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歌沉思良久:“当年我们四人与释空大师结缘,我记得他临行之前曾对我言道,以楼心月的人才,他若为恶,必定祸及天下。要消减这一种力量,却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做到。更暗示我,冷剑心便是楼心月七寸所在。此后直到楼心月一夕灭了冷家庄,我才开始正视这问题。想了许久,方渐渐明白大师当初的话中之意。好在上天待我中原也算不薄,与我二十年时间,且行且等。”
萧冷儿悲悯的摇头:“你与冷、与她纵然情分再深,当初煞费苦心,甚至、甚至不顾念我也要保住她的性命,未必便没有别的目的。”
萧如歌目中闪过沉痛,没奈何道:“冷儿,天下人人尊称我一声燕帝,我并非只是一个兄长和一个父亲。”
摇一摇头,萧冷儿低头笑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这天下又不是我萧家的,这样苦心孤诣费尽周折,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庚桑楚说得没错,如今就连我,也已经脱不开这莫名其妙的枷锁。”
父女二人静静对视,目色沉郁,却是谁也不肯扭头认输。终于萧冷儿倦然摇头:“我突然想到,若有一天我被你莫名其妙断送了性命,也绝不该感到奇怪才是。”她如此说,心底悲哀浓重,一分力气也没有。
萧如歌全然不忍见她模样:“冷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冷儿漠然道,“楼心月未死,楼心圣界又出一个庚桑楚。萧家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我们非要尽心尽力不可,否则便是不仁便是不义,便是自私便是过错。”
她怔怔看了地面,终究流下泪来:“圣沨是我的哥哥,我心里把他当成亲哥哥一般。我忘不了他在地道中宁死也要护着我的模样,也忘不了他在楼心月和冷剑心面前茫然无助的模样。我欺骗庚桑楚一百次,却从未想过要欺骗他。他信任我爱护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可是如今叫我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去欺骗他,我、我……”眼泪汹涌,她捂嘴无声痛哭。
萧如歌颤声道:“是爹爹对你不起。”
“你让我好生想一想。”萧冷儿哽声说完,快步向自己房中行去。
依暮云洛烟然二女自然随她去了,扶雪珞站在原地,心中极为难过,却不知该走该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萧如歌,却忽然之间觉得这神仙一样的人如此叫人替他心酸。一生为了旁人奔波,一生为了世人努力,而他自己,兄弟,妻子,妹子,女儿,却搞得一团糟。
那一切怎能怪他?那一切只怪他生就这样一种性情。既然自己放不下,又如何能怨天尤人?
仿佛看穿他想法,萧如歌叹道:“雪珞,你我原本是一样的人。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早已明白这道理。如今这天下风雨飘摇,我各人纵然有再多的私心再多的无奈,却唯有放置一旁。”
扶雪珞犹豫道:“但冷儿……”
“她什么都明白。”萧如歌打断他道,“是我对不住她。从她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但她是萧家的女儿,便注定要承受这种苦难。若我这当爹的可以替她受苦,纵然再多磨难,也替了受了便是。只可惜终究是不能。”
半晌扶雪珞问道:“她会不会当真去欺骗圣沨?”若她当真这样做,他也不知道,是该阻止她,还是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心里的怜心里的痛,那也不是他自己的。
“谁知道呢。”萧如歌喃喃道,“但她是我的女儿。机不予她,她创时机。我相信她必定会想到办法。”
总是因旁人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于自己却是费尽心机与心力,个中滋味,又岂是别人能体会得了。
萧冷儿回洛阳后停留一晚,第二日便与扶雪珞几人快马加鞭赶往华山。洛云岚昨日收到的业已是最快的消息,如今楼心月等人尚在关外,他们由洛阳赶去华山,想必总会快上一两步。
一路萧冷儿闷闷不乐,扶雪珞看她如此,却也好不了多少。陪她纵马飞驰半晌,慢下来之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三个月,都停留在四川?”
萧冷儿颔首道:“剑门关风景宜人,气候也适宜,我原想在那里多呆些时候,谁知仅仅过了一个月,一些小帮派便出来生事,反倒搅得人不安宁。”
那她与庚桑楚相遇,应当是偶然。扶雪珞心里闷气这才舒展一些,试探问道:“你与问心,也是在他去四川之后碰巧遇到?”
心不在焉的点头,萧冷儿道:“此番我被迫回这里来,但四川如今任由庚桑楚呼风唤雨,待这边消停下来,还不知他已经坐大成什么样子。”
“你莫要再担心这些了。”扶雪珞叹道,“从你回来之后,我甚至未曾见你展露过笑容。原本以为任由你自己想些时候,终究会寻回他日的开心,谁知如今却变本加厉。”
萧冷儿苦笑:“你又何必担心我。这里的人,如今哪一个能开心得起来,却也不独我。”
“你甚至与烟然和暮云说话,都没有超过三句。”
萧冷儿笑意更苦,无意对他隐瞒:“我一见到烟然,便想起庚桑楚告诉我,如今我的身份,在他心里一如烟然是亲妹子一般。看见云丫头,却又想起圣沨……心里只有更烦乱,但现在这紧要的当口,我又怎能容许自己自乱阵脚。”唯有两个都不理,纵然叫她们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扶雪珞若有所悟:“你和问心,如今却是表兄妹的关系。”那他……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偏生萧冷儿却不容他不想:“在剑门关时,他也是这般对我说,用尽一切办法的赶我离开。经历这么多,其实我如今心里又能装下多少自己的私事?与他自相识以来,总是聚少离多,就算见面,却也没说过几句中听的话。与他是兄妹也好什么都罢,我压根儿也不在意。唯独自己的感情,又哪里是自己能控制得了。”这一路回来她也在不停的想,与庚桑楚之间孽多于缘,为何自相识以来,她心底眼底,却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扶雪珞真是无可挑剔的好,陪她同生共死,一片真情,他越是如此,她越不愿他有丝毫的误会。这感情她负担不起,便一丁点也不能要。
扶雪珞心里原本隐隐约约升起来的心思,终究还没明朗,便又自被她浇灭,那点期盼,也只化作一声叹息。身后有马蹄声,却是洛云岚赶上来。正觉两人一起太过压抑,萧冷儿笑道:“来得正好,有没有兴趣与我赛马?”
“你我二人同行骑马的次数虽多,倒当真没有好好赛过一场。”洛云岚扬鞭笑道,“来吧!”已然打马疾驰。
“驾!”萧冷儿胯下宝马正是昔日从洛云岚处赢来的彩头御风,却也不惧他先行一步,奋起疾追。
两人片刻便已把众人甩到身后老远,并肩而行,谁也不让谁。犹如腾云驾雾,萧冷儿开口大声问道:“你做什么不高兴?”
稳稳当当与她保持平行,洛云岚也大声答她:“依暮云为了你和圣沨的事心中难过,我看了也不好受,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谁能高兴得起来。”
“但你是洛云岚!”萧冷儿吼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喜欢她?”
飞扬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洛云岚狠狠驾马:“我对她的心意,难道她会不知道!”
心中发狠,萧冷儿冲着他大吼:“你喜欢她,就要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样缩在一边,算什么男人!就算只有一丁点机会,你也不该完全不争取就已经放弃。至少你还有喜欢她的权力,至少她心里并不是真的没有你,至少你们还可以在一起!”
洛云岚呆住。
萧冷儿走得越远,声音抛在空中,零零散散传来:“你们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该珍惜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耽误时间……总有一天如果你知道,什么是连多望那个人一眼也是奢侈,多挂心他一刻也是罪过……就知道其实只要还有半分的机会,所谓的阻碍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她,前路茫茫,不要说机会,她根本连丝毫的光亮也感受不到。
洛云岚,你要惜福。纵然她没有办法过得幸福,却也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开开心心。
众人赶到华山时,扶鹤风一行人都还没到,秋若桐和秋明玉二人,却早已翘首而盼。倒是没想到秋明玉会在此,萧冷儿直接问他:“你没有与扶老盟主等人一起?”
秋明玉道:“原本是在一处。但楼心月那魔头早已言明姚盟主过后便是我爹爹和姑姑,扶老盟主便叫我事先赶了回来,等你们前来会合。”
“姚盟主伤势如何,你可知道?”
秋明玉颔首道:“姚盟主伤势虽重,诸位却也不必太担心。萧佩如姑娘医术了得,只怕姚盟主如今业已好转起来。”
萧冷儿这才想起他们同行还有个萧佩如,却也放下心中大石。
见几人尚在门口已有些封不住话的架势,秋若桐连忙招呼了众人进去,房间早已准备好,众人一路风尘仆仆,各自回房换下衣服,这才又进到大厅中入席。
免不了诸多客套话,秋若桐向众人一一敬酒,大方豪爽,不坠她一派掌门的威仪。萧冷儿看得心中激赏,暗赞这秋若桐果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端起酒杯起身笑道:“秋掌门,今日见到贵派弟子各个不卑不亢,凛然有序,我心里委实佩服得紧。秋掌门巾帼不让须眉,这杯酒冷儿敬你!”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秋若桐也不客气,笑着干杯,又自为她满上一杯:“冷儿你此次能前来,我华山派感激不尽,这杯酒,却是我敬你。”
两人再干,面不改色。
桌上一群大男人诸如谷一刀、江若瑜等,却是看得暗暗咋舌。
下了酒席,众人来到议事厅中,却已经纷纷收起先前那言笑无忌,萧冷儿率先向秋明玉问道:“前面几次混战,想必秋大哥也看到一些。我们这么多人,扶老盟主、洛大侠、萧公子还有各派掌门,这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为何联合在一起却也阻止不了楼心月杀人?”
秋明玉双眉紧蹙:“这大魔头又岂止一人而已。他连番下战书,却也放出狂言说道不会在乎众人单打还是围攻。原本扶老盟主几人商议,对此人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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