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不语,摇了折扇笑望一眼城墙。
再次衡量城墙的高度,萧冷儿咋舌,试探道:“飞……上去?”
庚桑楚笑笑,不置可否。
萧冷儿只觉自己快要晕过去,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么高,你当真就那么爱发骚?”
庚桑楚点了点四周,没好气道:“看清楚些,大小姐,这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除了今日有个你,我却还向谁招摇去。”
萧冷儿依然不信:“这么高,这世间哪来这么厉害的轻功?”
庚桑楚轻笑道:“自然不会有这样高的轻功,但……”他看她一眼,折扇一合,上前两步揽了她腰。
身体如腾云驾雾一样飞起来,萧冷儿放声尖叫,叫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张开眼,紧紧抱住庚桑楚,向下望去。庚桑楚当然没有那样高的轻功能一下跃近十丈那么高,但他折扇轻点那城墙,却已坚硬如同刀刃,两人便借势腾了上去,几番之下,已稳稳当当落在城墙顶上。
庚桑楚掉头看萧冷儿,她方才虽然尖叫两声表达了一下“惊吓”之心,但此刻脸上分明半点惊吓之情也没有,满脸兴奋神色,灵活的眼珠到处乱转,似乎满目的景色都快放不下。心中不知为何,便生起一股宠溺和温暖混合的情绪,柔声问道:“方才若一个不慎落下来,定然摔得七零八落,你为什么不害怕?”
萧冷儿正自眼花缭乱,随口答道:“有你在,我怕甚。”只觉腰上力道一紧,回过头去,却见庚桑楚怔怔看着她,不由笑道,“绣花枕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自信?”
庚桑楚心中一滞,偏了头去笑道:“本少爷什么时候对自己没信心了。”不愿让她看出自己此刻复杂心情。
然萧冷儿却已然握住他的手,望着脚下满目山河壮阔笑道:“我才想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里了。”
庚桑楚眼中一抹奇异:“你当真明白么?”萧冷儿一怔,细细体会他话中含义,却见庚桑楚目中孕育山河盯着远方,半晌搂了她肩,指着脚下大地笑道:“冷儿你看,此间江山如画,河山如炬,这一卷地大物博图景绵延万里。我直到来中原之后,才明白为何圣君以至楼心圣界百年来都心心念念要问鼎中原,称霸武林。大好男儿,便要有这等大好雄心,以凌云壮志酬这大好山河,方不枉一生。”
两人携手悠然望着远方,只觉天地浩渺,语言实在难以描绘其万一。
半晌,萧冷儿方叹道:“我虽几番惊讶于你手段,心中不忍。却也并不认为你心中所图有甚错误。”
庚桑楚长袖一挥,傲然道:“但即使这天下再宏伟,也未必便入得了我庚桑楚之眼。”
萧冷儿又自一怔。
庚桑楚折扇轻摇,复杂神色,似连这满目无垠也拉伸不开,却自朗朗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庚桑楚自是大好男儿,但运筹天下,指点江山,也并非就为了这人人艳羡的壮阔江山!”
呆呆望那光彩绝伦的男子,萧冷儿只觉与他相熟又似陌生,半晌叫道:“问心……”
“叫我的名字。”蓦地揽她入怀,庚桑楚喃喃道,“我的母亲为我取名字叫做庚桑楚,但从小到大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叫我,如今我也想听你这样叫我,这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三人。”
心中某个地方有些软软的钝痛,萧冷儿依言柔声叫道:“桑楚。”
难言的酸楚落在心上,庚桑楚抬起头来,目光定定望着萧冷儿,却早已下了决心:“昨日你所说之事,我心中已有决断。”
萧冷儿定神望他,心中已开始突突乱跳。
那目光中尽是期冀,庚桑楚一瞬只觉心如刀割,再看一眼脚下河山,心肠复又硬了起来,折扇指她,笑意清朗:“我要你,入这一场局,陪我战到最后一子!”
他笑容仍是风采流转,却没有半分柔软。萧冷儿蓦地退后,在这城墙之上,几乎要立不稳。看着他,一瞬间泪冲上眼眶。她为着心中情感所系,不愿他一人走得太苦,想陪在他身边,他要的、他要的却是这样的陪伴,他对她、对她……
看得清楚,所有的期冀一瞬变成不可置信,庚桑楚心中抽痛,面上犹自笑意浅然:“我知道你喜爱自有。昨夜我反复想,只觉自己太过自私,却终究躲不过这心魔的纠缠。你若不愿答应,我绝不勉强。我何尝不喜欢你自由自在,不入这世俗羁绊,只是我、只是我……”他上前搂她,含笑声音中,一声叹息如潮,“我太孤单了!”
那一句话击溃她全部心防,只觉心痛如绞,萧冷儿推开他,眼眶仍有些发红,脸上笑容却已如同对面那人一般明朗,退后两步望他,颤声笑道:“若这是你想要的,我便应许你。”
庚桑楚只看满目秀丽繁华,半晌道:“你不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依旧不看她,庚桑楚折扇如同和了逆风迟缓,半晌点头道:“这是我想要的。”
最后一分迟疑尽去,萧冷儿亦点头:“那么我答应你。”
终于调头看她,庚桑楚轻叹:“你若答应,从此再想要自由,便难上加难。”
萧冷儿昂首,笑意决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执了她手,庚桑楚眼中忧思一分分收尽,只如从未有过,笑靥生辉:“萧冷儿,多谢你。从此多了你这位知己与敌人,我入主中原只路,只怕有趣得多。”
两人对视,伸出手来,重重三击掌。掌声随风而散,但两人心中俱是明白,那誓言也正如同这风,盘旋在头顶,再不会消散。
第七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乒乒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原镜湄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俏脸由红转白,由白变青,素手指着依暮云颤声道:“你你你,臭丫头,这些都是你的杰作?”说罢心痛回视满屋狼藉。
双手一松,这屋里最后一件看似价格不菲的古董花瓶应声而碎,依暮云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无聊嘛。”
“这个花瓶,是波斯国主御赐,尊贵无比,整个波斯只有三只。这个玉观音,是三十年前自苗疆地下两丈深处掘出,据说已有千年历史 。这套茶具,由昆仑山顶的泥、天上上的雪以及珠山凝露历十年精制而成,天下也就这么一套而已。这雪莲,乃天山极寒极阴处采得,由十五位大师经过三年悉心培育才终于研究出怎样让它百年不败。你——”原镜湄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此刻依暮云早已在她瞪视中死了千百次,“你说,你把它们全部毁得尸骨无存,只是因为你、很、无、聊?!”
缩了缩脖子,依暮云心虚地辩解:“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鬼地方这样有钱,连关犯人的地方都放这么多吓死人的东西。从小我爹爹可从来不在我房间里摆任何超过十两银子以上的东西呢。再说、再说,”她一说到此处声音立即大了起来,“谁让你们不让我见圣沨!本大小姐可不是你们的囚犯,姑奶奶我来这里只为见圣沨,都这么久了却连半个影子也还没见着!”
“你这臭丫头,当圣界是游览地圣沨是路边杂耍团任人观看的猴子么?自从你来了之后,姑奶奶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整天被你闹得鸡飞狗跳,要求这要求那也就罢了,如今还敢砸坏我这么多心肝宝贝!我——”原镜湄越说越气,两三下挽起袖子,“姑奶奶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原镜湄’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依暮云原本还依稀存在的三分内疚被她几句话骂得烟消云散,听她这般说立时不甘示弱的拉开架势:“死丫头尽管放马过来!”
见两人真打起来,原本已经头痛不已的洛烟然更是全身无力,低低呻吟一声:“原姑娘,暮云,你们两个别打了。”
见两人毫无反应,只得再接再厉道:“云丫头,原姑娘,先住手好不好?”
等了半天,见两人还是丝毫没有要住手的意思,心中那点火不由越烧越旺,站起身叉腰骂道:“喂,依暮云,原镜湄,再不停手我可不客气了。”
那边厢打得热闹的两人依然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洛烟然正准备要开始活动筋骨,已听妖娆氤氲的声音懒懒笑道:“哟,我还当出什么热闹事,敢情是依大美人闲着无聊找我家小湄湄做晨间运动。”笑声中手中一物懒洋洋向两人射过去,“叮”的一声,正打得火热的两个人不得不被迫停下来,眉目含嗔同时怒瞪向门口,那漫不经心人影灿笑如花,似玉流莹,不是庚桑楚又是谁?
原镜湄气鼓鼓骂道:“臭问心,你干吗维护这死丫头,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庚桑楚折扇轻摇,瞧了瞧满地狼藉啧声笑道:“也难怪我家好涵养的小湄湄这般生气,大美人真任意妄为到我都想打她几下屁股。”
依暮云霎时涨红了脸:“讨厌鬼,姑奶奶有跟你讲过不许对我笑,更不许开我玩笑吧?!”
庚桑楚有个和萧冷儿一模一样的坏毛病,就是旁人越说不许这不许那,他就愈发喜欢这样干,因此他原本也没打算怎么笑的,听依暮云一语之后立时深情款款看她,对着她一个劲猛笑,直是满屋生辉。
依暮云一张俏脸简直红得不知该往哪里摆了。
洛烟然却早已直扑庚桑楚身后而去。
两人亲热半晌,萧冷儿这才揽了她问道:“身上的毒早已解了么?”说罢恨恨瞪原镜湄一眼。
洛烟然看在眼中,柔声笑道:“那日离开之后,原姑娘立时便为我解毒,半刻也不曾拖延,这些天身体并无不适,你不要担心。”
萧冷儿宠溺的揉她长发:“你啊你啊,永远都是这般,记不住旁人的恶行,却受不得人家对你半分好。”
洛烟然垂首低笑不已,片刻却又抬头打量她,轻笑道:“这般的好看,也难怪他会一见倾心。”
萧冷儿笑嘻嘻凑近她:“哪个他?那,我们家的小烟烟是在吃他的醋?还是我的醋?”
洛烟然正欲回答,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答将不出,佯怒道:“臭冷儿一见面就消遣我!”
却哪知萧冷儿还未消遣够,双手叉腰装模做样骂道:“喂,依暮云,原镜湄,再不停手我可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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