷纷向她看来那目光,又瞅见庚桑楚似笑非笑神色,大声道,“是不是我说得出理由,你就可以放了他们?”
折扇一挥,庚桑楚颜色如花,映在众人眼里,却再没有片刻之前的美丽可亲:“据我所知,萧姑娘乃是中原武林盟的首脑人物,如今站出来说话,却不知你跟这魁龙帮又有何关系?”
负手慢多几步,萧冷儿霍的又转过身来,星眸盈盈,光彩夺目:“当然有。这魁龙帮,乃是剑门关下最大或者说唯一的聚众帮会,多年来山下各个村子都是由魁龙帮收取保护费。换句话说,魁龙帮也算掌管山下的所有村民。我在佑福村一住三个月,不管我自己也好,村子里所有村民也好,都把我当成他们的自己人。如此一来,我一日未离开此地,也算在魁龙帮管辖范围之内。不知这样,我能不能为他们说话?”
庚桑楚一直含笑聆听,见她目光复又向他望来,折扇慢摇,笑道:“既然如此,萧姑娘有甚意见,不妨说来大伙儿一听?”
“这些人虽然都犯了些过错,但罪不至死。”萧冷儿目光从面色灰白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老实说,我在山下住的时间也不算短,对他们所作所为,心中清楚得很,委实也很不喜欢他们,甚至也想过有一日若抓到他们,必定要好好惩治。但是……”
她说到此忽然停住,想到昔日所见那修罗宫,看向庚桑楚,一时眼中布满悲悯,润润泽泽,那目光下庚桑楚却也转过头去,半晌她续道:“但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这些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孤儿,说得难听一点,有爹生没娘养。自小颠沛流离,受尽欺凌,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长大。对周遭环境有些痛恨和愤世嫉俗的想法,却也不为过。他们没有上过学堂,没有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他们唯一学会的,只是怎样让自己能不饿肚子能过好日子。方法虽然不对,却究竟是被生活所迫。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又岂是朝夕之间就能纠正过来。殿下你纵然对自己属下要求严格,恨铁不成钢,却也总该根据他们实际情况做定论,动不动就处死,未免太过。”
庚桑楚低眉垂目,显是在等她续说下去。
“更重要的是。”暗中吸一口气,萧冷儿接道,“死人是不能对你有任何帮助做不了任何事的。魁龙帮真心归顺与你,只是需要时间改过。实话说,那也需要你的包容和配合。如果一味杀人,又怎能服众。你今日放过他们,却换来他们日后效忠,这交易岂非更划算一些?魁龙帮人人都是义字当头,你若肯向对兄弟一样对他们,他们必定也尽心尽力为你办事。”
说着她转向众人道:“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徐赵二人带头道:“请二殿下放过他们几人,我帮中人日后对殿下必定誓死效忠。”
众人连忙跟着重复一遍。声音虽仍是有些杂乱,却不难听出其中恳求和诚意。
点一点头,庚桑楚笑道:“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看向萧冷儿挑眉道,“但是叫本座就此罢休,却也不是本座的习性,不知萧姑娘有甚好办法没有?”
方才站起来之际,萧冷儿早已料到他这招“恩威并施”原本是故意为之,等着自己往下跳而已。但人命当前,她再无奈却也只有跟着他的计划走。心中定案既成,听他发问,立时道:“这些人既然饶得山下村民不得安宁,又令他们损失不少财物,不如便由他们带头把这些日抢来的东西都还给人家,再行赔礼道歉。不知这方法诸位能不能接受?”
徐正和赵义兴二人自然又抢先替众人接受下来。
庚桑楚折扇一合,复又坐上中间的虎皮大椅笑道:“听起来好像不错,就这么办。”几句话吩咐下去,底下众人答应下来,便也各自散开去,被押下那几人,俱是一副惊魂未定、浑浑噩噩的样子。
一回到后院,萧冷儿满腔的脾气立时忍不住,一脚踢翻路边不知谁忘了提走的水桶,却还不解气,正要再找目标,庚桑楚已然赶了上来,笑得好不惬意:“你是生我的气,何必拿其他东西出气。要打直接往我身上招呼便是。”
萧冷儿一言不发,倒当真上前与他过招来。庚桑楚自然不会与她真打,更深知女人只能哄不能让她输的这个道理,时不时也挨上一两拳,再假意呻吟两声,给某人解气。不过他注意到萧冷儿内力虽不够,使出的功夫却平凭地精巧,脚下步子如走龙蛇,手上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在一起当真妙到颠毫。庚桑楚一时看得呆住,不知不觉便当真与她交起手来。半晌听得萧冷儿叫一声“哎哟”,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满头冷汗,暗叫不好。
果然萧冷儿立时便停下手来,指了他恨恨道:“该死的绣花枕头,你、你……”
庚桑楚连忙哈着腰陪着笑脸。却不等他说话,萧冷儿已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庚桑楚这才当真是又慌又乱,连忙给她擦眼泪,又是弯腰又是作揖:“好冷儿,好冷儿,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这次真的不还手了,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好说说了一箩筐,萧冷儿却只如不闻,仍旧自己哭自己的。
庚桑楚连连叹气,心中无奈之极。
半晌萧冷儿倒也哭得累了,收了口,哽咽道:“你欺负我。”
“对,我欺负你。”庚桑楚有气无力,想道,自己怕是一生头一回对人这般低声下气。
左手几乎落在他鼻子上,萧冷儿继续指控:“你犯我中原,让我中原的门派当了叛徒。最可恨的是,你要下马威,让帮中人都对你心服口服,我明知这是陷阱,却还是助纣为虐帮了你。”
庚桑楚很想说他又没有逼她,但这当口他若说了这话,怕是已经不止把她惹哭这么简单。无不奈何想到,怪不得连孔老夫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萧冷儿似在自言自语道,“就算我那时能忍住不出声,展扬,原镜湄,也都会跟你唱双簧。总之你想要做的事,哪有做不成的道理。其实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你这么聪明,如今楼心圣界的人一股股进入中原,我们看在眼里,却无能无力,我真怕雪珞如今还不是你的对手。”
“而且他们真的很可怜,一辈子浑浑噩噩,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在被你们利用,被中原的人嫌弃,还浑然不自知。我当真宁愿他们能过几天好日子,就算、就算是跟着你们也好,活了一辈子,总算对自己有个交代。庚桑楚,问心殿下,你得偿所愿,控制了四川境内从南到北的主线,若是可以,请你对他们也稍微仁慈一点。说到底,他们并不是甚真正杀人放火、大奸大恶之人。”
叹一口气,庚桑楚没奈何道:“你总是这般心软,我也不知好是不好。”
“我相信人性而已。”萧冷儿道,“没有任何人有权力随意剥夺旁人的性命。纵然自古无论正邪都有牺牲少数来成全多数的说话。但多多少少,总归都是活生生性命,为何非要要求那少数的牺牲?想来你也不会理解我的说法,你我之间,这方面向来甚多分歧。”
考虑片刻,庚桑楚笑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如你先前所言,各人都有各人所处环境,所以我大概只能说,这道理适合你,却未必适合我。不过冷儿的胸襟和对人对事态度,我向来是佩服的。”
萧冷儿摇头笑叹道:“我便是受这态度局限,看事情总也不够长远,这方面却是大大不如你,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是天生的领导者,而我,兼济不了天下,唯有能救一个是一个。”
庚桑楚摇扇笑道:“有自知之明,也是个不错的优点。”
两人对视,双双失笑。
原镜湄早已在一旁站了半晌,此刻走过来轻哼道:“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既然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趁早认输倒也不算太难看。”
萧冷儿有趣的看她,半晌笑道:“我这人虽然优点不少,但向来缺点更多。而其中最要不得的一条,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庚桑楚折扇倒转,点一点身旁树干:“逆流而上,不畏艰辛,精神可嘉。”
原镜湄却甚是看不过眼:“你二人今天是怎的,这开的互相吹捧大会呢,不知夸赞几句能不能填饱肚子?”
萧冷儿立刻跳了起来:“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庚桑楚看她一眼,笑意吟吟:“我以为你会吃不下饭。”
“为什么不吃。”白他一眼,萧冷儿理所当然道,“民以食为天,我纵然要你流而上与你对抗,好歹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